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可以進去嗎?”紗宛伸手去敲蘭若森的房門,那模樣簡直就像普通家庭里的女兒要去見老爸一樣……可此時她要見的卻是這整個王國的最高權力者。
想當然爾,此時站在房門兩側的士兵既無權阻止紗宛,也不敢擅自去通報,表情說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嗯?進來。”里頭傳來的聲音依然**沉穩,可是語氣中依然不免透出一絲絲疑惑的味道。
“爸,我可以跟萊納他們一起去打架嗎?”紗宛推開房門后開門見山地說道。
跟在后頭的萊納不禁伸手按著額頭,并深呼吸了幾口平穩自己的思緒。
“你不先告訴爸爸發生什么事了嗎?”蘭若森罕見地卸下了身為國王的威嚴、面露和藹的笑容,他對這有些頑皮卻又十分體貼的女兒也是相當喜愛的。
“唔……”紗宛歪著腦袋思考著該從哪說起,但是最后脫口而出的卻是:“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這種情況連蘭若森也忍不住失笑,而后,他隨即將目光轉向了萊納。
“報告陛下,剛剛……”
萊納剛想把剛才發生的事描述一遍,就被紗宛搶過了話頭:“對了,萊納說我睡了好久,剛剛不知道為什么就醒過來了。”
聞言蘭若森皺了下眉,紗宛則繼續說道:“我身上那個詛咒的記號還在,可是現在感覺完全沒有異狀。”像是報告似地以認真的語氣這么說完后,紗宛的口氣又是一轉:“我覺得我會在萊納來探望的時候馬上醒來一定有什么原因。”
紗宛此話一出,萊納和蘭若森就都知道她接下去想說些什么了。
“他們這次可不是去對付普通的山賊或惡棍。”
“嗯,我知道。”
“身為皇族的一員,你不覺得自己有義務保護自己嗎?”
“在皇族之前我是爸爸的女兒、是個人類、是克里斯王國的一份子,而且未來預定要當英雄的新娘子。”本來很嚴肅的一句話,說到最后紗宛自己又笑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說自己身為我的女兒、身為人類、身為克里斯王國的子民,并且預定要成為英雄之妻的身分都在身為皇族、身為王位繼承者之前?”蘭若森一面說一面審視似地盯著紗宛的臉龐。
紗宛完全不受蘭若森那凌厲眼神的影響,表情依然保持著自信:“是的,身為爸爸的女兒,我當然會保護自己;身為一個人類,我應該挺身對抗魔族;身為克里斯王國的子民,我應該像個戰士一樣勇猛無懼。”說到這,紗宛面帶笑意地看向萊納:“而既然預訂要當英雄的新娘子,此時不共患難怎么說得過去呢?”
“……”蘭若森沉默,他這女兒可不是只擅長調皮搗蛋,那是與自己完全相反、自小在便被稱為天才的存在,多少人被她無邪的笑容以及孩子氣的外表所騙,以為她只是亂來的小丫頭,卻忘了她可以在明爭暗斗的皇族中明哲保身、武道天賦讓圖列農都忍不住生起愛才之心,這樣的人又怎么可能會蠢?
忽然──
“哈哈哈哈哈哈──!”蘭若森笑了,無比暢快地笑了。
“陛下……?”萊納錯愕,一方面他想不到紗宛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另一方面他可是第一次看到蘭若森這么完全拋棄王者威嚴地大笑。
“那就去吧!”蘭若森老邁的臉上爆發出如同年輕戰士般的奕奕神采:“年輕的英雄啊,帶上這孩子,相信她會成為你旅途中的助力。”
“陛下!”
