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煥從藥房抓了些藥回去。一路上,街上行人稀少,沒有喧囂,安靜之中,他的聽覺更為敏銳。
身后,有極為隱秘的腳步聲,自他從藥房里出來后不久便跟隨在他的身后。
明煥思索片刻,腳步一轉(zhuǎn),拐進(jìn)了一個狹窄的小巷子里。
果然,那腳步緊隨其后。
巷子本就狹窄,此時又是夜間,商販們圖個方便,便把推車都放在這里,路更是難走。
如此黑暗又狹小的空間中,明煥卻突然停下腳步。
他裝作是蹲下?lián)焓裁礀|西,隨手把藥包放在手邊一個推車上。眼眸一暗,突然拔劍,一剎那間,劍鋒便隨腳步移動到巷子一角,指向墻角處那人的頸間。
“說,誰派你來的!”明煥聲音不大,氣勢卻狠厲。
那人卻不多言語一句,手臂極速格擋開千青劍,袖中暗器便已發(fā)出。飛刃雖小,可卻細(xì)密,如一陣風(fēng)狠狠地刮在耳側(cè)。明煥不得不揮劍抵擋。
一個閃躲的功夫,那人已展開攻勢,弓步如飛,騰躍而起,步步逼近,招招都是狠招,幾乎是不惜犧牲自己性命來換取對敵方的致命一擊。
明煥驚愕。他手中千青劍劃過光影,而那人卻不躲閃,一味進(jìn)攻。
打斗之間,他看到了對方胸口處衣襟微開,刻有“顏”字的令牌露出來。
果然是你,顏凌淵。
手中刀劍不再猶豫,再次擋住一擊,便果斷揮斬,血液四濺,那人應(yīng)聲倒地。
但這追蹤似乎并未結(jié)束,遠(yuǎn)處似乎有更多人的腳步慢慢逼近。
明煥握緊千青劍循聲走進(jìn)。
又是一場廝殺,一會兒的功夫巷子里又多了許多冰冷的身體。
一切復(fù)歸平靜后,明煥拿起藥包,腳步更快更輕地跑向倚夢樓。
此地不可再多逗留。
倚夢樓中,蕓娘剛從寧霜房里出來,慢慢走在走廊中。想起剛才忍不住對寧霜說起的話,不禁自嘲,難道心中的嫉妒和自卑已經(jīng)是這么強(qiáng)烈,竟不惜如此平息內(nèi)心。正想著,卻見明煥腳步匆匆地走來。
蕓娘忙上去問:“怎么了?”
明煥不答反問:“寧霜還好嗎?你們沒事吧?”
細(xì)微之處的差別,卻讓她心中苦澀。
他先問了寧霜如何,才問了“你們”如何。
“沒事,寧霜姑娘剛剛醒。”
明煥松了口氣。
“你這么匆忙可是出了什么事?”
“路上有人跟著,怕是不能再在你這里多待了。”
他要走?蕓娘勸攔著,“無礙,沒什么麻煩的。”
“麻煩倒是其次,主要是那些人下手極狠,怕是一定要要了我們倆的命不可,我怕會波及到你。”
“可是寧霜姑娘剛醒過來,總要歇息幾天啊。”
明煥猶豫了。半晌,他說:“那也沒辦法了,最多再停留個一兩天。”
“那便再歇個兩天吧,趁著這時間我也好把馬車給你們打點(diǎn)好。”
“哎,真是麻煩你了。”
“不礙事”,蕓娘接過他手中的藥,“我讓丫鬟煎藥去,你去看看寧霜姑娘吧。”說罷便拿了藥下樓去。走了幾步,蕓娘忍不住回頭看他。
他走得很快,蕓娘回頭竟沒有看到他。
一時間,心中泛起百般滋味,酸澀、無奈、傷心、失落……全都化作一聲嘆息。
明煥敲敲門,無人響應(yīng),便推門進(jìn)去,看寧霜正坐在桌邊出神,走過去坐下,“想什么呢,我敲門也沒聽到。”
寧霜這才回過神,“沒什么。”
“怎么不躺著好好休息,身上有力氣了?”
“好多了,再說,我哪有那么嬌弱。”
“那你也得好好歇著,不然我還要照顧你,多辛苦。”
寧霜不說話,悄悄瞥了他一眼,想從他的眼神中看個究竟,可他像是說這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神色十分正常,根本沒有說謊話時該有的神色。寧霜對自己的嘲諷瞬間在心中爆發(fā),傻瓜,瞎想什么不可能的事兒,八成是蕓娘太敏感看錯了。
“你可以不照顧我的,我自我恢復(fù)能力很強(qiáng)。”嘴上說出的卻是聽起來十分任性的話,仔細(xì)聽,還有點(diǎn)憤怒的意思。
明煥白了她一眼,像是看一個瘋子,也不理她,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又打量了她一眼,站起身來要走,“待會兒會有人把藥給你送來,你趁熱喝了,然后好好休息,我就不留下來喂你了。”
“誰要你喂,你快走吧。”
明煥知道她這么說就是有精神氣了,放心走了。
獨(dú)自一人的寧霜瞪著他離開的背影,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罵,混蛋。轉(zhuǎn)念一想,又罵起自己,寧霜,你真是蠢。
離開的那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多雨的季節(jié),天空中又飄起細(xì)雨。三個人站在倚夢樓后門一條無人的街道告別。
蕓娘仔仔細(xì)細(xì)地把一路上她安排好的馬車更換地點(diǎn)又說了一遍,再三叮囑他們要小心,明煥也是一再讓她放心,寧霜在一邊低頭不語,因?yàn)樗F(xiàn)在說什么都很多余很奇怪。
上馬車前,她走到蕓娘身邊,真誠道:“多謝。”
蕓娘深深的看著她,雖是不說話,眼神里卻表明了一切。
有叮囑,有祝福,也有毫不退讓的果敢和堅定。
許久,她輕輕點(diǎn)頭,“一路好走。”便將寧霜送上馬車。
寧霜坐在馬車?yán)铮[隱聽到明煥與她又說了些什么,她沒有聽墻角的習(xí)慣,也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偷聽,隨即干脆捂上耳朵,一點(diǎn)也不聽。
過了一會兒,馬車開始向前走,寧霜掀起車簾,往外看,蕓娘還停在原地,目送他們。她看了許久,終是合起簾子。
蕓娘的心意堅定得灼傷了她的眼睛,映照得自己的感情更加膚淺。
也許我也該勇敢一次。
如果我開口,得到的是兩種可能;可如果我不開口,就只有一種結(jié)果,再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