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的大人,可以幫助我們修建屋舍嗎?”老漢有些惶恐地請求著一名隨意走過的神族。
“可以呀,你想蓋什麼樣的房子?”
“最普通的就可以了!”不知道這人是怕對方反悔還是隻是單純覺得惶恐,反應有些緊張過頭了。
那名神族就這麼在平地上“升起”了一棟他想像中普通的房屋來。簡單的兩層式尖頂建築,用料主要是土色石磚及石板,在住慣了木屋的老漢看來是驚爲天人了。
在老漢以及其家人的千恩萬謝下,那名神族也真像是作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般,毫不在意地離去了。
這種場景,在近日的城中四處可見。自從堇青帶了第一批人類回來之後,就有其他人類聞風而來,請求神族收留他們進城。
對於此一請求,神族也沒什麼拒絕的理由。雖然對於神族來說,“城”是個很特別的地方,只要此地尚在,神族就絕不會滅亡。但畢竟在他們眼裡,就算把人類放在城中也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而且堇青都帶一羣回來了,再多些也沒什麼差別。
在這種情況之下,因各種原因離城的神族經常都帶著人類回來。這種情況讓堇青有些欣慰,同時也隱隱感到擔憂。
欣慰的當然是人類陣營能夠得到一定程度的保護,至少被救回來的村民肯定會過得很好。而擔憂的,卻是因爲堇青比其他同族更瞭解人類,知道他們的性情善變,而且好鬥;就算其他神族因爲他們的戰鬥力低下而不在意,但堇青算是深刻了解這個種族的各種可能性以及影響力了,所以絕不敢小看。
有了這一請求幫忙蓋房的開端,後續向其他神族要求這件事的人也越來越多,數量甚至到了讓神族幾人罕見地聚在一起討論這件事的地步。
最後由堇青提議,乾脆直接在堇青的空間旁空出塊地,建起數排同樣式的樓房,好方便管理。
“你們還真是神奇呀。”看著幾個神族揮揮手就是一棟房屋平地而起,朵拉不禁再次讚歎。她年輕時,小村莊的規模比堇青看到時要小得多,她可是親自參與過蒐集材料以及配合工匠搬運、建造木屋的過程,很清楚一個構造簡單的藏身之處背後要付出多少辛勞。
“你和寇裡也能選一間一起住。”現在寇裡是和朵拉生活在一起的,畢竟雖然是個小鬼的身體,但也有著大人的記憶。在朵拉看來,寇裡與堇青成婚之前是不該住在一起的。
只是朵拉怕是沒機會再次看到寇里長大成人了。雖然包括朵拉在內的人類都不知道寇裡已是半個神族,但從寇裡越來越緩慢的成長速度來看,總有一天會被發覺的吧。
“我還是比較懷念木屋呀。”朵拉原本住的地方就比較清靜,大概也有她個人的原因吧。
“婆婆,我看我還是自己住吧?”站在朵拉腳邊的寇裡擡頭說道。至少在朵拉麪前,他希望自己仍然與過去的寇裡一樣:即使他已經慢慢理解了自己已經不是記憶中那人的事實。
“臭小……!哼,你現在這個樣子,哪有辦法自己生活啊?”本來朵拉對著寇裡有些習慣性脫口而出的斥罵楞是沒說完就改了口,讓當事人寇裡都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婆婆住不慣這吧?”
“吃得飽穿得暖,住在大地上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吧?”雖然朵拉說得不是很在意,但堇青卻敏銳地發現自己似乎小看了人類對於房屋的依賴性了。直到第一間屋子在城裡建成,人類都是和神族一樣直接面朝星空而眠,不過這裡不管食物、保暖的衣物還是擋風遮雨的大樹都相當齊全,所以堇青一直以爲這就足夠了。
“婆婆,不然你住我那吧。”
“這怎麼行!”朵拉皺眉,她自知人類已經爲這裡帶來很多麻煩了。
“從前我不也是住在婆婆的家中嗎?”
