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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

兩個月,不短,日夜更迭,他的模樣從眼裡印入心底,又從心底刻進夢裡,反反覆覆,直到最後模糊成一片慘白,心慌,如墜深淵……

兩個月,也不長,原先他生意忙,一別數(shù)月,思念那麼滿,每日撫他贈的琴,穿他買的衣,飲他採的茶,人尤在身邊……

兩個月,他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越發(fā)英俊,越發(fā)挺拔,衣衫的顏色比從前更覺鮮亮,掩不住的人生如意;只是那飛揚的神采中竟事多了一分柔軟,眉微蹙,臉色有些沉,可那目光卻不似平日那醉朦朦的壞、更非一怒而起時那一眼看出穿人的凌厲,此刻看著,那柔軟也印在了眸底,讓人的心不覺就顫……

他若溫柔下來,這男人,再無可增減……

柳眉在與他說話,說她一早就在等著他。他看過來,微微含笑,如此得體,她這憔悴形容分明落在他眼裡,卻爲(wèi)何不曾落在柔軟之中,他輕輕地衝她點了點頭。

她施禮,起身,竟是不知該開口叫他什麼。很久以前,她想喚他“天睿”,想把這一日一夜總在筆下、心頭的名字叫出來,可她不敢,他不提,她就是不敢;後來,又想像落儀苑的姐妹們一樣叫自己的恩客“爺”,“爺”是親,是主心骨,是一輩子的倚靠,更是牀笫之間那說不得的親近,可他們沒有,他甚而都從未抱過她一下,又如何能用?她清高自持,不想太親近曝了自己心底的癡,卻又不肯遠(yuǎn),這便極少開口叫他……

五千兩銀子,不論那銀票是來自誰,已算是與她了斷,這一見,她與他已是沒了瓜葛,該隨著柳眉叫他“齊二爺”,可千落叫不出,蒼白的脣動了動,始終……叫不出……

“呀,這不是杜公子麼?”柳眉驚訝地看著那隻露了半個身子的少年,“今兒可真是稀客。你說是不是,千落?”

這一句,算是爲(wèi)他兩個相視卻無語的尷尬解了圍,千落看向他身邊的人,蒼白的臉龐上絲毫沒有波瀾,只是在脣邊強抿出一絲笑,施禮,“千落見過杜公子。”

“千落姑娘不必多禮。”

莞初正是要虛手去扶那施禮之人,就被齊天睿握了手,又看著千落道,“你今兒一個人過來的?”

“昨兒就過來了。”她語聲輕,儘量遮去那無力的沙啞……

柳眉在一旁看著,一眼見了他,千落這臉色越發(fā)透明瞭一般發(fā)青,自知道他要來,她又是不眠不休,此刻這一見,那朝思暮想便決了堤一般,她撐不住了。柳眉趕忙笑著看向莞初,“杜公子,今兒來得正巧。我這兒正有一位妹妹久仰公子大名,今兒若能引著她見了真人,不知要怎麼謝我呢!”

“不見。”不待莞初開口,齊天睿已然拉下了臉,袖子下緊緊握了那小手,心裡頭又似那日的賽蘭會,一聲“妹妹”聽得他噁心,頭頂?shù)娜疹^都覺刺眼。

柳眉被駁得面上有些掛不住,見千落衝她輕輕搖頭,只得罷了,轉(zhuǎn)身掩了口在她耳邊,像是耳語,實則那語聲足夠齊天睿聽到,“小花廳給你們預(yù)備下了,開宴還要有一會兒,你們先往那邊兒去說話。”

“嗯。”千落點頭應(yīng)下,柳眉又回頭看了齊天睿一眼,走了。

此刻賓客們正是在園中正廳,南北通透,都敞開著門,南邊外頭正對著花園子,月亮門裡透出雨水滋潤後一片紅情綠意,不遠(yuǎn)處假山隆起,幾株枇杷懷抱,正是那賞花的小廳。

千落輕輕上前一步,擡頭,看著他的眼睛,四目相接,這麼近,再容不下將才的疏離與客套。往常若是她這般,他就會猛地低頭,“看什麼!”這一回,他微微蹙了眉,若有所思,正是要開口,她先斂了眼簾,“能借一步與你說話麼?”

語聲輕,可那低攏的目光卻是給他身邊的人。莞初一時怔,這渾身的不自在越發(fā)僵硬。一進門就看到了她,與這一日一夜那腦中的影像再不能合……

她是琴仙子,淪落風(fēng)塵依然清高孤傲,佳人絕藝,初見,莞初就曾暗自感佩、欣賞。昨兒雨中,暖暖地窩在他懷裡,逞了性子跟他鬧,就是因爲(wèi)一想起千落的模樣她就酸酸的……人家這麼美,他定是一直覬覦!又這麼些年的情意,怎麼捨得放?她要是個男子都捨不得,更況他是這麼個……急//色的東西!

