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就是……”
“嗯，很特別吧？”
“與其說很特別……”沃琳欲言又止。
“不如說不像個國家，對吧？”萊納替她說出了心中所想，因為他第一次看到傳說中的“智者之鄉伊凡”時，也抱持著相同的感想。
“說是國家，其實也只是象征性的而已。”洛甄輕聲說道。
此時，坐在前頭的弘云突然說道：“說起來，我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呢。”他面露稍顯疲憊的微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回應洛甄。
烏澈估計也從沒實際見過伊凡的模樣，雖然依舊閉口不言，但他的眼神看上去似乎對這“國家”多了點興趣。
伊凡，這個以知識與智慧聞名的智者之鄉，基本上就是一座高聳入云的巨塔以及周圍零散的房屋。以規模來看，一整個“國家”的占地面積甚至比克里斯王國的一個王城還要小上一些。
“說起來，比起國家，這里更像是一個學者的聚集地呢。”可能是終于到達此行的目的地，萊納緊繃的精神也稍微放松了些。
“我聽說伊凡和我們比較親近，可是……”
沃琳沒有把話說完，不過大家也都能理解她想說什么。畢竟如果這僅僅是學者的聚集地，那肯定就是以其他國家的資助作為經濟基礎，而這樣的國家很難擁有自己的政治立場。
“與其說伊凡和克里斯王國特別親近，不如說他們來者不拒。長年生活在這里的大都是純粹的學者，他們之中多的是認為知識比生命更重要的人，所以只要有問題幾乎都能在這獲得解答；而且，如果是難題反而會讓他們很高興地想辦法破解。”萊納因為身分的關系而對伊凡較為了解，說到這也不禁苦笑。
“所以他們根本不在意帶來問題的人是誰啰？”沃琳問。
“不，還是有些人有明確的偏向某些國家。”這話是洛甄說的，看樣子她似乎也對這個國家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嗯，這里的學者來自各個國家，所以有著不同的派系也屬正常。”
談話中，一行人已經來到了城門前。
伊凡的外圍并不是高聳厚實的城墻，而是看起來有些像拒馬的木制護欄，由一層木墻和上下兩層向著外頭的尖銳木錐組成，估計只是為了抵擋郊外的野獸入侵吧。
雖然說是城門，不過一看那構造很顯然就不具有什么抵御外患的能力。整座城門是由兩座哨塔與兩扇木門所組成，左右各有兩名與三名士兵，可他們并沒有對萊納等人做任何檢查，甚至連門都沒有關，輕易地就讓馬車通過了。
“這里竟然不盤查？”沃琳很是驚奇。
“因為這里重要的建筑物就只有白石塔而已。”萊納回答，語氣似乎對自己的話也有些無奈。
“白石塔……中間那個大家伙嗎？看起來確實不像是重視外圍居民的樣子。”
聞言，洛甄搖了搖頭：“外圍的并不是居民。”
此話一出，連萊納都饒有興致地看向她，當下洛甄也不賣關子，繼續說道：“以前說到伊凡就是指白石塔，除了大量藏書之外，聽說里頭還有著能儲存大量知識的至寶。不知何時起，有人為了能經常到白石塔接受里頭白石賢者的教誨而在白石塔外定居。在那之后，慕名而來的學者越聚越多，最后就成了現在的景象。”
“白石賢者？”沃琳問。
“這我倒是知道。”萊納回答：“白石賢者泛指居住在白石塔里的學者，只有足夠睿智的人才能被選入。照洛甄的話說來，這些人應該才是所謂的‘居民’吧。”
“沒錯，所以很少人會注意外圍居民的安全，包括他們自己。”洛甄接著說：“之所以會有士兵和圍墻，只是這些人所屬的國家擅作主張而已。”
一路聽下來，沃琳滿臉訝異的神色。在聽見實際狀況之前，她一直以為伊凡是個到處都是睿智賢者，令所有國家都不敢小覷的繁榮國度，想不到別說國家，這里根本連個都市都算不上。
“你覺得呢？”萊納忽然把話題扔給了一直沉默聽著的烏澈。
對于萊納，現在的烏澈倒是不至于直接無視，于是他很簡短地說出他的感想：“愚蠢。”
萊納一楞，心中卻是忍不住有些認同，因此笑著搖頭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么形容智者之鄉伊凡呢。”
“可以的話我真不想和你有同感。”沃琳輕嘆。
聞言烏澈斜眼看了沃琳一下之后就不再理會。
確實，這里的學者們大都至少掌握了一門專門的知識并深刻鉆研。或許他們把挖掘更精妙的知識作為自己人生的最大使命，但對于烏澈這樣的人來說，比起龜縮在白石塔周圍期待賢者傳授知識，他們的能力在自己的國家里肯定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萊納，你確定要直接過去？”駕著馬車的弘云忽然朝著后頭喊道。
“對！”萊納也朝著前方喊了回去。
此時一行人的方向，直指著巍峨的白石塔行去。因為實際上弘云也沒來過伊凡，之前萊納告訴他：“直接往伊凡中間那座塔走就可以了。”弘云當時也只是點頭并記下來而已，可來到這才發現這座白石塔在居民心中的地位可比一般王宮要高得多了。
因此，萊納一行人駕著馬車直往白石塔的行徑很快就受到了路上行走著的學者們注目。
不過他們看歸看，似乎也沒有上前阻止的意思，畢竟不管一行人到底是不是白石塔邀請的客人，他們都沒有出手阻攔的立場。
就這樣，弘云駕車直達白石塔底端。雖然傍晚的光線下無法看清白石塔的全貌，不過靠近一看卻還是依舊能感覺到來自這棟龐然大物所散發的壓力。那是抬頭一看會以為與天空相連的高聳，仿佛支撐著天空的巨塔，很難想像堆滿這座巨塔的書籍量究竟有多么龐大。
