苿櫻宮
殷致遠的桌案上擺放著兩張圖紙,一張繪的是玉璽的圖案,紙張已有些老舊,另一張是一塊玉佩的圖案,紙張很新,墨跡未干,是他剛剛才畫好的。
他的視線在兩張圖紙上反復來回。
良久一個須發全白,身體佝僂,步履艱難的老者被攙扶了進來,“三公子找老奴有何事?”
此人叫史二,出自南國雕刻名家,其父輩以及他本人年輕之時皆因雕刻技藝精湛,在工部任職,只是到了他兒孫那一輩技藝大不如前人,荒廢了下來。
殷致遠讓人給他搬了椅子來落座,然后遣散了下人,“史老先生,你們史家是有名的雕刻之家,你們的雕刻技藝精湛絕倫,世代聞名,就連我南國開國之初的玉璽也是出自你父親之手。”
“公子謬贊,不過是營生的技藝罷了。”
殷致遠將繪有玉璽圖案的紙張遞給他,他看了一眼,“不錯,這便是出自我父親之手的玉璽圖樣。”
“可當今仍在用的玉璽卻和這圖樣有一點點差別。”
“公子說的是玉璽的螭爪位置?”
殷致遠點頭,史二說到,“十多年前,前梁帝不慎將玉璽墜地,砸掉了一個螭爪,卻怎么都找不到了,玉璽碎裂本就不是什么吉祥之兆,梁帝便不讓此事張揚,便命我尋了一塊與玉璽的玉質相差無二的玉重新雕刻了一只螭爪,又以金鑲玉的技藝將其補回玉璽上,所以,如今那玉璽的螭爪部位看似便像是戴了一個金手環。”
“原來如此。”殷致遠又將另一張圖案遞給史二。
史二看到上面的圖案,愣了愣,有些驚訝,“三公子怎會有此圖樣?”
“無意中看到過,覺得此玉佩中間鑲嵌的螭爪似乎與玉璽上的那只螭爪很是相似,便畫了下來,讓史老先生你辨識辨識。”
“原來是三公子畫的……這塊玉佩已消失十年,我本以為此生都不可能再見到了,沒想到今日竟是再次得見此圖樣。”
“看來,這塊玉佩是你的手筆?”
史二點了點頭,“不錯,當年我重新修復了玉璽,可不久后怎么都找不到的那只螭爪又被找到了,梁帝便又尋到我,讓我將那螭爪做個玉件兒,說是要送給小公主做生辰禮物。”
“小公主?瑞欣公主?”但凡是前梁遺留下來的老臣或者宮里歷時久遠些的宮人,都是知道前梁帝有個小女兒,這個小女兒便是瑞欣公主,是姬貴妃所生,當今梁弘毅的同胞姐姐,最是得前梁帝的寵愛。
“不錯,就是瑞欣公主。”史二嘆了一口氣,有些悵然,“這塊玉佩在十年前便已隨著瑞欣公主的離世而消失了,我本以為是隨了葬,既然三公子又見到過,看來此物件兒還尚在世間啊。”
“世間技藝精湛之人也不乏一二,若想要模仿此物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再出現,史老先生又如何來辨認是否是出自你之手?”
“別的,老朽不敢說,但這塊玉件兒,有一點是我可以認定的,當年在做這塊玉件兒的時候,先梁帝親自畫了個圖案交給我,讓我將那圖案刻在螭爪的底部。”
“什么圖案?”
“一片類似花瓣的圖案。”
“你可知何意?”
史二搖頭,“我們這種下人,陛下交代我們做什么我們便照做便是,哪里敢多嘴問一句?”
“那你可還記得那圖案具體的樣子?”
“唉……老朽已年老,記憶大不如前,就連拿筆手都會抖個不停,斷是記不得仔細了,不過隱約記得像是桃花的花瓣吧……”
送走了史二,殷致遠沉思了一會兒,便去了北苑書庫,將有關瑞欣公主的記載簿翻了出來,一字不漏地通看了一遍。
然后,他去了內司監的大牢。
殷致遠到的時候,凌霄正躺在石床的草席上無聊地揉谷草,聽到開門聲坐起來看到竟是殷致遠,心想他不會這般無聊,這時候來嘲笑她?看她笑話?
殷致遠一進來便打量了一下牢房,雖然昏暗潮濕,卻是這所有牢房里最為干凈的一間,谷草疏松,被子雖然單薄,卻很松軟,可見是有人暗中打點過了。
而凌霄,雖然頭發凌亂了些,臉上臟污了些,衣服上的褶子多了些,身上的鞭痕都淺得快要看不到了。
“你倒是過得清閑自在。”殷致遠走到她的床邊。
“就算哭天搶地也沒有用啊。”
“看你這一點兒不擔心的樣子,大抵是覺得殷曜月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吧?雖然有消息說大軍已開始撤退,但從邊疆回來,最少也得十來天,等他回來,你的尸體都涼了。”
“我并沒有寄希望于任何人。”凌霄自然知道自己這次恐怕真的是難逃一死了。
“我大哥一直覺得你興許是哪個前梁舊臣的人,偷偷的為梁弘毅調養身子。但他一定怎么都沒有想到,你的真實身份,竟然是前梁的公主。”
凌霄心中微愣,他是怎么知道的?面上卻一派平靜,“真不知你在說什么?我生來卑賤,頂多就是攀附著如殷二公子般的權貴過上點兒好些的日子,公主二字,連做夢都沒想過。”
“哼~!不承認?”殷致遠上前一步,一把扯下她脖子上的玉佩,“真不知道你是蠢還是不怕死,竟然還堂而皇之地將這物件兒掛在脖子上招搖過市。”
凌霄微微蹙眉,她只知這就是父皇送給她的一個生辰禮物,但它就是個玉件兒,她并不知道這其中有什么奧秘,顯然,殷致遠是因為這塊玉件兒懷疑她的身份。
“這是我父親送我的生辰禮物,我為何就不能戴了?”
