人類的科技已經進化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在一個小時內,愛絲諾朵拉?□□德?安吉麗卡?奇維塔韋基亞?佩爾戈拉短短二十一年的人生便濃縮成一個簡簡單單的文件夾,被打包成電子郵件送了過來。
德米特里恭敬地把筆記本電腦放在凱厄斯身前那張十六世紀的胡桃木書桌上, 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溜走, 房間裡的氣氛之沉重即使是吸血鬼也覺得冰寒徹骨, 其他人都在房間外面躲著, 互相交流著眼神, 卻一點聲音都不敢出,即使是向來有點任性的簡也不打算仗著一直以來的寵愛挑戰那個男人的底線。
凱厄斯不是阿羅,即使烈焰焚身或者失去所有的感覺, 他也會在一瞬間發力扭斷她的脖子,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當然, 也許愛絲諾朵拉夫人可以阻止他, 不過誰都知道, 除了自己的收藏和凱厄斯之外,愛絲諾朵拉從來不去煩心別的事情。
凱厄斯面無表情地看著液晶屏, 看著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展現出他完全不知道的另一面,看著那個小小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變成滿臉陰沉、規規矩矩的小淑女,看著她破繭成蝶,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彩,自信而又獨立……
最後一張照片看樣子是偷拍的, 旁註表明它屬於佛羅倫薩的藝術警察系統蒐集的藝術品黑市資料, 在一家有些陰暗的畫廊裡, 中性打扮的女孩彎著腰, 定定地看著一幅小小的油畫, 表情專注而又夢幻,好像除了那副畫之外, 全世界都對她毫無意義,。
凱厄斯微微閉上眼睛,沒錯,是愛絲諾朵拉,他太熟悉這副令他又愛又恨的表情了,全神貫注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美麗,令人心醉,但她大多數時候看的都不是他,這實在令人不爽。
她總是在月全食之時消失不見,然後隔上一段時間再次出現,他從來沒有問過她原因,如果她想要說的話,當然會說的。愛絲諾朵拉其實是個單純的女人,保守秘密這種事情對於她來說實在是件麻煩的事。但她一直沒有解釋,他也沒有告訴過她,當她在月光中消失的時候,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恐懼和絕望。
他一開始只是以爲她到達了另外的地方,但漸漸地,他感覺到了情況不太一樣,那神秘的消失不僅改變了她的位置,還改變了她的時間。
當完全是人類的愛絲諾朵拉跌入他懷中的時候,他確定了這一點。
那時的她是那麼的脆弱而又溫暖,還有美味……
隨著甜美氣息的記憶,另一張面孔被他從記憶的角落裡浮現出來,細微之處有些不自然的容貌,黑色的眼睛……
是的,整容和隱形眼鏡,他當然注意到了,人類一直熱衷於改變自己的身體——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對於他有什麼意義,以爲那只是一份普通的甜點。
女孩五官的輪廓和顏色漸漸模糊,只剩下那生動的表情,一絲絲地被剝離出來,清晰的呈現出來,恐懼,好奇,驚訝……絕望……所有這一切都熟悉的令人絕望……
他親手殺死了她……
任憑那溫暖的軀體變得冰冷,任憑那熟悉的眼睛因爲絕望和痛苦而睜大……
他緊緊地抓著自己的手,電腦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哀鳴,液晶屏黑了下去,修長完美宛如藝術品一樣的白皙手指發出了清脆的碎裂聲,扭曲折斷。
……
再次出現在戰戰兢兢的吸血鬼們面前的凱厄斯表面上似乎和之前沒有太大區別,面無表情,看似漫不經心卻偶爾透出幾分令人戰慄的冷酷,但籠罩在他身上的那種令人不知如何應對的厭倦和煩躁已經消失了,那雙紅眸重新變得銳利而又警覺。
他的聲音平靜而冰冷地問道:“德米特里,她在哪裡?”
