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妞似乎還未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紅著臉捂著嘴偷笑,趴在停云的床邊等她醒來。
溫錦懿起身倒了杯水,皺眉喝了口,壓下胃里的翻涌,直到所有負面情緒漸漸平息,他方才看向停云,似乎他所有的努力,只能到這里為止,所有的曖昧都只能淺嘗輒止,這已經(jīng)是最大限度的克制了,他在停云的床邊坐下,拿著帕子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他從不知一個女人會有這么多的淚,她在夢里總是哭,仿佛眼淚流不完一樣,他很想知道,她究竟夢見了什么,她的夢境里是什么顏色,會不會像他一樣是潑天的血色亦或者是永無止境的灰。
停云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晨,她動了動全身酸疼的身子,轉(zhuǎn)臉看去。
溫錦懿坐在桌邊,一手支著額頭,似乎在小憩,眉目如畫般清澈干凈,側(cè)臉的輪廓清逸如遠山,他睡的很沉,睫毛長而密,透著恬淡的溫順。
桌邊堆著一疊藥碗,還有一個注射的針筒,停云下意識摸了摸有些痛的背部,她這是病了么?錦懿照顧了她么?
停云心中一暖,想要起身,誰知剛動了一下,便又重重地倒了下去,頭暈的厲害,全身毫無力氣,她張了張口,想要發(fā)出聲音,卻發(fā)現(xiàn)嗓子沙啞的出不了聲,她又摸了摸痛癢的背部,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她的手摸向胸前,猛的一愣,她……居然什么都沒有穿?
似乎聽見了她的動靜,溫錦懿向她的方向看來,發(fā)現(xiàn)她睜大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睛,忽然笑了,他的眉間因這笑容,像是綻放了一朵花兒。
停云不可思議的眼神柔下去。
“醒了?”
“嗯。”
溫錦懿拿了溫度計走過來,作勢要掀開被子。
停云驚呼一聲,猛的抓緊了被子,“做什么。”
溫錦懿怔了一下,“量體溫。”
停云急忙奪過他手中的溫度計,咬在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說,“嘴巴里也可以啊。”
溫錦懿微微蹙眉,“不干凈。”他伸手去拿。
停云急忙伸出一條胳膊推開了他的手。
光潔白皙的胳膊暴露在外面,停云急忙又縮了回去,臉紅的像是天邊的云霞,咬著溫度計含糊不清道:“衣服……我衣服呢?”
桌子上放著一個黑色的藥膏罐子,溫錦懿手中放著一副貼劑,將那藥膏涂抹在帖子上,慢慢道:“針灸礙事,就脫了。”
停云瞪大了眼睛半晌不做聲,定定地看著溫錦懿的側(cè)臉,她一把拿下口中的溫度計驚訝道:“你給我做針灸了?”
“嗯,你燒的厲害,中藥不起作用,溫家的醫(yī)院和軍區(qū)醫(yī)院不能去,只能針灸。”溫錦懿將藥貼子拿在手中,來到她面前,如述家常,“后半夜打了一針,效果很明顯。”
停云眼睛瞪大更大了,“打在哪里?”
溫錦懿看向她不說話。
停云忽然咳嗽起來,小時候也用西藥打過針都打在上,溫錦懿該不會給她打在上吧?她下意識摸了摸,分辨不出來,反正哪兒哪兒都疼。
溫錦懿淡淡道,“現(xiàn)在我要給你敷帖子。”
“敷哪里?”
“背上。”
停云直往被窩里縮,難怪背上又燒又癢,“讓傻妞來……”
“她找不到穴位。”
停云整個人都鉆進了被窩里,這么說溫錦懿趁她昏迷的時候,把她全身都看光了?這不公平,一點都不公平,她磨蹭了許久,方才在被窩里翻了個身,趴在,“好了。”
溫錦懿掀開被子的時候,她將頭猛的埋進了枕頭底下,緊緊的閉著眼睛,清晰的感受溫錦懿冰涼的指尖掠過她的背,停云的身子止不住的戰(zhàn)栗起來,三處帖上了藥貼子,直到溫錦懿蓋上了被子,停云依舊不敢翻過身來。
許久不見動靜,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趕緊翻過身,將溫度計含在嘴中。
溫錦懿出去了一會兒,仿佛吩咐廚子做飯,回來的時候,停云將溫度計遞給他,“我退燒了么?”
溫錦懿看了眼,微微笑,“退了。”
停云偷偷看著他波瀾不驚的臉,心下頗為詫異,錦懿他……為什么會這么淡定呢?難道自己對他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嗎?