說什麼“情//事二字強求不得”,實則他就是喜新厭舊了!越想越愚,越愚越怨,越怨……越捨不得,莞初只覺自己亂糟糟的,什麼也辨不清,只一個念頭橫豎就是不肯放他,小心眼裡怕,就怕他再多看一眼,就覺得這絕色的“舊”比她這個“新”丫頭強多了!遂耍起了無賴,跟他賭氣,跟他鬧,可他那麼硬,百般不中用,最後只得放他去,不過是好歹磨著他許她一道來。誰曾想,不見則罷,這一見,竟是如此……

不過短短的兩個月,她的人竟像是被吸乾了血,一片薄紙一般,蒼白,零落,任是這春日融融的顏色也遮不住那風(fēng)一吹就要散去的單薄……

看著眼前人,莞初心裡那一股憋著的拗勁兒悄悄兒地就滅了勢頭,同是女子,怎不憐憫?可小私心裡卻還是捨不得,這人家問了過來,覺得再不走開就有些說不得了,想趕緊應(yīng)道“那你們?nèi)ィ以谶@裡候著。”可嘴巴就是張不開,咬了小牙,手下,死死地?fù)钢?

齊天睿只覺自己的手要被掐出血了,疼得他嘶嘶吸涼氣,可心裡更疼,丫頭這是沒了把握,這要是傷了心,回去還能有他的好果子吃?趕忙握緊了那痛,指肚輕輕地?fù)嶂羌?xì)滑的手背,微笑著與千落嘲道,“如今我可不是自由身了,多有不便。”

他語聲好柔,那麼無奈,自嘲,掩也掩不住那被圈、被管、被心頭所愛霸佔的得意;入在她的耳中,似一梭冷雨,無情,更無意,只是她的心已然寒冷如冰,再多這一點悽零,又如何?眉輕輕蹙了蹙,脣邊淡淡一絲笑,“只是……想問你幾句話而已,也不行麼?”

“有什麼話就在這兒問吧。”

悠悠的目光環(huán)向四周,旁的賓客們正聚在一處高談闊論,無人留意這邊,千落輕輕吁了口氣,今日來就不是爲(wèi)著臉面……開口道,“那五千兩銀子……是你給的?”

“是。”

“是何意?”

“你的贖身費。”他答道,“從此不必再圈在落儀苑。”

“我並未贖身。”

“隨你。”他的語聲絲毫不見波瀾,“只是,往後我養(yǎng)不得了。”

“你如此,可是因著……夫人厲害?”

“嗯,小母老虎一隻,咬得人特別疼。”袖子下的手一定已經(jīng)被掐爛了,齊天睿實在是疼死,又想笑,強屏了道,“霸道,莫說我身邊,眼裡都不許再容旁人。”

他得意,那語聲膩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一鑿一鑿,狠狠地鑿在她的心上,任是久凍的寒冰依然低擋不住,碎裂的聲音那麼清晰……“你我……這些年都是清白,只是……偶或一面,也不許麼?”

“不許。”齊天睿道,“從前荒唐,到此爲(wèi)止。”

“我……是你的荒唐?”

“我的荒唐多了,你何必計較?”

“這麼說……你後悔救我?”

“我從不後悔。救你無錯,養(yǎng)你亦無錯。如今,你的身家足以安逸一輩子。我亦安然。”

“安然?”心碎,沒有風(fēng),落在那明媚的日頭,被蒸乾……人已空,空得連一口氣息都尋不見,可爲(wèi)何還是痛……“你丟下我,安然;我沒有你……如何安逸?”忽地一股酸楚,早就幹了的淚又衝進了眼中,想起他的霸道,狠道,“我是該再尋個恩客去安逸?還是尋個小戶男人嫁了?我是該往廟裡去,青燈古佛,贖去今生的罪過?還是隱姓埋名,遠(yuǎn)走他鄉(xiāng),一路風(fēng)塵,掩去曾經(jīng)的羞恥……”

“那是你的路。幾年前你就能選,我從未多言,今日更無話。”

“你……好狠的心……”淚滑落,那麼清,那麼細(xì),似那將要乾涸的溪水……“你敢說……今生再不見我?”

齊天睿挑挑眉,“王土之大,也沒大出天去。想尋一個人不容易,今生想不見一個人也不容易。偶遇,就是仇?”

“偶遇……”她含淚冷笑,“一個人女子,我如何立世?……若是有一日……我被人欺、被人賣、被人奪……你不聞不問?”

“問,鼎力相救。”

“若是有一日……我遠(yuǎn)行,再不歸,你……如何?”

“我生意忙,不能送行。”

“若是有一日……我身染重病,不久人世,你……如何?”