聞言,朵拉稍微停頓了一下,纔有些無可奈何地嘆道:“……你也變得伶牙俐齒了呀。”
“我很感謝你們,真的。”堇青這麼說,眼神依然看著不遠處還以相當輕鬆的姿態到處飛舞忙碌著的族人們。
“……”朵拉相信堇青不是在說謊,但是她自己卻不覺得自己給了眼前這個神族什麼恩惠或恩情,因此對於堇青突如其來的感謝多少有些摸不著頭緒。
“我最感謝的事就是遇見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性格多少有些改變的緣故,寇裡的口才進步了不少,字字句句滿是對堇青的愛意。
“我也是。”堇青也是個不知害羞爲何物的人物,回望寇裡的眼神很是認真。只是他們一個大人和一個被牽著的孩子這麼深情對望的場面還真是有些不倫不類。
“你們啊……恩愛便罷了,可得選個地點啊。”朵拉有些無奈。
“啊哈哈……我情不自禁嘛。”
“如今在這裡我們是客,可不能和當初在村裡一樣隨意。”
聽朵拉這麼說,堇青忽然靈機一動:“婆婆、寇裡,跟我來。”
兩人對堇青突如其來的舉動都有些一頭霧水,但還是對看一眼後便默默跟上了堇青的腳步。
堇青一路漫步到了以前自己常常坐著的位置上。那兒有著一大片翠綠的草地,周圍至今還有許多溫馴的動物到處跑跑跳跳的。
跟著堇青而來的兩人靜靜看著她對著草地中央一指,在兩人的面前,一顆大樹以開玩笑的速度迅速生長。而且與平時其他神族召喚出的植物不同,這棵樹並不是一次長成,而是不斷地生長、落葉,甚至開出朵朵小花,就像是以很快的速度經歷著春夏秋冬一樣。
本就粗枝大葉的寇裡還沒什麼感覺,但朵拉是越看越心驚。如果不是在此親眼見證了這棵樹的長成,她真的會懷疑堇青直接把她家一直倚靠著的那棵大樹直接給搬過來了。
眼看記憶中的大樹成長得差不多之後,堇青又開始讓周圍長出其他樹木,但這次可就沒有這麼講究了。
只見堇青以手爲刀,輕鬆將周圍的樹木攔腰斬斷,然後右手輕鬆且精確地切割著樹木,讓其成爲塊狀或條狀;只要仔細看,就會發現她手掌周圍的光線似乎有些微妙的折射,只要這部分觸碰到的東西立刻就被一分爲二了。到了這個地步,兩人已經開始能夠看出堇青想做些什麼了。
“你想自己建屋?”朵拉問。
“對。”堇青點頭。雖然手上的動作還是很快,但看上去一點都沒有疲憊的樣子。
“我也來吧。”朵拉和寇裡幾乎同時這麼說,不過兩人一個年事已大,另一個還是個小毛孩,壓根就不是什麼可以勞動的狀態。
見狀,堇青也就搖搖頭:“你們教我建屋就好了。”雖然從蒐集到製造材料都很輕鬆,不過建築這事她也是不熟悉的,更遑論是朵拉家那樣用木頭建造的小屋了。
最後朵拉還是理智地妥協了,不過寇裡表示肯定還有什麼是自己能幫上忙的,怎麼也不肯答應讓堇青獨自幹活。當然寇裡的身子是肯定做不了重活的,頂多也就是幫忙搬運些輕巧的物件,如此也讓寇裡忙得不亦樂乎的。
沒多久,空中又飛來一人,是坦桑。
“你打算建木屋?”
“對。”堇青依然照著腦子裡的想法切割著木材,同時還施法讓另一處長出樹木。
“我也來幫忙吧。”或許是因爲寇裡算是在坦桑眼皮子底下出生的最新一代,坦桑對於寇裡很是上心,也因此和堇青的關係變得比過去密切了許多。
“你會建木屋嗎?”
“不會。”依然是神族一貫的坦蕩態度,壓根就沒有因爲自己不懂而感覺到絲毫心虛。
“那就不用了。”
“不然我請人類來幫忙吧。”坦桑被拒絕也並不惱怒,畢竟這看起來確實不是什麼需要力量的活計。
“也好。”
就這樣,堇青以重建朵拉小屋爲訴求在這搭建的木屋很快就在她與幾個人類工匠的協力下完成了。
朵拉也是個人精了,怎麼可能會不懂堇青那點心思?不久前因爲堇青救了寇裡卻無法救治其他人類,已經有人感到不滿。而這些人一肚子的怨言,卻不敢將怨恨撒在堇青頭上,只好將矛頭指向了朵拉和寇裡。
雖然寇裡因爲得到了神族的靈魂而變得沉穩了些,朵拉也不是會在意那些冷言冷語的類型,所以他們並沒有向堇青抱怨。只是,堇青在恢復神族身體之後的五感是何其敏銳,怎麼可能會無法察覺到?
見堇青如此拐彎抹角地替自己著想,朵拉也不好說破,只得默默接受堇青的好意了。
如此,在這屬於神族的廣大浮空城上,多了一個屬於人類的小鎮,也多了個小小的淨土。而這,也只是人類進駐的開端。
在魔族大舉入侵的情況下,大量人類聯繫上了神族。希望也能搬遷到城中、獲得神族的保護。
因此,包括堇青和塔桑在內的數名神族人經常外出去帶人類回來,也就讓這個原本只有小鎮規模的人類羣體迅速增長,沒多久就已經覆蓋了整座城的大半面積。
本以爲這樣的榮景會與這座神族自古居住的城一般,以近乎永恆的型態一直維持下去。不過,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已經讓大多數物種臣服的魔族再也無法忍受神族包庇這些人類的行爲,因而對神族發起了戰爭。
神族非常的強大,除了尚無法掌握魔法精髓的寇裡外,每一個都毫無例外地能夠帶給魔族足夠的震懾--但他們總共也就二十七人。
魔族的先頭部隊很快就如同他們所預告的,對“城”發起了衝擊。
第一次,出去迎接那羣魔族的就是堇青,而在之後對付魔族的戰鬥中,堇青也經常是主力。
“碧璽怎麼一直沒有回來?”某一天,堇青忍不住問;近日魔族大量聚集,顯然是想要靠著數量優勢硬是毀滅神族。現在從城邊向下望,黑壓壓的一大片就像是張黑色的地毯一樣遍佈山川大地。
“他之前也回來過一次,不過那時你去接人類了,正好沒遇上。”另一個神族回答,他也在看底下魔族的狀況。
面對如此鋪天蓋地的魔族大軍,就算是一貫冷靜的神族也已經無法等閒視之了。
偏偏在這時,有個婦人帶著一大羣人類走了過來。
“有事嗎?”堇青還記得對方,是當初跪著求自己讓她兒子也復活過來的人類。
這個人類心中有恨,待在城裡的日子基本是處處針對朵拉與寇裡,同時號召了一羣同病相憐的人類不斷散播謠言、無所不用其極地離間著人類與神族,結果就是人類陣營在神族這一畝三分地直接又分成了兩個派別。
“我們想脫離神族。”婦人的眼神冷淡,口氣壓根就不是在商量。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人類已經開始理解神族並不會因爲自己不被尊重而隨意出手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