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四個女人穿著不同顏色的衣服,伍子安一眼掃去,便知道這幾位女子是按照五行來穿衣的,其中素衣人琴姑娘穿著白衣,應(yīng)當是主西方金,而綠衣的舞姑娘主東方木,黑衣的棋姑娘主北方水,紅衣的書姑娘主南方火,黃衣的畫姑娘中央土。每個人的性子也隨五行不同而不同,像琴姑娘的清冷肅殺,舞姑娘的好動,棋姑娘的面若冰霜,書姑娘的熱情,畫姑娘的沉穩(wěn)。剛纔說話的是書姑娘,一進門便打量著伍子安,上上下下把伍子安打量了個遍,看得伍子安心裡發(fā)毛,心說怎麼這仙客來上的人都什麼毛病,怎麼一個個都沒見過男人似的?
這倒不怪伍子安,這五位姑娘是一起來到仙客來上的,十年來見的客人的確相當之少,平日裡接待上仙客來的人都是由五位姑娘的丫環(huán)們?nèi)ゲ賱冢艘话愕目腿耸墙^沒有機會能上到仙能渡來的,接待他們的,都只是在底下的數(shù)層。真正能上得仙能渡的,除了一些小孩子,便只有絕少數(shù)的幾個成年人。
琴姑娘本來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伍子安的來訪,但是仙能渡上來了人,豈能瞞得住,特別是她的“死對頭”書姑娘,對琴姑娘這邊的一舉一動能瞭如指掌,就算偶爾不留意錯過了,但是剛纔琴姑娘彈出的音符總還是能聽得到的。仙客來上的姑娘不許吃葷,只有訪客來時,纔會讓人運上饅頭和發(fā)糕來,而且根據(jù)琴音的不同,送上來的量也不一樣,一次要了這麼多量的,肯定是成年男人,因此書姑娘便糾集了其他姐妹,一起擠到琴姑娘的屋裡來看熱鬧。
伍子安面對這些拿自己當猴看的美女們,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有摸摸鼻子,嘿嘿乾笑。
書姑娘反覆打量一番伍子安,突然問道:“聽說你們男人都很能吃?”
伍子安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只得沉默以對。
這時書姑娘又問了第二個問題:“你們男人的頭髮都這麼短嗎?”
伍子安搖頭道:“不是啊。難道姑娘你見過頭髮和我一樣短的男人?”
琴姑娘打斷道:“不要理她,她就是無理取鬧。”
書姑娘不高興了,說道:“我哪有無理取鬧?他這樣子,和那個人是一樣的,也是短頭髮。”
伍子安奇道:“那個人是誰?”
書姑娘卻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伍子安又問其他姑娘,其他姑娘都緘口不言。伍子安估計這是仙客來的秘密,心下懷疑起來,那個人難道也是個穿越者?或者她們說的人就是葉秋山?自己也曾經(jīng)懷疑過葉秋山這個假正經(jīng),離仙客來那麼近,一定上來過仙客來。
不好再往下問,伍子安便轉(zhuǎn)移話題問道:“你們平時都以什麼消遣?”
書姑娘道:“各不相同,你看琴姐姐,每天都彈彈琴,畫妹妹卻是每天都畫江景,舞妹妹總在設(shè)計舞步,棋姐姐自己和自己下棋,至於我,臨帖咯。”
伍子安道:“都臨什麼帖?”
書姑娘道:“還能什麼帖,蘭亭序。”
伍子安問道:“禇遂良的?”
書姑娘:“有王右軍真跡,爲何還要臨別人的臨帖?”
伍子安啞然:“王右軍的真跡不是在昭陵嗎?”
書姑娘一副十分鄙夷的樣子:“大吳朝開國之後,昭陵就被保護性開發(fā)了,昭陵六駿,現(xiàn)在就在金陵城裡,供老百姓隨便參觀。”
伍子安更加覺得新奇了:“這又是爲何?”
書姑娘道:“哪有那麼多爲何?本朝天子的決定。”
伍子安道:“就算昭陵被保護性開發(fā)了,那蘭亭序真跡爲何又會落到姑娘的手裡?”
書姑娘有些黯然道:“可不算落到我手裡,而是被仙客來重金買下來了,就掛在我屋裡。只可惜十年期限快到了。”
伍子安再一次聽到十年期限,心中一動,問道:“你們都是十年爲一期的嗎?這麼說你們都快到期了?”
