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有句諺語:金剛山是飯後景。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吃完飯之後你纔有心情看風景。
伍子安和姜九兒都是這樣,填飽了肚子,又歇了一會兒,思路一下子清晰了,思維也一下子敏捷了起來。
伍子安問姜九兒道:“爲什麼剛纔你這麼自然地就用了傳聲的那個竹筒呢?”
姜九兒看了伍子安一眼,她理解不了伍子安竟然這般少見多怪,於是奇怪地問道:“這很奇怪嗎?”
伍子安沒有回答,他還沒有大吳朝人應當有的常識。對於他曾經的那個世界來說,無論是留聲還是留影,都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是這個是早自己四百多年的大吳朝,這個時候科技剛剛有個雛形,而且類似傳聲竹筒這種接近於魔法道具的東西,自己更是沒見過。
姜九兒見伍子安沒回答,便自己回答起來:“哦,我明白了,這種竹筒取自一種竹子叫作留聲竹,這留聲竹本來就十分稀少,加上使用過半年之後,它就留不住聲了,因此需要半年一換。普通人家自然消耗不起。我家……算了,我也只見過幾次。”
“原來如此。”伍子安這才明白過來,這留聲竹也不是大吳朝人普遍都能用得起的,還是有錢人,甚至只是少量貴族能用得起的東西,“我說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東西呢,不過普通人家也用不著,面對面傳個話,比什麼都強。”
“這倒也是。”姜九兒道,“不過這留聲竹還有一樣妙用,便是能將它附近的聲音全都吸引進去,並加以保存,因此它可以用來記錄自己所思所想,等到閒暇時再聽著留聲竹裡的內容轉成文字,倒也十分方便。據說我朝施相爺寫書的時候,便經常用這種方式,於夜黑之時,構思自己書中的事情,然後將自己所思所想都存在留聲竹裡,等閒暇之時再作整理。”
不就是竊聽器加錄音筆嗎?伍子安倒是不覺得有多先進了,雖然弄不懂它當中的原理,但是有一點卻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這留聲竹就是收錄聲音的。至於它的稀有程度,估計就像改革開放初期時的一隻單卡隨聲聽。
等等,竊聽器?
竊聽器這三個字突然如同一道光一般,一下子照亮了伍子安混亂而黑暗的心靈,又如同一把利劍,快刀斬亂麻地將伍子安越理越亂的頭緒給斬開了。
“那這留聲竹在仙客來上是每個房間都有嗎?”伍子安問道。
“這可是稀罕物,怎麼可能每個房間都有?”姜九兒道,“只有重要機樞,纔有這樣的留聲竹。”
“重要機樞?”伍子安問道,“具體是什麼重要機樞。”
“對,據我瞭解,仙客來上只有仙能渡上每個房間都安了,還有廚事房,安保房,侍女處,賓客部,以及拍賣行和亂花閣總部各安了一個。”姜九兒道,“這樣的架勢就算是大吳朝當中最奢華的了。”
“原來如此。”伍子安道,“那這裡面的留聲竹是不是都可以調出來?”
“這個是自然,怎麼,你又有什麼想法?”姜九兒一下子警覺起來,看來自己所說的話又給了伍子安什麼點醒。
“是這樣的……”伍子安剛要解釋,卻被姜九兒打斷了。
“你先別說,讓我自己猜猜看,你是……你是想把留聲竹筒裡的聲音挨個聽遍了,尋找有用的線索。”姜九兒道。
“姑娘你真是聰明。”伍子安由衷地讚歎道,他作爲一個現代人,自然知道調用視頻,音頻資料這樣的手段來破案,但是姜九兒卻從來沒接觸過這些技術手段,但卻能一下子想到這個點,的確足夠聰明。
姜九兒的臉卻一紅,她覺得伍子安這是奉承自己,自己身爲捕快,卻處處讓一個外行人佔了先機,這次也是,若不是伍子安把話說得這麼明白,她哪想得到這個點。
不過既然想到了這個點,兩人便直接去找舞姑娘,讓舞姑娘下令把仙客來上所有的留聲竹都收集起來。
結果這一收集,卻收舞姑娘也大吃了一驚,原本仙客來當中通過尾生柱傳來傳去的留聲竹,一共有二十枚,可是這一收集,卻發現在尾生柱裡的留聲竹多出來兩枚,這兩枚留聲竹不知道是何人所放,也不知道是爲何放進去的。
舞姑娘把這個線索提供給伍子安,伍子安初來乍到,自然更猜不到這有何用意,不過他覺得,只要把留聲竹裡的聲音資料全都聽個遍,就不難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舞姑娘將留聲竹作了一番處理,留聲竹筒分成兩節,一節開口,是作傳聲之用的,這種傳聲的功能若有新傳聲指令,便能將舊指令給消除掉,另一節是閉口的,這是作留聲之用,開啓這層功能需要用一枚特別的鑰匙去激活它,而這件東西,被保存在五位仙子的手上,此時由於被舞姑娘取出來,將二十枚留聲竹筒一一解開,剩下的兩枚,卻無法用鑰匙解開。
只不過伍子安很快就失望了,原本以爲這些解開了的留聲竹當中會有大量的信息,卻不想留聲竹當中的聲音卻很少,一問才知道,這留聲竹是最近才放進尾生柱當中的,因爲是半年一換,正好不久前留聲竹到期了,便換了一批。
“那這些文字資料總是有的吧?”伍子安不甘心道。
“這個嘛……”舞姑娘本來是個爽快人,一被問到這個問題,卻支吾起來。這些留聲竹便如同皇帝的起居錄一般,甚至比皇帝的起居錄更加詳細,這樣一來,留聲竹記錄下來的很多,便是姑娘們的個人隱私。
“那就是有咯?”伍子安道。
見舞姑娘還是猶豫,姜九兒突然插一句道:“現在是人命關天,我們要求線索越充分越突然破案,還望姐姐不要猶豫了。”
舞姑娘思索了一番,咬牙道:“好吧,我這就讓人去拿來給你。”
伍子安點頭。
過了好一會兒,舞姑娘一臉沮喪地回來:“不好了,那些聲音資料,全都不見了?”
