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事務所裡,姜九兒拿著筆在寫春聯。
怎奈她的手是捉刀的,捉起筆來,卻是費勁兒。
伍子安在一邊笑,笑得姜九兒惱了,把筆往伍子安的手上一按,怒道:“你行你來。”
伍子安握著筆,卻不知道寫什麼,於是問道:“寫點啥?”
“你等會兒。”姜九兒說著出門了。
過一會轉回來,一臉興奮地道:“我知道該寫啥了,就寫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這個不會過時,我見家家都這麼寫。”
伍子安苦笑道:“要不咱們去請書仙子來替咱寫春聯得了。何必呢。”
“書仙子的字太好了,貼出去估計會被人偷走。”姜九兒道,“到時候說起咱偵探事務所的東西被人給偷了,還不得被人笑話死啊。”
“那就讓她先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我呸,哪有這麼咒自己的。”
“不急啊,你聽我說,寫完之後,等到晚上再添上幾個字,變成福無雙至今天至,禍不單行昨夜行,你看,這就吉利了。”
“得了吧,晚上什麼時候啊?你難道還要留書仙子在咱這兒吃飯?”姜九兒突然沒來由地生起氣來。
“好吧好吧,還是自己寫。”伍子安道。
“想不出詞兒來就先寫小紅條。”
小紅條便是四個字的吉利話,比如水缸要貼上“清水滿缸”,米缸要貼上“白米如山”,還有比如五香六味,五穀豐登,金雞報曉,六畜興旺,童言無忌等等。
伍子安看了看這事務所,卻不知道貼什麼好,於是低頭寫了兩張紅條,遞給姜九兒。
姜九兒一看,寫得卻是“擡頭見喜”和“童言無忌”,不由慍道:“誰童言無忌?”
伍子安哈哈一笑:“是了,都是大姑娘了。”
於是在準備寫春聯的紅紙上寫下了一行字:“時光最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寫完擱筆,竟然有些傷感起來。
姜九兒湊過來,看了一眼,說道:“這叫什麼春聯啊,哪有這麼多字的春聯?重寫。”
伍子安假意心疼紅紙道:“這紅紙可花不少錢呢。”
“知道你還浪費。浪費紙可是在遭天譴的。”姜九兒嚇唬道。
伍子安又拿著筆思索,可是想到的春聯卻都不怎麼合適,最後只好讓姜九兒把彭和尚請出來,彭和尚大筆一揮,寫道:赤心赤面作赤子,青燈青史映青天。
橫批:探案如神。
姜九兒一見橫批,便連連叫好。
彭和尚拈鬚微笑。
伍子安卻知道這對子不是彭和尚作的,分明是從哪個關帝廟裡偷來的,不過既然姜九兒喜歡,他也就懶得說破了。
本來彭和尚是要去白家堡過年的,但是現在有了關門弟子,便不願再回白家堡了,這倒合伍子安的心意,年夜飯的飯,至少滋味十足了。
貼上春聯,伍子安便將事務所的木排門給關上了,和姜九兒,連同彭和尚一起上回春堂去,年夜飯要在這裡吃。
做年夜飯,除了飯是彭和尚做之外,菜卻是白衛紅做的,而姜九兒打下手,這倒把兩個男人給空了出來。
葉秋山翻出菸袋鍋來,抽了一口,遞給伍子安道:“想家了嗎?”
伍子安點點頭又搖搖頭,告訴葉秋山:“我來的那個時代,過年已經沒有年味兒了。”
葉秋山卻道:“不管有沒有年味兒,過年總會想家的,不是嗎?”
伍子安沉默了,抽了一口煙。
這來自他鄉的煙,讓他想到了一首歌,於是他哼起來: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
親愛的媽媽
流浪的腳步走遍天涯
沒有一個家
冬天的風啊夾著雪花
把我的淚吹下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
親愛的媽媽
流浪的腳步走遍天涯
沒有一個家
冬天的風啊夾著雪花
把我的淚吹下
走啊走啊走啊走
走過了多少年華
春天的小草正在發芽
又是一個春夏
葉秋山沒聽過這首歌,但聽伍子安哼得動情,也跟著哼起來。兩個異鄉的男人一邊哼著歌,一邊抽著煙,把一號寢室抽得全都是煙,兩人在煙霧裡咳嗽,流淚。
突然間,伍子安擦了擦眼淚,說道:“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葉秋山問道:“怎麼了?”
“飄萍,我知道飄萍爲什麼要造出這麼多隻天蛾來了。”
“爲什麼?”
“因爲寂寞。”伍子安道,“因爲想家。飄萍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她是從別的世界來的,與咱們一樣,被關在了這個世界之中,回不去了,因此無比寂寞,正是因爲這種寂寞,她纔會被金錢仙所利用,金錢仙一定是抓住了她的這個弱點,和她進行了一樁交易。”
“承諾帶她回家?”
“我覺得有可能,是承諾替她尋找回家的路,同時承諾在尋到路之前,給她以祭品。”
“你是說五仙子都是祭品?”
“是的,我一直想不通,爲什麼十年要換一任仙子,而這些仙子又上哪兒去了,當我看到那些人繭與那些天蛾的時候,我便想通了,這些天蛾,都是上一任的仙子們啊。”
“那她又抓走白枳,抓走根兒是爲了什麼?”
“她並不滿足於祭品,但是隻有祭品,才能存活很久,其他的人繭孵化出來的,都只能活上一段時間。因爲五仙子是滿足了只能吃素,禁慾等等十分嚴格條件的,仙客來爲何要存在五仙子,五仙子與其說是陪伴飄萍,不如說就是爲了讓她煉成人繭所用的。”
“之前你尋找的那些失蹤人口,十之七八,都是被天蛾帶走了,可是他們並不是專門挑選出來符合人繭標準的,因此只存在了很短的時間,便死去了。”伍子安道。
“那這些骸骨呢?”
“如果我猜得不錯,飄萍還有一個巢穴。”伍子安道,“甚至可以說,她便是被人從那裡放出來的。”
伍子安看著一臉驚訝的葉秋山,搖了搖頭道:“就算我知道那是哪裡,也不會報告朝廷的。”
“爲什麼?”
“因爲那裡,很可能是一條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