幾個姑娘相互望了望,點點頭,只有畫姑娘搖頭:“我還差幾年,我之前的那任畫姑娘因爲吃了葷食,活活疼死了。”
這話琴姑娘也說過,現(xiàn)在畫姑娘說出來,剛好印證了之前琴姑娘的話。伍子安尋思了一下,在心底猜測著這是什麼醫(yī)理,難道是毒,若是毒,則必須在人的胃中存一種能與動物油脂發(fā)生反應(yīng)產(chǎn)生毒的化學(xué)元素,然而人自己身體裡便有許多油脂。還有一種可能是蠱,伍子安並沒見過蠱,只聽人說起過,蠱啊,降頭啊,說白了就是生物毒而已,這倒是有些可能的。
想到這裡,伍子安心念一動,對書姑娘說道:“姑娘,不介意的話,我倒可以替你們搭一搭脈,若是我猜得沒錯,你們身體之內(nèi)一定種有蠱蟲。”
本來伍子安以爲自己這話足夠駭人聽聞,卻不想此放剛說出來,書姑娘便噗嗤一聲笑出來,隨後其他姑娘也哈哈大笑。笑得伍子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還用搭脈嗎?”書姑娘笑得眼淚都淌下來了,“想要成爲仙客來雲(yún)中五仙子,必須自願被植下一種蠱蟲,這種蠱蟲到十年任期滿了自動便解除了,所以我們自從進到仙客來,身上便已經(jīng)種了蠱蟲的。這種蠱蟲除了不讓我們離開仙客來的區(qū)域,還有不讓我們吃葷食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副作用,時間一久,我們都已經(jīng)十分習慣了。最主要的是,在這裡我們能做我們自己喜歡的事情,想要什麼,便有什麼。”
“原來真的有蠱蟲。”伍子安激動地搓手道,“還是讓我搭一下脈吧,我是大夫,卻從來沒有搭過被種蠱蟲人的脈象呢。”
“這有什麼可好奇的。”書姑娘大大方方地將手伸過來。
伍子安搭了搭書姑娘的寸關(guān)尺,越搭卻越是心驚,這脈象自己明顯搭到過,那就是根兒的脈象,這脈象顯示,這位書姑娘身懷六甲。這個脈象和從根兒身上搭出來的脈象沒有二致。那麼就可以推斷出來一個真相,根兒果然是中了蠱。
而通過根兒中了蠱這件事情上判斷,自己這個便宜師兄葉秋山,醫(yī)術(shù)絕不像他自己謙虛地那樣只有赤腳醫(yī)生的水平。
看伍子安沉思的樣子,書姑娘好奇地問道:“怎麼樣?”
伍子安笑笑道:“我也說不好。”
書姑娘說道:“我也不是諱疾忌醫(yī)之人,我除了中蠱之外,還有什麼其他病癥沒?”
伍子安搖頭。
一聽說自己沒有別的病,書姑娘竟然有些失望,一轉(zhuǎn)念又笑起來,把畫姑娘往前一推,說道:“這是我孿生妹妹,你給她看看。”
畫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書姑娘卻將她的粉臂捉住,輕放在伍子安面前道:“儘管搭。”
伍子安看一眼畫姑娘,不好下手。畫姑娘臉微紅道:“公子請吧。”
伍子安落下手指,搭在畫姑娘的寸關(guān)尺上,還是身懷六甲的脈象,其他倒是沒有什麼病。書姑娘不甘心,又拽了幾個姐姐一起來搭脈,結(jié)果一個也沒搭出別的毛病來。
書姑娘徹底失望了,突然說道:“不可能吧,我怎麼看誰都有幾分病的樣子,怎麼可能沒病,一定是因爲你醫(yī)術(shù)不夠高明。”
琴姑娘見她說得實在不像話,便出言喝止道:“老四,你適可而止。公子,我代她在這裡給您道歉了。”
伍子安卻是笑笑,他只不過是個遊方郎中,臉皮夠厚,因此這種懷疑他醫(yī)術(shù)的事情並不會傷到他的自尊心,他看看琴姑娘說道:“不妨不妨,我的醫(yī)術(shù)的確有限,比如這次上仙能渡,是爲了給飄萍姑娘的蠶兒治病的,可是她不肯讓我治,把我趕出來了。”
“你說的是飄萍公主?”書姑娘道,“這好辦,她最想嘗一嘗桑椹酒,只不過因爲她年歲小,我們從來不給她喝,若是你拿點桑椹酒過去,她一定會讓你治她的蠶了。”
伍子安受到點撥,茅塞頓開道:“原來如此,琴姑娘,不知道你這兒可有桑椹酒?”
琴姑娘笑道:“葷食我這不多,可若要是桑椹酒,倒是有多少有多少。”
說著撥了一個音,不一時,滿滿一壺的桑椹酒傳上來。伍子安聞了聞這酒,嚐了一口,讚道:“雖然我不精於酒之一道,但是喝得出這桑椹酒芬芳醇厚,真是好酒。”
說罷又喝了一口。伍子安自己都覺得奇怪,自從嚐了那酒膏之後,自己的酒量便又見長了,同時自己也開始饞酒了。
舞姑娘輕笑一聲,說道:“豈可有酒無舞,要不我爲公子舞一曲將進酒吧。”
將進酒的將,念鏘,將進酒就是勸酒歌,讓人鏘鏘地喝酒,舞姑娘說罷便舞起來,琴姑娘也彈起一曲,伴著音樂,舞姑娘的水袖一舞,便將年華舞成一朵白蓮。
畫姑娘亦來了興趣,當塊潑墨,亂披風地畫了一幅雪中景,那寫意的畫作之中,能看到亂雪撲入江水,山中白雪朦朦,水凝滯不動,只有一條小船上老釣翁坐如鐘,彷彿在釣魚,彷彿在坐禪。這畫看上去便讓人感覺一絲雪的寒意。畫姑娘將畫傳給書姑娘,書姑娘提筆寫了幾句詩,那筆走龍蛇,寫出的字體皆是王右軍的行書。詩云: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
伍子安道:“這首柳宗元的《江雪》倒是應(yīng)景兒。”
書姑娘道:“當浮一大白。”
說著給伍子安遞上一杯酒來,酒雖然是冷酒,但有這麼多絕色美人相伴,伍子安一口喝下去,心中卻是暖意融融。
美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