“不見了?”伍子安與姜九兒異口同聲。
“是不見了。”舞姑娘道,“好像是被人偷走了。”
“看來這裡面有一個很大的陰謀啊。”伍子安摸摸鼻子道。
“不過這也說明了你推測得對。”姜九兒道,“顯然是有嫌犯事先知道有人會通過留聲竹的記錄來調查失蹤事件,而根據這點來推測,顯然連同失蹤事件本身,都是已經預謀好的事情。”
“舞姑娘,有件事情我想確認一下。”伍子安轉頭看向舞姑娘。
“您請說。”舞姑娘對於伍子安越來越恭敬,這讓伍子安有些不習慣。
伍子安指著一堆都有標號的竹筒問道:“留聲竹的記錄流程是什麼樣的?具體參與留聲竹記錄工作的人員又有哪些?”
“留聲竹的記錄由兩個人完成,一個是琴姑娘,她負責聽聲音,然後將聲音完完整整地轉給書姑娘,書姑娘負責記錄,一直如此。”舞姑娘道。
“那你們其他人從來不參與這件事情嗎?”伍子安追問道。
“我們其他人負責監督,這件事情我們五位姐妹必須參與其中,這也是仙能渡的規定。”
伍子安想了想:“現在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那就是,你們上次記錄的時候,有這兩隻竹筒嗎?”
“沒有。”舞姑娘相當肯定地說道。
“除了用鑰匙,還有什麼辦法能打開這些留聲竹嗎?”伍子安問道。
舞姑娘搖搖頭:“我想不到別的辦法。”
伍子安拿著竹筒反覆查看了一番,也研究不出個子醜寅卯來,這時候姜九兒突然拿起一隻竹筒,放在案上,抽出“冬藏”刀來,一刀在留聲竹上開了一個口子。
伍子安不由驚呆,這也行?
姜九兒頗有些得意道:“小時候愛玩鬧,也曾經拿留聲竹做過試驗。唉,你怎麼搶先就聽了。”
原來姜九沾沾自喜時,伍子安已經拿起了那一隻竹筒,側耳聽起來。
竹筒裡傳來一陣輕微的瑟瑟聲,然後有一個女聲說道:“我早就命令你過來,你怎麼纔來?”
一個略帶中性的聲音說道:“我的大小姐,這個時間召我過來,很容易暴露我的,萬一被仙客來知道這件事,你我都得完蛋。”
“你這是什麼態度?”女聲道,“你這是埋怨我?”
“不敢。”中性的聲音道,“我的命根子在你手上把著,我哪敢說這話。”
“什麼命根子,明明是香菜根。”女聲冷笑道。
“是了是了。”中性聲道,“別看我小,小有小的好處,不然怎麼能在這仙客來上服侍您呢?再說了,我這可比虛凰假鳳要痛快許多吧。”
隨即,竹筒裡便傳來男歡女愛之聲,伍子安聽到這裡,便已經明白了這竹筒裡錄下來的是什麼東西,是一個渾號叫香菜根的人,混進了仙客來,和仙客來上的某個女子私會。這男歡女愛之聲頗有誘惑力,伍子安覺得這當中的女人之聲似乎有些熟悉,於是仔細聽著。
姜九兒在一邊急得不行,看著伍子安聽得津津有味,便以爲此番伍子安又要搶在自己之前破案了,於是也不跟伍子安打招呼,竟然一把搶過去,貼著耳朵邊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