相較于白石塔本身的高聳宏大，迎接著萊納等人的入口卻是一個仿佛緊急逃生用的矮小門徑。而且除了那個萊納都必須要低頭才能通過的小門之外，白石塔似乎已經沒有其他入口了。
門內有個渾身裹在藍色袍子里的人，他戴著一頂半球狀的帽子，表面材質反射銀色著金屬的光芒。那人有著留到胸口長度的白胡子，不過萊納等人并沒有看清楚他的容貌，因為此時他正低頭閱讀著一個看上去頗有份量的卷軸。
“唐戴大師？”萊納試探性地開口問。
聞言，那人眉毛微微一動，可雙眼還是像被固定住一樣停留在卷軸上。
萊納等人當然不至于會看不出對方的反應，在心中估計此人就是萊納口中的唐戴，也就是他們這次旅程要來找的人。
只不過，除了動動眉毛之外，唐戴便沒有任何動作。
一行人很確定對方是有聽見的，所以并沒有再出聲叫喚，但對方就站在那繼續讀著卷軸，完全沒有打算搭理他們的跡象。
“別急，等一會。”心情最急迫的萊納反而這么對其他人說。那是因為他知道唐戴這個人，也知道這人的性格。
果不其然，一行人在白石塔前佇立許久之后，唐戴突然長長吁了口氣，然后才抬起頭：“……萊納？”
唐戴身形消瘦，整張臉布滿了深刻的皺紋，左眼下方有著一大塊褐色的斑，最搶眼的莫過于以比例來說過于挺拔的鼻子和基本已經完全蓋住嘴巴的白胡子。
只是看了一眼，萊納便恭敬地欠身回應：“是的，唐戴大師。”
“哦，怎么長得這么快啊？我記得去年……還是前年？那時候你還只有這么高呢。”唐戴伸手比了比自己胸口稍低一點的位置。
萊納苦笑道：“您上次返回克里斯王國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
“已經過了這么久啦？”唐戴挑了挑眉，看上去倒不像是很驚訝的樣子。
“是的，國王大人也說希望您能更常回去看他。”
“那老家伙，肯定沒安什么好心眼。話說回來，這么多年了，薩京那孩子如何啦？”
萊納想起那張平凡的臉龐以及那雙深邃沉靜的眼瞳，然后又苦笑著回答：“他好得令人害怕。”
“這樣啊，那就是和以前一樣啰？”唐戴欣慰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須，似乎很滿意地點頭。
事實上，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老者唐戴就是一手教出薩京、一直以來克里斯王國最引以為傲的大學者；不過，多年前唐戴為了追求更廣博的知識，毅然離開故鄉前往智者之鄉伊凡，幾年后被選上成了白石塔內的一份子，至今王國若碰上什么束手無策的問題，也還是會大老遠跑來求教。
“是的。”萊納沒說的是，薩京其實還是有些改變的，那是就是那種莫名的壓迫感與日俱增，整個人散發出的氣質是越來越讓人摸不透了。
聽見萊納的回答后唐戴也不在這件事情上多談，轉而看向萊納身后：“你還沒向我介紹你的朋友呢。”
經他這么一說，萊納也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說道：“這是弘云。”
“您好，唐戴大師，我是王國守衛軍第四大隊大隊長弘云，久聞大名。”
“哦？這么年輕就當大隊長？不錯，看樣子又是個少年英杰。”唐代滿意地笑了笑。
“我是沃琳，第四大隊，第六小隊長。”沃琳接著說。她的態度很平和，不像弘云那么恭敬，估計她并沒有聽說過唐戴的事吧。
聞言，唐戴顯然有些驚奇：“你也是戰士？”說完他馬上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刻補充了一句：“抱歉，我不是想侮辱你，只是有些驚訝而已。”
“沒關系。”沃琳也算很習慣這樣的質疑了，所以并沒有露出不悅的表情。
正覺得尷尬，萊納身后突然傳來毫無感情的一句話：“烏澈。”
唐戴顯然不可能馬上自己理解這句話，于是萊納苦笑著補充：“他是烏澈，皇族衛隊的一員。”
“皇家衛隊？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一般來說，這支部隊都是待在距離王族最近的地方隨時護衛他們的安全，是王族身邊最后，也是最精銳的一層屏障，通常不會被派到太遠的地方。
“這……其實我也不清楚。”萊納無奈之下也只能實話實說。
看了下烏澈的臉，以唐戴的見識，他當然看得出來那人并沒有再多說的意思，于是他把目光轉向了最后頭的洛甄。
與唐戴目光相對的洛甄有些心虛，不過還是回答：“我是洛甄，來自穆倫家族。”
“穆倫家族的小丫頭啊，基瓦次那老家伙怎么樣啦？”
稍稍停頓了下，洛甄黯然回應：“爺爺已經去世了。”
聞言唐戴也是神色一黯，問道：“他死在戰場上嗎？”
“不，爺爺是病逝的。”
“這樣啊……那老家伙以前還老嚷著說要在戰場殺敵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呢，想不到竟輸給了病魔。”唐戴輕輕嘆息后像是要改變心情一樣口氣一轉：“你們這次來是因為拜恩瑞德的事吧？”
“嗯，除此之外還有東西想讓您看一下。”
“這樣啊？那先進來吧。”
唐戴讓出了門口，一行人便依序走了進去。才剛進門，從剛剛就一直忍著沒出聲的眾人之中便傳出了驚叫。
“這就是白石塔啊……”洛甄贊嘆。
“這可真是，壯觀吶。”弘云也有些傻住了。
沃琳有些沒形象的張著嘴愣在那，連一向處變不驚的烏澈也神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