德米特里集中精神,擡起手,說:“那個方向,很遠了,正在移動……可能在某種交通工具上……”
“羅馬。”凱厄斯不假思索地輕聲說到,黑色的披風輕盈地拂過,他已經走到了門口,瘦削的背影幾乎和夜色融爲一體。
……
在變成吸血鬼之後的第二天跑到羅馬鬥獸場對著一處浮雕發呆,這的確是只有愛絲諾朵拉才做得出來的事情。
沃爾圖裡的衛士們無語地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然後悄無聲息地溜走,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接下來的事情和他們無關。
凱厄斯現在最想做的事卻是回去沃特拉把阿羅撕成碎片,那個傢伙肯定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卻又故弄玄虛的不說明白,興致勃勃地看他的熱鬧,看著他差點萬劫不復。
愛絲諾朵拉就在那裡,伸手可及,他渴望著再次碰觸到她,品嚐那份甜蜜,但卻清楚地意識到,這一次,她不會在看到他的同時露出驚喜的笑容,畢竟,他對於她根本就是一個陌生人,唯一一次交流是捏碎了她的頸骨。
對於人們看向他的仇恨的眼神,他實在太過熟悉了,也不會在意……但如果那眼神屬於她呢?屬於他無比熟悉的妻子呢?
他該怎麼辦?
三千年以來,凱厄斯第一次煩惱起來應該怎樣安撫女孩子。
愛絲諾朵拉喜歡什麼?
哦,這還用問嗎?
他伸手掏出了那把纖長的青銅裁紙刀,她一定會很高興收回自己的物品的——每一次她發覺心愛的收藏有了些微損失時都會造成一場風波,也會在得到一件新的收藏時欣喜若狂。
裁紙刀被放在盒子裡送了回去,愛絲諾朵拉直到幾分鐘後才發現,可惜她的表情更像是驚嚇而不是驚喜,像一隻不安的小貓一樣緊張地看向四周……
孤獨地站在陰影之中,凱厄斯收回了本能地想要擁她入懷的手,露出了一絲無奈的苦笑,作爲一個吸血鬼,她實在不是一般的笨拙。
和他所知道的那個自信而又超脫的小女巫不同,現在的愛絲諾朵拉真的很令人不放心,迷糊而又脆弱,處處是破綻,一聞到血的氣味就失控,還大搖大擺地跑去到處都是人的旅遊景點——其中大部分是她親自參與建起來的。
凱厄斯再次感覺到了無力,他考慮過讓切爾西去接近愛絲諾朵拉,但一想到她向來熱衷的惡作劇就立刻放棄了,誰知道那個和阿羅一樣惡劣的女人會不會火上澆油地做些什麼?他們都太無聊了。
而且,他寧可她恨他,也不想看到一個不真實的她。
……
鬱悶的跟蹤兼偷窺生涯進行了差不多一週,凱厄斯已經很會給自己尋找安慰了,愛絲諾朵拉對於偶爾收到的小禮物沒有排斥——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對一枚凱撒時代的銀幣生氣的。她對於自己的新種族也適應的不錯,至少他的後續處理越來越輕鬆了,而且她那副冒失又笨拙的樣子還是很可愛的。
再過上一段時間,她那些痛苦的記憶會漸漸淡化,不再會那麼恨他了——如果代價足夠珍貴的話,得到她的原諒應該不太困難。
遠遠地看著那纖細的背影,凱厄斯盤點著羅馬各大博物館的收藏,琢磨著哪一件會對自己的妻子有最大的吸引力——家裡的收藏當然更加珍貴,但用愛絲諾朵拉自己的收藏去賄賂她,也未免太沒有誠意了。
就在這時,一個人接近了正望著梵蒂岡城兩眼發光的業餘吸血鬼。
是她的“前任”監護人——凱厄斯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氣,她在被迫離開自己的家時,居然把全部收藏都交託給了那個男人……
好吧,要忍耐……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夠糟糕的了,沒必要爲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類讓她傷心——如果那個人是人類的話……
晚風帶來的微弱氣息令他神色一凜。
該死的,是狼人!
那種東西怎麼還會存在?
愛絲諾朵拉和他在一起,而且,今晚是滿月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