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身邊的副將陳明德突然感到有些不安,趕緊勸主將高雅賢暫時停止前進,看看情形再作決定。高雅賢非但不聽,反倒嘲笑起陳明德來了,說堂堂一大將居然會被只鳥嚇退,成何體統(tǒng)。陳明德被高雅賢這么一取笑,深感慚愧,也就不好意思再說什么了,只得跟著部隊繼續(xù)往前走。
走過了半里路后,陳明德的心臟莫名其妙地砰砰亂跳起來,一種說不出的驚惶死死攥住了他。他極力克制住自己,但最后還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擔憂對高雅賢說了出來。高雅賢聽說有伏兵,先是一陣,緊接著又對著風平浪靜的山谷哈哈大笑了起來,又一次取笑副將膽小如鼠。
然而,這一回高雅賢笑錯了對象,事實正如陳明德所料,他們遭到了唐軍的埋伏。還沒等高雅賢痛痛快快地笑完全,忽然從前面?zhèn)鱽砹岁嚲薮蟮暮皻⒙?。他兩眼驚怔地瞅著從樹林中沖下來的唐兵,眼神里流露出那種難以置信的錯愕與慌恐。直到陳明德驚恐萬狀地大喊一聲中埋伏了,他才回過神兒,驚慌失措地命令部下應戰(zhàn)。面對唐兵猶如從天而降,漢東兵的確是沒有半點防備,他們只得應命倉促上陣。
一時間,寂靜的山谷間回響著震耳欲聾的廝殺聲,以及此起彼伏的慘叫。兩軍混戰(zhàn)了一陣,漢東兵因倉促應戰(zhàn)而處于劣勢,沒過多久,他們便被副將潘毛率領的唐兵打得直往后退。高雅賢見狀,大驚,一面拍馬舞矛拚命往前沖,一面大聲勒令士卒不得往后撤。然而,漢東兵大都意氣消沉,不想上前拚死一戰(zhàn),只顧著往后跑好避開唐兵的刀槍。因此,盡管高雅賢下死命令催促士兵前進,但他們依然置若罔聞地往后逃跑。
高雅賢見自己部下人馬無心應戰(zhàn),又驚又惱,卻又一時間束手無策。正在這時,潘毛縱馬舞槍直沖他飛奔而來。高雅賢見了這個伏擊自己的家伙,不由勃然大怒,舉矛便往他胸部直刺過去。兩馬相交,大戰(zhàn)起來。潘毛武功了得,但見手中那條長槍使得呼呼生風,十分兇猛。高雅賢也非等閑之輩,手中那柄長矛舞得十分嫻熟,不露一絲破綻。斗過數(shù)十回合,也難分高下。
這時,陳明德從一側閃了過來,他瞧見潘毛,二話不說,舉起長劍朝他頭部劈過去。潘毛見兩員敵將戰(zhàn)自己,不免有些膽怯,乘機一抽身跳出三丈之遠。高雅賢見潘毛閃到身后,也不追趕,只顧著繼續(xù)揮矛殺入陣中,想憑一己之力殺退面前的唐軍。
陳明德倒是明白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他拍馬揮劍直奔潘毛而去。潘毛見陳明德單槍匹馬,便重新抖擻精神,策馬舞槍迎了上來。兩將斗過百余回合,誰也不占上風。潘毛明白要想把對手斬落馬下,不可無休止地蠻斗,當?shù)弥侨?。于是,斗過十余回合,他忽然順勢一轉身往前跑。陳明德不知是計,以為對手斗不過自己,拍馬直追。
潘毛一面縱馬奔跑,一面頻頻回頭往身后看,當瞧見陳明德快追上自己時,他猛地彎腰抽出支箭,搭在弓弦上,使勁射過去。由于距離較近,陳明德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聽啊地一聲,他便翻身滾落馬下。潘毛見狀,大喜,揮矛沖上去,一把結果了對手的性命。
這會兒,漢東兵已被唐軍殺得抱頭鼠竄,根本就無力突破重圍。高雅賢見此情景,也只得搖頭嘆息,然后下達撤軍的命令。那些早就不想作戰(zhàn)的士兵得到撤退令后,不由一陣歡喜,個個拔腿就往后跑,陣中一片混亂不堪。潘毛見狀,大聲喝令部下人馬乘勢掩殺。唐軍將士得令,人人爭先恐后,揮舞著手中的刀槍奮勇殺敵,一口氣追殺了一里多遠。殺得到處是尸,滿地是血,令人目不忍睹。
高雅賢眼瞅著手下人馬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唐兵的刀槍之下,發(fā)出一聲聲令人不寒而栗的慘號,心也不由得陣陣抽揪緊生痛。他顧不上為那些不幸死去的士兵們傷心,只顧領著身后活著的人拚命往前跑。轉過一道彎后,他便來到了山谷口。這時,他耳邊的喊殺聲突然減弱了不少,回頭也不見后面唐兵緊追不舍。為此,他心中不由一陣歡喜,以為自己已經(jīng)完全擺脫了唐軍的追擊。于是,他勒住了馬,對著那輪漸漸西斜的月亮哈哈大笑。
