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山一聽說彭老頭不做飯了,亦是十分著急,拉著伍子安道:“走,咱也跟去看看。”
伍子安亦是好奇,怎麼一個做飯的老頭罷了工,卻成了白家堡的大事兒了?難不成死了張屠夫,還真就不吃混毛豬了?
葉秋山見伍子安一臉疑惑,便一邊走一邊給伍子安講起了彭老頭的事情來。
原來這白家既然代代都是糧長,便和糧食結下了不解之緣,白家人有個祖訓,對於其他物質生活可奢可簡,可以講究也可以將就,但是隻有對吃的米飯絕不將就,因此每一代白家的當家人都會滿世界尋找做飯做得好的人,給他們最高的禮遇,像供神仙一般供著他們,滿足他們任何要求,前提是要他們做飯做得好吃。
彭老頭就是這一代的白員外千辛萬苦尋到的做飯高手,白員外對待彭老頭的態度,簡直比對待自己親爹還孝順,爲了讓彭老頭替自己做飯,白員外是有求必應,在外人看來,彭老頭在白家堡的權勢比白員外還要大,他可以大聲喝斥白員外,對白家任何人頤指氣使。
伍子安笑道:“想不到你的老泰山也是我輩中人啊,你這麼一說,我都想嚐嚐彭老頭做的飯了,要知道米飯做得好,可比菜做得好難得多了。”
葉秋山卻不以爲然道:“只要能吃得下去,能填飽肚子,能有營養便行了,過分追求精緻就是一種浪費。”
“所以你不是我輩中人。”伍子安道。
“你若經歷過五八年,也會像我一樣。”葉秋山說道。
伍子安不再和他爭辯這個話題,而是把頭轉向一直沉默著的姜九兒,問道:“姜姑娘爲何一語不發?”
“我?我只是在驚訝,我一直以爲皇家的米飯做得講究,皇家做飯的廚子待遇高,卻不想在這裡聽到了民間做飯的廚子有比皇家廚子待遇更高的。”姜九兒道,“我也十分期待見見那位高人,估計一定是仙風道骨的樣子。”
“恐怕姑娘你會失望的。”葉秋山道,他得提前給大家打好預防針。
幾個人來到彭老頭的住處,和白員外的住處相比,彭老頭的住處卻是十分豪華,金碧輝煌的,看不出仙風道骨來,只看出一股惡俗。不過也看得出,彭老頭的住處收拾得十分乾淨,許多一般人都會忽略的地方,都被擦得鋥亮。
葉秋山悄悄對伍子安道:“看見這屋子沒?這全是彭老頭自己清潔的。”
“怎麼不給他安排人專門打掃?”伍子安問。
“安排了,可是他對別人打掃的不放心,他是個特別摳細節的人。”
伍子安心下了然,這八成是個處女座的。
這時白員外戴上布手套,敲了敲門:“彭老哥,咱商量一下,今天我外孫過來,你就破例給他們做頓飯吧。”
屋裡傳來一個聲音,聽聲音有些不耐煩:“破例?雖然我很喜歡白枳防風他們,但是今天你們出了三個題,我全都當場猜出來了,所以今天不做飯了。”
“猜題?”伍子安覺得怪怪的,看看葉秋山。
葉秋山無奈地笑笑道:“這是彭老頭有三大愛好……”
“抽菸,喝酒,燙頭?”伍子安冷不丁想起了後世郭德綱相聲裡常說的于謙三大愛好來。
葉秋山現在已經習慣了伍子安冷不丁冒出來的胡話,接著說道:“這彭老頭喜歡貓,喜歡猜謎,喜歡釀酒。”
“好習慣啊。”伍子安道,“很健康。”
葉秋山皺眉道:“他做飯的條件是,每天給他出三道題,若是三道題當中他有一道不能當場猜出來,便做飯,若是三道題都當場猜出來了,那麼對不起,今天吃不上他做的飯了。這麼多年下來,白家每天都要給他出題,現在白家上上下下,人人都成了出題大師了。最近已經很少有人能難得住他了。”
“我能不能去試試?”伍子安道。
“你?”葉秋山有些不相信地看了伍子安一眼道,“你出的題要在這個朝代範圍當中的,不然他是壓根不猜。”
“這個我自然知道。”伍子安說罷走上前去,和白員外交談了兩句,白員外便閃身讓開了。
伍子安站在門前,先敲了兩下門,然後便在那裡等著彭老頭說話。
裡面傳來彭老頭不耐煩的聲音:“都說了不做飯,別敲了。”
伍子安也不多話,直接出了一個題:“布和紙各自怕什麼?”
裡面沒有響動,伍子安很快地把答案說出來:“布怕一萬,紙怕萬一。”
說完之後,伍子安又接著出題道:“你問別人什麼問題,別人總是回答沒有?”
