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也不見低落，而是依然十分感興趣地盯著堇青那對寶石般的紫色眼瞳。
“都安靜點，今天說了要練字的吧？”朵拉拍了拍手吸引孩子們的注意力。
“好──！”
孩子們雖然還是對堇青充滿了好奇，但聽見朵拉的招呼還是紛紛跑了回去，開始拆開地板。
堇青這才發(fā)現(xiàn)，靠近門對面的幾塊地板有著可以拆開的機關(guān)，在木板下則是一個四方的沙盆，里頭是鋪平了的灰白色細沙。
自此，朵拉的課也算是開始了。
“首先是這個字。”朵拉伸出手指，在較大的沙盆中寫了個字。動作很慢，但很仔細，就像是上午在教堇青綁繩結(jié)時一樣。
朵拉寫重復地寫了再抹去的動作幾次后，留下最后一次的字跡后，讓圍在身邊的孩子各自在旁邊幾個小一些的沙盆中練習。
細數(shù)此時待在教室中的孩子共有十人，年齡參差不齊，有看上去只有四五歲的，也有看起來八九歲還背著另一個嬰兒的，不過無論年齡，并沒有胡亂哭鬧的。
“大姊姊！我寫好了！”很有精神舉起手的男孩被剃了顆大光頭，笑得燦爛的嘴里少了顆牙。
堇青聞言湊過去，馬上就看到一個歪歪扭扭的字，那是如果不事先知道的話，估計很難猜出來與朵拉示范的相同的字。
“嗯……這樣會比較好。”堇青盡可能委婉地說，然后伸出手指在幾個地方重新畫了幾筆。
“哈哈哈，換我換我！”另一個男孩伸手在沙上胡亂抹了幾下，接著自己開始寫字上去。
“我也要玩！”這區(qū)三人中最小的男孩叫道，伸手也想去寫。見狀，第一個男孩也坐不住了。
“等、等一下……”場面一忽然就混亂了起來，不使用魔法的狀態(tài)下堇青還真不知道該怎么毫發(fā)無傷地讓他們安定下來。
比起有些亂了方寸的堇青，在隔壁的朵拉倒是見怪不怪，瞥了這邊一眼后說：“自己弄亂的待會自己要打掃干凈，否則看我怎么修理你們。”
“好──”三個男孩這樣回答完后竟然默契地開始收拾了撒出來的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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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姊姊大姊姊。”這時又有個小女孩拉了拉堇青的衣擺，是一開始問她是不是神族的女孩。
“什么事？”現(xiàn)在堇青的笑容就沒有一開始那樣自然了，因為她已經(jīng)開始覺得這些孩子沒那么容易對付了。
“你好漂亮呀，我長大可以跟你一樣嗎？”女孩目光充滿期待地問道，又讓堇青好一陣呆愣──她總不能直接回答，就算你長大也不可能成為神族的吧？
最后，堇青只好這樣回答：“這個……我不知道。”
見到女孩有些失望的神情，又是朵拉伸出了援手：“姬兒，你還記得你以前說想變成誰嗎？”
“記得呀，是村子里的妮娜姊姊！”堇青記得這名字，那是在她之前來幫忙朵拉的女孩。
“如果以后又出現(xiàn)了其他更加漂亮的姊姊，你要怎么辦？”朵拉一邊問，還順手摸了摸身旁孩子的腦袋。
“我、我……”姬兒我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想想看，如果你一天天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甚至比妮娜和堇青都好，說不定以后其他孩子不是說希望成為別人，而是想成為你呢。”
聽著朵拉的話，姬兒露出興奮的神情，用力點了點頭后大聲叫道：“好！姬兒會加油的！”
今天下午的教室，大抵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中渡過。孩子們雖然聽話，但時不時又會出些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亂子，雖然朵拉輕輕松松就解決了，但卻讓堇青一直緊繃著神經(jīng)。
“不用放在心上，習慣就好了。”看著小鬼頭們一個個離開，朵拉一面揮手道別一面對身旁的堇青說道。
“好。”堇青此時也發(fā)覺到了，她自己對于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還是相當不擅長的；或許她也沒資格說碧璽只從書面上了解其他種族吧。
回程的路上，看見朵拉在夕陽下顯出疲憊的神態(tài)，堇青真的很希望能對她施展強化魔法。但若她真的這么做了，那她的真身也就必然會顯現(xiàn)出來──至少她的翅膀是肯定會展開的。
兩人一回到朵拉的小屋，就看到有個人等在那，左右張望著、有些鬼祟的模樣。
堇青皺了皺眉，如果是魔族的話可就不使用魔法不行了啊。
“寇里，你在這里做什么？”朵拉卻是一眼認出在那張望的人。
寇里聞言一驚，轉(zhuǎn)頭過來看到兩人后便露出了個像是要代替將盡的夕陽照亮大地的笑容：“啊，你們回來啦！”
得知是寇里，堇青稍松了口氣。
“有什么事？”朵拉每次看見寇里，語氣都會不自覺地變得嚴厲。
寇里稍微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這個……我下午幫忙去森林里打獵，收獲不錯，就送一些肉過來。”
只見寇里手中拿著一個用樹葉包住、又用繩子扎緊的小包裹，一面說話一面遞給朵拉，眼睛卻又飄向了堇青的方向。