“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保護不了她吧?”蘭若森的話語中滿是挑釁。
“……不,我發誓將以生命為盾,永生護衛在她身前。”萊納直視著蘭若森的雙眼。
“是嗎?”蘭若森似笑非笑地將視線轉開。沿著他的視線,萊納看到表情有些奇怪的紗宛。
那模樣與其說是不以為然或者不高興之類的情緒,不如說只是故意鼓著臉頰表示不同意,孩子氣的模樣令人覺得可愛又有些哭笑不得。
發現兩人都在看自己,紗宛自然地開口說道:“知道達吉軻的陰影嗎?我想成為那樣的人。”
“這……”那達吉軻的陰影萊納當然知道,而他也確信蘭若森很清楚。
達吉軻也是克里斯王國歷史上聞名的一大英雄,而他最為人所稱道的卻不是他的武器或力量,而是他有一個和他一樣、甚至有傳聞說比他更加強大的妻子;據說,因為總是站在背后的妻子,讓他數次死里逃生、成就一番霸業。也因此,這位英雄的妻子便多了個“達吉軻的陰影”這樣的稱號。
“看來我的女兒也是一代豪杰啊,你可要注意點別被趕過去了。”
雖然蘭若森很罕見地開了個玩笑,但萊納卻不由得苦笑。言下之意,紗宛這險路是跟定了,而最該阻止這件事的人卻欣然接受。最令他感到苦澀的是,他自己竟然因此而感到有些感動。
“國王陛下,薩京先生求見!”忽然,外頭的護衛高聲喊道。
“請進吧。”蘭若森爽快地說道。
幾乎在蘭若森話音剛落,薩京便推門走了進來,看見萊納和紗宛并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聽說丫頭醒了。”薩京看了一眼縮著脖子的紗宛。要說這整個克里斯王國中膽敢直接在蘭若森面前叫紗宛丫頭的估計也就薩京一人了。
“嗯,我打算讓她去。”
“也好。”
兩人沒有任何前置說明便很理所當然地交換起了意見來,不知道的人或許會以為他們剛剛正在談什么事吧。
不過,蘭若森相信薩京一看就明白兩人為何會出現在此處,而薩京也確實沒有讓他失望。
“萊納,準備去震天關,帶上咆龍。”薩京不由分說地揮了揮手對萊納說道,接著又補一句:“在那附近等著,如果兩天沒事就繼續前進。”
萊納看向蘭若森,見他對自己點了點頭,便和紗宛一起退出了蘭若森的書房。
咆龍是萊納的父親,桀所持有的武器,是一柄和沃琳所持有的破軍有得一拚的大型兵器,攜帶上并不便利,再加上桀身為上一個世代最偉大的英雄以及自己父親的余威,也讓萊納有些卻步。
不過既然薩京說了,那大概就沒錯了吧。因為薩京長年以來的威望,讓人不禁產生了這樣的想法;當然這與他一慣充滿自信并且嚴謹行事的態度也有很大的關系。
既然紗宛同行這件事已成定局,萊納也沒有對此事再多做糾纏,而是先陪著剛剛才發現自己餓得有些頭昏的紗宛去用餐,一路上當然又驚動了不少人。
“紗、紗宛小姐!你醒了!”一進廚房,本來正在處理食材的數名廚師紛紛放下手邊的工作叫道。
“對啊,叔叔阿姨們好久不見。”紗宛笑著問好,然后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先不說這個,我好餓。”
“呃?”廚師其中一名大漢聞言,馬上喊道:“小的們開工啦!紗宛小姐要用膳!”
其余人“哦!”的應了一聲,便都開始忙碌了起來。
“康叔叔不用這樣啦。”紗宛看見大家都動了起來,反而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她從小就因為性格的關系很容易和人混熟,和這些廚師也算是老交情了,小時候就常常來討些甜食糖果什么的。
原本,因為身分的差距,大家也都是對紗宛畢恭畢敬的,可紗宛一口一個叔叔阿姨大哥大姐的,漸漸就開始有人受到那張可愛笑臉的感染,把她當作鄰家的小女孩般看待了。
“不行,你這是大病初愈,一定要好好補補身子!”被稱作康叔的男子斷然說道,很難想像這是一個廚師對王族成員說話的口氣,反而像是鄉村里粗野的莊稼漢對自家女兒說話似的。
“那,我們一起吃,好不好?”紗宛稍微想了想后提議道。
“這,如果不是太久的話……呃!”男子一面思考一面抓了抓蓄著短胡的下巴,然后,他才看見站在紗宛身后的萊納。
“萊納大人!”
看到對方突然臉色大變,萊納才再次意識到,自己的身分和以前已經是天差地別,對不少人來說,現在的他甚至是能和國王蘭若森比肩的存在了。
“啊,不用在意我。”萊納趕忙揮手說道,但眾人哪敢當真。想當初洛甄也是花了許多時間才終于能平靜地與萊納對談,更別提他們這些在王宮中地位只比幫傭高一些的廚師了。
“是!”被稱為康叔的男子這么回答的同時,身體僵硬得就像石雕一樣。
“康叔真是的,萊納還是萊納呀。”紗宛看到他們的互動不禁又笑了起來;以前他們其實也是見過幾次面的,那時候雖然萊納是英雄的兒子,但本身除此之外畢竟沒有什么特別的地位或功績,因此他們當然是更敬紗宛一些。
“這、可是……”男子聞言稍微放松了下來,可是還是有些為難的樣子。
“是啊,我還不成熟,希望各位別把我捧得太高了。”
“唔。”大概男子本身也是豪爽之人,苦惱了片刻后就有些自暴自棄似地叫道:“不管啦!反正我康拓青這輩子也沒信服過那套規矩,就按你們說的辦吧!”
“嗯!謝謝康叔!”紗宛笑著跑過去抓著康拓青的手笑道,讓他的臉皮又跳了兩下,將眼神轉向萊納,估計嘴上雖然說得豪氣,但還是不免在意萊納的看法。
只見萊納也微笑看著紗宛,然后朝康拓青說道:“那就重新請您多多指教了。”
這時康拓青也只能苦笑,心想這小丫頭也真是挺能折騰的,大概連眼前這位年輕的英雄也拿她沒辦法吧。
不久之后,紗宛蘇醒的消息就在王宮、甚至整個王城里傳開,而米肯哲的傷勢大幅好轉的消息也很理所當然地傳進了萊納耳中。
此次回到克里斯王國感覺盡是喜訊,可是,萊納卻怎么也無法忽略心中的那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