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並肩作戰的時間不長,不過這段情誼不會被遺忘。”弘雲有些感嘆與哀傷地低聲說道。
“願你的武勇能流傳於世。”沃琳的表情並不是特別悲傷,語氣甚至帶著一絲的祝福。
“你捍衛了自豪的血統,令榮耀永存。”洛甄神色莊敬,眼神堅定而誠懇。
“我承認你這個對手。”烏澈看上去依舊冷漠如昔,不過顯然也稍稍被打動了。
“請安息吧……接下來的事,就讓我們來完成!”萊納說完後,五人一同朝著面前的土丘行了一禮,哀痛與惋惜的情緒溢於言表。
僅有月光照耀的一片荒原上,隆起的土丘並不算顯眼,因此更加增添了一種悲涼的氣氛。
就在半天之前,那個身懷冰劫一族血脈的男子,保持著家族的榮耀、勇敢地步入了永眠。
結果,他們最終也沒有能力破解馬迪所下的毒素;就連鐸倫森本人也忍不住苦笑著說:“以前確實是小看他了。”然後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兩天前,萊納一行人被大魔法師烈文寧宇出手救出了星域城,因爲形勢緊急,當然不可能折返回去取他們的馬車,於是只能輪流揹負著受創最嚴重的鐸倫森趕路。
想當然爾,自尊心高如鐸倫森,被沃琳揹著趕路時可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卻是被沃琳一句:“你要因爲自尊而把所有人搭進去嗎?”堵得只能啞火了。
在鐸倫森去世前,他儘可能地告訴了衆人,關於“神族”的所有資訊。
比起魔族來說,神族更加神秘莫測。除了時代久遠的傳說之外,只有一個地方還有著關於神族的消息,那就是位於拜恩瑞德西南方的一處浮空島,被稱爲衆神國度的神秘地域。
只不過,雖然那地方被稱爲衆神國度,但卻沒有任何人成功地登上浮空島一探究竟或者親眼看見所謂的神族從中離開。
即便如此,除了這個之外,就再也沒有和神族相關的訊息了,因此萊納等人接下來的目標也就只有一個了。
“你們……結束了嗎?”萊納等人剛走向過夜用的溝火,一道有些怯生生的聲音便問道。
“嗯,沒事了,休息吧。”萊納勉強擠出了微笑。
“你就和沃琳他們一起睡吧。”弘雲的笑容比起萊納多了幾分爽朗,或許這份餘裕便是他經歷了多次死裡逃生之中獲得的些許回報吧。
“我和你們一起睡也無所謂啊。”沃琳倒是絲毫不介意,畢竟他從小就在男人堆里長大,也就沒有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了。
這時洛甄卻先一步回答:“這可不行,淑女該有些矜持才更能體現出價值哦。”不知怎的,她的口氣總是帶著一絲莫名慵懶與性感的味道,那種成熟的風韻說起這話來格外有說服力。
“隨你們。”烏澈壓根就對此事毫無興趣,因此自己隨意找了個角落便躺下,當真是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面對這些顯然性格迥異的旅伴,站在篝火旁的少女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不斷轉著腦袋,看著衆人的表情。當然了,雖然她也看向了烏澈,不過其實她很早以前就明白那個外表帥氣而冷酷的男人壓根就對她這外來者沒有興趣。
“算了,你跟我們一起睡吧。”見到少女這副模樣,沃琳很乾脆便決定道。
少女的年紀實際上應該要比沃琳大一些,不過沃琳畢竟自小從軍,氣質上總是比較老成一些,因此雖然身高上沃琳也要矮一些,但她看起來還是像個姊姊似的。
“嗯、嗯……”少女點頭,然後便跟著沃琳走向烏澈反方向的角落。
看著隊伍中的女孩們相互說著些什麼,萊納的表情有些複雜,而他身邊的弘雲也若有所思。
最後,還是由弘雲開口問道:“那孩子,艾葉的事,你打算怎麼辦?”那名少女,是當初一行人經過波吉坦村時遇見那位被旅店老闆收養的孤兒艾葉。
他們與艾葉是昨天夜裡遇見的,那時薩所科裡境內已是烽火連天,而像波吉坦村這樣的周邊村莊顯然不可能有抵抗魔族的能力,幾乎以輾壓之勢被迅速毀滅、傷亡無數,少數逃過一劫的也難以在魔族肆虐的環境下獨立存活。
在萊納一行遇見艾葉時,她已是虛弱不堪、雙眼之中原本靈動的光輝早已被混濁所取代,甚至一度失去語言能力。經過他們好一段時間的安撫,才讓艾葉稍微恢復了些,不過所有人都有默契地不問桓格金的事,算是這種亂世之中他們僅能給予的一些溫柔吧。
“唉……先送她到克里斯王國去吧。”萊納低嘆了一聲才說道。
如果要從薩所科裡前往衆神國度,無疑向著東南方直接從拜恩瑞德國土中央通過後直行是最快的了,不過這時他們卻必須先向著南方返回克里斯王國才行。
關於此時從星域城開始迅速蔓延出的魔族大軍,幾乎沒有什麼人比萊納他們更瞭解其中的來龍去脈了,而且他們的祖國克里斯王國地處薩所科裡南方,兩國國土多有接壤,魔族衝出薩所科裡後必將首當其衝,他們又怎麼能不先趕回去向蘭若森通報一聲?