就在這時,突然一聲炮響,從前面閃出隊人馬,為首的是唐將李世勣。李世勣勒馬立住,手執(zhí)長槍,沖著高雅賢大喝一聲,令他下馬就降。高雅賢瞧見來者竟是赫赫有名的大將李世勣,心頭不由一怔,臉刷地發(fā)青。他愣愣地看了對方足足半分鐘,然后沖著部下人馬大吼一聲,命令他們拚死突圍。漢東軍見前路也被堵死,后面又有追兵,已是無路可逃了。身處絕境,這反倒激起了他們的斗志。于是,他們一個個拿出殊死一搏的決心,揮動著手中的兵器殺向直撲而來的唐軍。兩軍混戰(zhàn),喊殺聲震天動地。但見刀光劍影之下,人頭紛紛落地,慘叫聲不絕于耳。
李世勣一面高聲鼓勵手下將士奮勇殺敵,一面策馬揮槍直取賊首高雅賢。高雅賢已無退路,只能硬著頭皮拚死一戰(zhàn)了。他見李世勣的銀槍往自己頭頂刺來,便舉起長矛擋過去。只聽當?shù)匾宦暰揄?,夜空中濺出無數(shù)耀眼的火星。李世勣知道高雅賢的武功了得,不敢有絲毫輕敵之意。他揮舞著手中那桿槍沉著冷靜地應戰(zhàn),招招努力刺向對方的要害。高雅賢清楚自己身處絕境,要想脫身活命,那就只能擊敗眼前這只攔路虎,最好是取下他的首級,將它交與漢東王,將功補過。因此,他使出渾身解數(shù)力戰(zhàn)李世勣。只見火光照亮的半空中,槍往矛往,快如閃電,呼呼生風。
兩馬相交,斗過百余回合,也不分高下。李世勣見高雅賢如此勇猛善戰(zhàn),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絕,一邊又尋思著如何將對手挑落馬下。又斗過數(shù)十回合,高雅賢手中的長矛銳氣非但不減,反倒是越發(fā)兇狠有力,招招欲置人于死地。李世勣見狀,心頭不由一怔,緊接著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接過對手幾招后,他乘勢虛晃一槍,猛地一扭腰跳出三丈之外。隨即,他策馬就往前飛跑。
高雅賢不知是計,誤以為李世勣敗陣而逃,一時興起,拍馬直追上去。李世勣一邊跑,一邊不時往后瞧瞧。當看到高雅賢離自己只有兩三丈遠時,他突然出人意料地勒馬轉身,舉槍直朝對手的胸膛刺過去。這一回馬槍令高雅賢始料不及,好在他反應敏捷,猛地扭身往右一閃。那槍雖未刺中他的要害之處,卻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左臂上。很快,一股殷紅的鮮血就從衣甲內(nèi)流了出來,隨風飄落在橫七豎八地橫臥著尸體的地面上。
李世勣見高雅賢受傷,不想趁機取他性命,而是再次誠心勸他歸順秦王。說實話,他很賞識高雅賢的才能,想留他為秦王所用。然而,高雅賢死忠于劉黑闥,哪聽得進李世勣的勸降,這話反倒激怒了他。于是,他忍住陣陣作痛的左臂,舉矛就往李世勣頭部刺過去。李世勣早有防備,因而沒有被對方偷襲。他見那條長矛閃過來,鎮(zhèn)定自若地揮槍擋過去。只聽哐當一聲,那矛被震開了。
高雅賢自知斗不過李世勣,轉念一想,便趁對方收槍之際,拍馬往后逃走。李世勣哪肯放過高雅賢,打馬直追上去。還沒追出百米之遠,他耳畔突然響起了啊地一聲慘叫,放眼望去,瞧見高雅賢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他先是一愣,緊接著就帶著幾分驚喜直奔了過去。
原來高雅賢在逃跑當中被潘毛的冷箭射中了腦門,當場就一命嗚呼了。李世勣凝視注視著滿臉是血的死者,心里多少生出些惋惜來。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后,他命潘毛將高雅賢的腦袋割下向漢東軍示意。潘毛奉命下馬,從腰間抽出把鋒利的短刀,不眨眼地割下高雅賢那顆碩大無朋的頭顱,然后很利索地把它扎在自己的槍尖上。完畢,他翻身上馬,將槍高高舉起。他一邊打馬往陣中沖過去,一邊扯著粗啞的嗓門大喊高雅賢已斬。
漢東兵正與唐軍激戰(zhàn),忽聽得一聲叫喊,個個禁不住抬頭,尋聲望去。他們驚詫地發(fā)現(xiàn)主將高雅賢的頭顱在火光通亮的空中不停地搖晃著,不禁悲從中來,竟伏地放聲大哭起來。這一哭把他們的斗志也哭沒了,很快他們紛紛起身扔掉手中的兵器,向唐軍跪地請降。不過,也還有數(shù)十位忠誠之士依然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殺向唐陣,為自己的主帥高雅賢報仇。然而,力量甚微,大戰(zhàn)一場后,他們就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唐軍將士的刀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