“我非良醫(yī),怕是無力。”

一絲遊氣,終是散盡,看著他,前世今生都已惘然;她轉(zhuǎn)身,輕飄飄的,留給他和那身邊人,一個沒有魂魄的背影……

……

實在是受不得那手上的痛,看著那失神的人兒,蹙著小眉像被霜打了似了,手下依舊不知把握,死死地掐著他,齊天睿只得背了人,牽了她往小花廳去。一腳將門合上,把人攬進懷裡,“丫頭!”

莞初回了神,立刻埋進他懷裡,“……相公……”

“你這是怎的了?”

“她……她看著……都沒了人形了……”

“嗯,瘦多了。”

頭頂上的聲音好深沉,莞初慌亂的心一時怔,擡起頭,看他蹙緊了眉,她不覺小聲兒就顫,“你……你可是也心疼?那,那還不是……”

從未見她如此慘兮兮、亂糟糟,齊天睿噗嗤笑了,眉頭立刻舒展,一臉笑意,抱緊她好好兒地晃了幾下,“傻丫頭!跟我裝賢惠沒裝好是吧?將才還心軟可憐人,一會兒就又吃醋了!”

“不是……我……”

“好了,”他低頭,重重地啄了一口那顫巍巍的不安,“她身世坎坷,性子又寡薄,一旦有人出手相助,如何能不依賴?一朝分離,難免大慟。”

“可我覺著……她果然是於你癡心……不像是對……恩客……”

“那可不,你相公如此風(fēng)流倜儻、風(fēng)華絕代……”

“呸!”莞初恨得狠狠捶了他一記,“她守了你這些年,你竟還說風(fēng)涼話!”

他一挑眉,“女人果然就是不講理!這些年是我養(yǎng)著她,真金白銀,怎的成了她守著我了?她心癡,我就得一樣迴應(yīng)?若是這道理講得通,我都這麼求著了,你怎的也不迴應(yīng)給我?”

“……嗯?”亂糟糟的人兒一時沒明白怎麼轉(zhuǎn)了向,愣愣地瞧著他。

“昨兒夜裡,推我推得那麼狠!”他擰了眉,惡狠狠的,“若不是中衣兒脫了,是不是那針又紮上來了?”

一聽他提昨夜,莞初立刻結(jié)巴,紅成了蘋果,“怎的……怎的又說那個……不知羞……”

他笑了,咬牙在她耳邊,“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你敢。”

……

午宴開了,齊天睿一坐下就不痛快。男人女人未吃什麼先飲酒,那笑聲浸了酒意,越發(fā)肆無忌憚,似是落了醉紅樓。丫頭在他身邊,齊天睿恨不能將她揣進懷裡,掩了衣襟,藏得嚴(yán)嚴(yán)實實。

莞初看出他不安,生怕這陰著臉、擰了眉的模樣引得韓榮德起疑,便在他耳邊悄聲兒道,“我不餓,往小花廳去等著你?”

齊天睿聞言忙點頭,“好,把門關(guān)上,我應(yīng)付一會兒咱們就回家。”

“嗯。”

莞初悄悄離了席,出了南邊的廳門,一路走進了月亮門。園子小,花草又豔,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強自爭春,有些鬧。小花廳就在眼前,拾階而上,進了門,回身,猛地嚇了一跳。門外一個失魂慘白的人,脣邊含笑正看著她,是千落……

“千落姑娘,”莞初忙拱手施禮。

“莫與我裝了。”千落輕輕嘆了一聲,“我知道你就是他口中那個,像小母老虎一樣管著他的……夫人。”

莞初一驚,一時不知她所爲(wèi)何來……

“夫人,千落這廂見禮了。”

莞初看著眼前深深福身行禮之人,心中忽地略過一絲不安……

“自得知杜仲子就是他的妻,我就已然知道我今生無望。如何,敢與杜仲子爭?”

她語聲輕,輕得鬼魅一般。莞初聞言,輕輕蹙了眉,“千落姑娘,我原敬你癡心一片,此刻,方知他的無奈。”

千落微微一怔,“哦?”

“你與不與杜仲子爭,與我何干?我是他的妻。你還有旁的話麼?”

“夫人不必拒人千里之外,”脣邊那一絲笑像結(jié)了冰,不動,也不收,她冷道,“我又有何身份來與你說話?只是,你我今生,爲(wèi)的是同一個男人,這便有不得不說的話。”

“千落姑娘,爲(wèi)人自重。莫因身世的無奈,做輕了自己。”

“果然是杜仲子,若非看透生死,小小年紀(jì),哪能如此通透?”

“你說什麼??”

“夫人,我知道你頑疾纏身,根本無藥可醫(yī)。多則三年五載,少則一年半載。”千落輕輕吁了口氣,“你放心,我不會透給他半個字,只是想跟夫人說,你若真心於他,何必如此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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