沒來由的挫敗感讓她在被窩里摸索著拽過床邊的衣物,一點一點的穿上,差不多了,她剛要起身,卻天旋地轉(zhuǎn)的倒了下去,除了意識清晰,她的身子根本不聽使喚,“可是我全身,頭好暈,是不是還有別的病……”停云按著額頭,喃喃道。
溫錦懿拿過她的手腕把脈,凝神許久,微微笑道:“一是餓的,二是要多休息。”
停云點了點頭,臉上又紅了,吃飯的時候她想要自己來,可是全身沒力氣,傻妞去幫志成抗藥包了,院子里只剩下幾個男人。
于是她沉默的吃著溫錦懿喂的飯,在她看來,這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可是溫錦懿仿佛覺得自然而然,全無異常,或許他生而為醫(yī),伺候人這種事情他已習以為常。
可是停云卻十分的珍視,只有他才會這樣相敬如賓得待她,若是蔣寒洲那個家伙,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情來,他以前喂她藥,可都是用嘴喂的!想到這里,停云微微一愣,為什么會忽然想起他?
“你在想什么?”溫錦懿擦去她唇邊的飯粒,微微笑道。
停云咬了咬唇,“一些以前的事。”
溫錦懿沒有多問,他放碗,拿著手帕擦了擦手,低眉,“阿舒,我相信你,很多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只需要留在我身邊便好,其他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
停云沉默了許久,點了點頭。
她生病的這些日子,溫錦懿徹夜不眠的照料她,水是燙的涼的?溫度適宜否?他都做到細致入微,仿佛她是一個易碎的人兒,事事他都親力親為,衣食住行,從不讓旁人經(jīng)手。
停云有時候看著他,一邊感慨天底下上哪兒找這么溫柔體貼的男人啊,一邊又總覺得溫錦懿好像哪里變了,以前他雖也禮遇,可總是若即若離,觸手不可及,但是現(xiàn)在,他照料她的時候,她能感覺到那種全神貫注的投入和付出,他是真真實實在這里,他的心在這里。
他對她和蔣寒洲的過往只字不提,她亦對他和律娉婷的糾葛從不提及,許是她在病中,此時提及不合時宜。
藥店的后院雖然纏綿的溫馨,可是前門卻是亂了陣腳,志成氣急敗壞的直跺腳,指著對面的兩層高的門面樓,罵道:“你說那個蔣寒洲是不是有神經(jīng)病?居然把老宅和新城別墅賣了,買了對面那家樓!他是瘋了吧!”
李掌柜停下手中的算盤向外街對面看了眼,那是一棟的二層小樓,紅梁白墻,雕欄紅窗,像是無數(shù)街面上的商鋪一樣,并沒有什么稀奇,一樓一個后院,后院連接著兩個窄巷子,前門一樓是家門面,如今房子賣給蔣督統(tǒng)后,一樓被袁少夫人改裝成了一家精致的書店,三張銅色沙發(fā),歐式壁燈,好不唯美。
這家書店據(jù)說對外開放,卻從沒有人敢進去,偶爾有外地文化人路過,會進去小坐片刻,看幾本書,與看店的小姑娘交談幾句,便匆匆離開。
二樓的紅窗經(jīng)常開著,時常看得到蔣寒洲從窗前走過,有時拿著茶杯喝茶,匆匆走過窗邊看一眼,有時看著文件,從窗前走過,仿佛是一種示威,可是溫錦懿從未有過回應,亦沒有情緒的起伏,他一如既往的低沉如深海寒流,無聲無息。
李掌柜收回視線,面色略微有些凝重,口中卻嘆息一聲,“那家商戶走了,便沒有人背后戳咱家生意了。”
志成向來不喜歡蔣家,一方面是小蘭的原因,另一方面他曾經(jīng)落在山田手中差點被蔣寒洲暗殺了,此刻見那個討人嫌的男人居然住到了他家對面,不由得跺腳道:“掌柜的,他這是明擺著跟咱們過不去,跟個蒼蠅一樣天天在咱們眼前晃,哪天他一個不高興,站在那窗口給咱們一槍,都得死!”
傻妞學著志成的樣子憤憤的瞪著對面的樓,她自然也是不喜歡蔣寒洲的,許是她還記得當初蔣寒洲怎么對停云的,之于傻妞來說,所有對停云不好的男人,都是壞人!
停云身子好些的時候,便嘗試下地走動,當聽說蔣寒洲全家搬到了街對面住的時候,她微微一愣,開什么玩笑?蔣老夫人會同意?可當她真切的看見蔣寒洲站在二樓的陽臺上沖她微微一笑的時候,停云的心便沉了下去,這個陰魂不散的人,還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