殷致遠微微挑眉,難道她真的不知道?“玉件兒上的螭爪是玉璽上的螭爪,十多年前前梁帝摔碎了玉璽,掉了一個螭爪,便讓人將這螭爪做成了一個玉件兒,賞賜給了他的小公主瑞欣。”
“螭爪?三公子你看錯了吧?那分明就是一只鷹爪。”凌霄也一直是那般以為的。
“鷹爪長在龍的身上,便是龍爪~!”
“三公子,你又如何那般肯定這就是一只螭爪?還是玉璽上的螭爪?”
“玉璽就在皇宮,只要兩相一對比便知真假。就算你不承認,我也有證據,人證物證皆有。”
“好吧,就算它就是,那又如何就能證明我就是瑞欣公主?這東西雖是我父親送給我的,說不定也不過是他在哪里買來的,撿來的。”
殷致遠將玉佩翻轉,看了一眼那螭爪的底部,鏤刻著一片花瓣的形狀,“看來,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死心啊?”說罷上前拽住她的衣襟,用力朝兩邊扯開,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里衣。
“你個死變態~!”凌霄奮力掙扎,抬手便要去打他,殷致遠騰出手來握住她的手腕固定在她頭頂,又坐在她的大腿上防止她的腳踹他。
“殷致遠,你個混蛋,流氓,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你算什么男人~!?這可是在牢里,內司監的大牢,你敢在這里放肆,簡直無法無天,如今這天下還不是姓殷呢~!救命~!救命啊~!救……”
突然,嘴被兩片柔軟封住,柔柔的,涼涼的,當她意識到那是什么的時候,心中羞憤不已,張口便咬了上去。
“呲~!”殷致遠疼得離開她的唇,舔了一下唇上冒出的血珠,眼神變得有些陰鷙,“你再敢喊一聲~!我便就在這里要了你~!”
他眼神陰冷,語氣森然,雖然殷曜月很多時候也是那般冷漠,但凌霄從未像此刻這般懼怕過,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坐在她大腿的地方突然變得堅硬,她能意識到,他是真的會那般做的。
殷致遠此刻內心也是十分懊惱,懊惱自己心緒的波瀾,懊惱自己身體的欲望,竟然他真的想要她,分明他只是想看一眼她胸口的胎記,卻演變到現在連他自己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松開她的手,一把撕開她的里衣,白皙的皮膚頓時躍然眼前,雪白細膩之上,一瓣紅色的胎記,鮮艷欲滴,艷麗無比,如同茫茫雪地上靜靜躺著的一片花瓣,鮮明的對比,刺目的美。
殷致遠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松開手,從她腿上起身。
凌霄忙將自己的衣襟整理好,又用被子將自己裹了個嚴實,戒備地盯著殷致遠。
“難怪,連我二哥那樣的人都逃不過你的引誘,你確實是個妖精~!就算把自己打扮得寡淡無趣,卻還是掩蓋不了骨子里的妖冶魅惑,就連身上散發的味道都能讓男人失控。”
“呵,真是沒見過你這般不要臉的,分明就是你輕薄了我,卻在這里說我勾引了你。”凌霄從未像現在這般唾棄討厭一個人,雖然他長得端正好看,凌霄卻從來沒有看他順眼過。
“史家的手藝果真不一般,將你那胎記雕刻得栩栩如生。”
凌霄微微蹙眉,頓時覺得胸口胎記的地方燒灼般的疼,嘆了一口氣,“反正不過就是一死,隨你的便~!”說罷不想再與他多說一句話,轉身背向他。
“當年侯令叛亂,誅殺梁帝皇室,是我那二哥向父親進言說可利用姬貴妃腹中胎兒圖謀未來,便是他去處理的此事,后來侯令清查梁氏‘余孽’,也是他說瑞欣公主是他親自殺死,十年過去了,你卻活生生地回來了,我那二哥可從來就沒有失手過呢……現在,我是越發好奇了,他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又會不會救你?怎么救?”
凌霄前梁公主的身份,依他父親那樣的心性,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殷曜月若要自保,便要將自己置身事外,澄清自己并不知道她的身份,那么就算她是他帶回來的人,他也不過是遭她利用,被她潛伏在他的身邊有所圖謀。
先不說他是否真的知道她的身份,但如今她是暴露了,若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想救她,便是要忤逆了父親,正值爭權交替的敏感時候,他殷曜月明知她是誰卻要護著,難免不被父親懷疑他是想利用她梁氏公主的身份做些什么,父親忌憚他許久,便可趁此機會大大地打壓他,只要他保她一天,便再無機會得到父親的信任。
江山與美人,就連他這個毫無勝算的殷致遠都會選擇前者,哪怕是搏一搏,更何況是離那個位置只有一步之遙的殷曜月。
殷致遠并沒有想過殷曜月會舍了自己的前途護一個女人,但這件事至少可以打壓他,讓他痛苦痛苦,也是好的,他樂見,大哥樂見,想必父親也樂見,何樂而不為?
當然,這件事情還是得交給大哥殷元青來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