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靈秀宮中燈火已眠。白軒之平躺在榻上,久久沒有入睡。身側,顏枝呼吸淺淺,睡得很熟。
白軒之側過臉,靜靜看著睡夢中的人。
一直以來,是顏枝不停地付出,給了他著許多年的安寧和溫馨。這次,如果可以,他也想將對她的傷害降到最低限度,護她周全。
門外,薊嘉運的聲音傳來,“皇上,夏津少將的密函到了。”
又是這個時間點。
算起來,連日都在這個時候去看密函,自己已經數日不曾好好睡覺了。
白軒之輕悄起身下床,替顏枝也好被子,穿戴整齊走出去,帶上門。
床榻上,顏枝緩緩睜開雙眼,伸手觸摸身側空出來的位子,那里還殘留著一些溫度。手掌停留片刻,她將身體蜷縮起來,再度闔上眼睛睡去。
白軒之走到廊中,接過信函,便立刻拆開來讀,腳步朝向玄陽宮的方向,沒有停頓。薊嘉運跟在一旁,琢磨著他的臉色,卻遲遲不敢開口。
到了玄陽宮,白軒之立馬吩咐:“備紙筆。”一旁宮女忙上前備紙、磨硯,白軒之手握信函,來回踱步,似在做定奪。
片刻后,筆墨準備齊全,他走至桌前,提筆道:“跟進撤離之人,務必護其安全,無須阻攔顏凌淵船隊回港。”
“照舊急送至夏津將軍手里。”
薊嘉運雙手接過信函,吩咐了下去,又回到白軒之身側。白軒之這才語氣懶懶道:“怎么了?剛剛就看你欲言又止的。”
薊嘉運猶豫再三,撲通跪倒在白軒之面前,懇切道:“奴才知道皇上勤于朝政,可皇上也要愛惜龍體啊。皇上已經連續數日不曾安睡,不曾按時用膳,再這樣下去身體要吃不消的啊!奴才斗膽請求皇上好生照顧龍體。”
白軒之嘆了口氣,示意他起來,“你一片忠心朕也都知道,朕會注意身體的。待會兒下了朝在這備膳。”
“皇上不去皇后娘娘那了?”
白軒之沉默片刻,搖頭,道:“不去了。”
“對了,你盯緊了,不該傳到皇后那兒的話一句都不要走風。”
“奴才明白,只是……這紙不包住火,前幾日娘娘還派人悄聲打聽……”
“你只管做便是,其他事朕自有主意。”
“奴才遵旨。”
黎明將至,宋恩海先于陸地一步迎來了第一縷陽光。從遠處看去,海面像是鋪滿了碎金一般。
遺憾的是,這破曉之際的閃耀至霧隱島便達終結。島嶼四圍充斥著久久未曾消散的濃煙和血腥氣味,近海處,士兵們的尸體交疊在一起,這其中,有許多人至死不瞑目。
夏津率一眾隨從走下船,來到島上,仔細地看著已失去原貌的霧隱島。這就是皇上再三囑咐自己要暗中保護的守護之島?也難怪皇上言語中流露出自責之意。也許,早些做出反應這里便不至于是如今的模樣。
“少將,在東南邊的一處林子里發現了暗道,他們應該是從暗道離開了。”
夏津心生疑惑,“你們幾個隨我去查看,其他人守船待命。”
林子里樹木依舊茂密,地面被青翠欲滴的草叢覆蓋著,不仔細查看是找不到那所謂的暗道的。夏津在暗道口查看許久,縱身一躍,“我下去看看,你們在這兒好生守著。”
暗道很長,走得遠了些,夏津明顯感覺到暗道在地下埋藏的深度增加了許多,腳下的泥土漸漸變得濕潤,又走了一段距離,腳下的泥土已經浸滿了水,每走一步,鞋子就陷得更深了一些,夏津蹲下來,將手按在地面上,細細感覺。半晌,他閉上眼睛,僅憑聽覺去感知周圍的一切。
片刻后,夏津站起身,往回走。沒有推測錯誤的話,這條暗道是通向海里的,這些撤離的人之所以沒有被發現,估計也是因為藏身于深水中的緣故。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回到地面上,夏津一邊擦去軍靴上的泥土,一邊下令:“從船上放小舟下來打前陣,給我仔細地查看海里的動靜,大船跟進!”
同一時刻,在距霧隱島稍遠距離的海水覆蓋之下,葉離舟隊列有條不紊地按照既定路線前進著。念從和明煥站在其中一艘的前艙中,小聲低語著。二人皆是凝重的臉色。
念從斷斷續續地說了許久,明煥只是靜默聽著,直至念從沒了話語,他都不曾回應。猶豫了許久,方開口道:“我去見寧霜一面。”
“少帥”,念從叫住他,吞吞吐吐,最終還是決定直言:“大司命雖決定親自動手的,但以她的身體狀況,實在是不適合去做這件事,她不過是為了……”
明煥頓住腳步,沉了口氣,打斷她接下來的話語,“你放心,我不會讓她犯傻的,當然,也輪不到你去。”
“少帥……”
明煥轉過身,笑容如往常一樣,不羈灑脫,似是這世界上所有的東西于他而言都不足以在乎,“我來和他做這個了斷。”
“比起你們,他欠我和戰士們的交代更多。”
“沒有誰比我更適合,所以我會親自去……殺了他,給所有人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