裡面稍稍有點響動,顯然老彭頭開始跟著伍子安的思維思考了。
但伍子安不給彭老頭任何的思考時間,又說了謎底:“你問別人,你睡著了嗎?”
然後伍子安又問了第三個問題:“這世上有一個東西可以解開所有的謎,請問是什麼?”
說完第三個問題,只聽屋裡的老彭頭道:“不要說謎底,不要告訴我謎底,我開門便是了。”
說罷,門吱啞一聲開了,伍子安幾人剛要往裡進,卻見屋裡拋出許多隻布袋子來。葉秋山對伍子安與姜九兒道:“這是套在鞋子上的。”
伍子安啞然失笑,還是依言套上了鞋套,這才進了屋。
彭老頭打量了幾個人一眼,看向伍子安道:“小子,是你出的題?”
伍子安點頭。
彭老頭道:“你最後一題的謎底是什麼?”
“就是謎底。”伍子安道,“這個世界上只有謎底能解開世上所有的謎。”
彭老頭想了想,一拍大腿嘆道:“是啊,我怎麼沒想到。”
“彭老哥,現在你可以做飯了吧。”白員外笑道,“你三道題可是一道也沒答上來啊。”
“不成。”彭老頭面子上過不去了,一梗脖子道,“今天已經答完三道題了,這三道算是添頭,白送的。”
“彭老哥……”
“無需多言。”彭老頭擺擺手。
“白員外,若是貴堡有好的稻米,我倒可以一試。”伍子安道,“做飯這等小事,誰都能做,不必勞這位彭老爺的大駕。”
“哼。”彭老頭聽伍子安說這話,知道他這是在使激將計,忍不住哼了一聲。
伍子安接著道:“做飯其實就講究幾樣,一個是火,一個是米,一個是水,這三者缺一不可,火,我用得最好的是雷火,那種焰看不見火,卻能剛好將飯煮熟,不會焦,也不會夾生,米,我用過各地的米,其中暹羅的香米品質最佳,軟硬適中,既有粘性,又有彈性,做出來的飯噴香撲鼻,水,我用雪山冰泉的水,萬年寒冰化的水用來做飯,既有味道又有營養。”
伍子安說得頭頭是道,說話間卻時不時用眼偷瞥彭老頭,彭老頭一臉不屑。的確伍子安所說的做飯方法他沒試過,但是彭老頭做飯用的火,米,水全都和伍子安不同,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彭老頭從內心就拒絕伍子安的做法。
只聽伍子安接著說:“我也試過古法做飯,無非是用稻秸燒火,井水淘米罷了,那味道雖然因做的人而異,但是差別並沒有想象得那麼大,後來我就放棄了。”
“夠了。”彭老頭打斷了伍子安的話道,“你不就想激我做飯嗎?好,我答應做飯,但是有一個前提,如果你能在一柱香時間內幫我找到雪裡拖槍,我便給你做飯。”
“雪裡拖槍?”伍子安不由重複了一遍,他都不知道什麼是雪裡拖槍,上哪找去,再何況時間還這麼緊,只有一柱香時間。
這時姜九兒湊過來道:“雪裡拖槍是嗎?好,我們現在就去找。”
兩人出了彭老頭的屋子,伍子安問道:“雪裡拖槍是什麼東西?是兵器嗎?”
姜九兒笑道:“原來你也有外行的時候,雪裡拖槍不是兵器,是貓。”
伍子安一拍額頭道:“老頭的三大愛好嘛,我怎麼就不聯想一下呢?這就露了怯。”
姜九兒道:“閒話少說,現在咱們要在這麼大的一個莊子當中雪裡去找一隻白貓,能不能找得到就看天意了。”
“白貓?”
“呂氏相貓經裡說的,人分九等,貓分九品,人以衣冠論貴賤,貓按毛色分高低,一品貓有貓王金線吊葫蘆,有五純色的貓侯等,二品貓當中,有貓將與貓帥,名字裡有拖槍的貓,有兩種,一種叫拖槍掛印,是貓帥,一種是雪裡拖槍,是貓將。”
“原來如此。”伍子安不由腹誹這些古人真是閒得慌,還給貓兒分成三六九等。
卻聽姜九兒接著介紹道:“雪裡拖槍,就是白貓黑尾。”
伍子安想了想道:“這樣的貓兒我好像剛纔見過一隻,你看,那是不是?”
姜九兒的目光順著伍子安的手指看去,正好見一隻白貓搖晃著黑色的尾巴,扭動腰肢向著伍子安走過來,見了伍子安,卻不似見了生人,直接走過來蹭著伍子安的腿。
伍子安亦是奇怪,不過亦不再多慮,抱起貓兒,徑直往彭老頭的屋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