再加上此時多了個艾葉同行,便更不可能直接前往衆神國度了。
“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守夜就交給我們吧。”弘雲說的“我們”自然是包含烏澈在內的。或許是因爲經過了不少事,而且這段時間一直是一同旅行,他也並不像一開始那樣敬畏烏澈了。
“不,你們的傷還沒好,這種事讓我們來吧。”不知怎麼的,萊納也很自然地拉上了烏澈,看樣子他是肯定逃不了名單的。
終於,冷淡中似乎透著一絲不悅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閉嘴,都去睡。”
萊納與弘雲面面相覷,然後相對聳肩、各自找了個地方躺下便睡了。其實他們都明白,在克里斯王國,任何一名合格的戰士都懂得隨時保持警覺,尤其像萊納或烏澈這類精銳,更是從小就被要求連睡覺也不能露出空隙。
不過相較於萊納來說,烏澈在這方面受過的磨練更是常人難以想像的,所以既然他發了話,也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這一晚,衆人一覺到天亮,而他們也在天色微亮時便早早開始趕路,力求儘快返回克里斯王國。
只不過,正當他們踏上今天的旅程不久,便發現了附近有些古怪。
“你們有感覺到嗎?”揹著艾葉奔跑著的萊納低聲說。
“追來了。”烏澈直接點明瞭事態。
“數量不多,應該只是先鋒。怎麼辦?”弘雲忍不住轉頭望了一眼,遠處朝陽還未完全露面的天際中,有幾個模糊的小點,若以普通人的視力去看,很容易就會被忽略。
聽了他們的話,洛甄冷著臉說道:“我的話,很想殺光他們。”
“如果不會太花時間,我也覺得應該對付他們。”
女方陣營的發言似乎主戰,不過就在這時,萊納卻感受到背後的艾葉開始渾身發顫──她當然明白這些人說的“追來了”是指什麼。
“不要、不要……”
艾葉顫抖且空洞的聲音令人不捨,但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安撫她,而且這種關頭也沒有那種功夫。
“他們顯然在追蹤我們。”深吸了口氣以轉換心情後,弘雲沉下臉繼續討論關於後頭的追兵。
這種關頭,萊納也不再優柔寡斷。當下眼神中多出了一些肅殺以及冷冽的怒火:“那就不能留他們了。”
五人眼神互相交會了一陣,然後萊納便下令開始作戰。
大半個早晨萊納等人並不清楚後頭的追兵是否知道已經被發現了,不過他們依舊維持著速度一路疾行,只是方向稍微偏移了原本的路線。
此地基本是片一望無際的草原,因此既然對方擁有來自空中的機動力,那他們根本就不可能逃離追蹤,因此,他們向著克里斯王國西北方的方向前進。在那裡,有著一片如同迷宮般的蒼翠森林,鄰近區域的居民稱之爲──月光密林。
那座森林的生態環境十分奇特,因爲它緊鄰著這片草原。若從遠處眺望,會發現這座森林就像是獨立於整片平原中的一點凸起,與草原之間完全沒有緩衝地帶;如同沙漠中的綠洲,就像被強行拼湊上去似的。
月光密林最大的特色就是林蔭茂密,就算是附近村莊也將這座森林視若洪水猛獸、儘可能不接近。
雖然對方多半不清楚月光密林的傳說,不過光看那規模也能明白此地肯定是個適合躲藏的地方,因此當萊納一行人顯然打算朝著密林沖去時,原本緩緩吊在後頭的追兵立刻加快了速度。不過畢竟雙方距離頗遠,他們的急起直追並沒有對整個情況造成決定性的改變。
當生長著一對肉翅的魔族眷屬們飛至月光密林上空時,萊納一行人早已不知所蹤。此景對於智能發展並不如肉體那樣強盛的魔怪羣來說,完全足以造成相當程度的混亂了。
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在這些形體各異的一羣魔怪之中,有這麼一個體型特別壯碩,看上去儼然就是老大派頭的魔怪。在魔怪這種以力爲尊的團體之中,它們也確實以這隻大型魔怪爲尊。
發現那羣必須要追蹤的目標齊齊消失在這片茂密的礙事樹叢中,巨大的魔怪轉動著肌肉糾結的腦袋,那隻混濁而枯黃的獨眼骨碌碌地掃視著底下的動靜。不過很顯然,這個據說深入其中後能將白日遮蔽得如同黑夜的月光密林也完全遮擋了它的視線。
“吼!哦哦!叱叱!吼!”忽然間,它發出了像是歇斯底里的怒吼,而其他魔怪也像是受到了斥責般慌忙四散而開。
原本因爲羣聚而形成的一小片黑色烏雲迅速擴散,很快就成了廣大空域中零星的小點。
雖然雙方的機動性有著顯著的差距,但要在這大片森林中搜索那區區的幾個人類,實在猶如大海撈針。
“和預料的差不多吧。”萊納低聲說了一句,從樹葉間隙之間窺見幾只魔怪從他們頭上飛過,但卻絲毫沒有察覺這羣人的存在。
“萊納,我們這準備好了。”弘雲微微一笑,他一貫爽朗溫和的笑容讓緊繃的氣氛稍微放鬆了些。
“嗯,別太勉強啊。”
聽到萊納的提醒,沃琳卻是有些不滿地噘了噘嘴道:“別小看我。”
聞言萊納只能苦笑,後頭的烏澈卻只是漠然地看著。而此時他的背上,正揹著滿臉驚惶的艾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