“還有什么事嗎？”朵拉故意冷言以對。
“沒、沒什么事，只是看看堇青住得習不習慣……”
“那你們聊吧，我先進去了。”朵拉雖然覺得這小子毛毛躁躁的，常常忍不住就想教訓，但總算也還是不至于故意去破壞他的機會。
“啊──你在這還適應嗎？住得習不習慣？”寇里抓住這機會趕緊丟出問題，讓正準備轉(zhuǎn)身跟上朵拉的堇青停下了腳步。
“沒什么問題，希望能多幫上朵拉婆婆。”堇青的回答沒有半分虛偽，同時也沒什么可以開啟其他話題的接點。
“這、這樣啊……如果有問題的話隨時都能過來找我，我是民兵隊的，偶爾也會去幫忙打獵。”
“嗯，謝謝。”
“呃、這個……我說……以后還可以來找你嗎？不、我是說……”
“朵拉婆婆答應的話就可以。”對堇青來說，這句話純粹是指，這間小屋是朵拉的地方，所以她說了算，但聽在寇里耳中可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呃……這個……好！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寇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握著拳、堅定地說道。
“嗯？什么意……”
堇青的話還沒說完，寇里又大聲叫道：“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我還會過來的！”然后便一溜煙跑了，留下滿臉疑惑的堇青。
雖然不明就里，但堇青想著寇里應該不會是打算做什么危害朵拉的事，最后也就放棄想出個解答來了。
“寇里那小子，雖然是缺了點神經(jīng)，但還算是個老實男人。”堇青一進門，朵拉便頭也不回地說道。
此時朵拉已經(jīng)開始處理寇里送來的肉了。這些肉的份量不小，估計是寇里把他分到的那份全給送來了，估計那傻小子回家又會挨他老爹一通揍吧。
“嗯。”堇青不是很清楚朵拉特地提及這件事的用意，但她不否認寇里是個老實的男人，而且她也受過寇里的幫助。
聽見堇青平靜無波的回答，朵拉悄悄為寇里嘆了口氣，然后開始準備晚餐。
雖然村子里有幾個可以用來保存食物的地窖，但在目前的季節(jié)中，肉類還是無法長久保存；除去作成肉干的部分，大都還是立刻食用。
就像教室的地板一般，朵拉家的地板也有類似的機關(guān)，而且直接就是在屋子中央。翻開木板后，底下還有塊薄薄的石板，要接著搬開石板才會看到底下的玄機。
看見朵拉要搬起石板，堇青趕緊搶上去接過這項工作──或許今天一天，她便已經(jīng)學習到了名為愧疚的情感了。
“和那個放在一起就可以了。”朵拉指向她剛放在角落的木板。
搬開石板后才看清，那底下是一堆柴火，再下面是厚厚的小石礫，這就是他們烹煮食物的機關(guān)了吧。
只見朵拉熟練地在柴火上頭支了個架子，然后就從一旁拿出了一把絲狀的干燥植物纖維以及干草放在柴火邊，拿了塊石子與一根扁平的金屬棒在最細的纖維上相互摩擦。
沒多久，，纖維與干草上便冒出了火焰，接著又是一番折騰，才終于把柴火點著、將小鐵鍋放上架。
堇青對于火石這種生火方式還是有所了解的，但身為一個隨手就能將一片大地陷入火海的神族來說，親自實行這樣的工作可是很不容易的，所以她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見到。
或許是多少發(fā)現(xiàn)了堇青的不知世事，在今天一整天，朵拉幾乎都沒有直接要求她去做什么事，而是親力親為──不過堇青并不排除她這是在證明自己尚未老邁到需要人照顧的程度。
“下次可以讓我試試嗎？”堇青試著將她的想法說出口。
“可以，但可別把我這房子給燒了。”
“嗯。”堇青暗下決心，如果真起大火就使用魔法滅火。
朵拉在小鍋中加了水，然后放了兩把谷物、一些蔬菜以及肉塊，然后緩慢攪拌著，直到水滾開。
很快鍋里就傳出了撲鼻的肉香，那是堇青熟悉的味道，相當單純且自然的風味。
神族也不乏愛好葷食的，所以她經(jīng)常可以在城中聞到肉香，只是她自己鮮少殺生，當然也就不常有吃肉的機會了。
朵拉盛了兩碗，然后將其一遞給了堇青。他們使用的是木頭雕刻成的碗以及湯勺。
僅是一日，堇青就深刻地感受到，越是了解人類這個種族，便越是驚訝于他們的弱小。而也就是因為這樣的弱小，促成了他們面對艱險環(huán)境的智慧。
過去她自己曾說，要是人類能夠團結(jié)一心，便不會懼怕魔族的侵略，那是因為她看到了人類優(yōu)秀的繁衍能力以及堅韌的生存本能──如果再加上這等智慧，他們的可能性不容小覷。
“怎么了？不合胃口？”朵拉見堇青喝了兩口湯后便呆愣出神，雖然覺得應該不是這么回事，依然還是找了個最簡單的問題問出了口。
“我只是覺得，人類真是厲害。”這話多少有些不經(jīng)思考的成分在內(nèi)，但卻是堇青此時心境最直接的體現(xiàn)。
“……不，人類可不厲害。”朵拉愣了下后笑道：“所以我們無法獨自生存存，我們需要倚靠他人。以前的人、遠方的人、身邊的人，甚至還需要仰賴未來的人。”
“那么不需要其他種族的協(xié)助嗎？”有這等智慧的話，和其他種族交涉聯(lián)手也是可能的吧？
“說來可悲，人類并不具有那樣的胸襟啊……”朵拉搖頭嘆了口氣，然后靜靜地喝湯。
堇青聞言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