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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德民隨他的機關撤離沈陽,來到了省城。這天他和公安局偵察科的幾位同志共同看著墻上掛的市區地圖,他對同志們說:“我們必須盡快熟悉這座城市……”正說著,一位戰士進來報告:“魏科長,查清楚了,裘春海仍在這個城市,現在混進治安大隊,當了隊長。都說他是抗日英雄。”魏德民說:“狗屁,他這個漢奸特務手上沾滿了抗日志士的鮮血!馬上抓他!”
一輛軍用卡車駛向治安大隊大樓,車上站滿公安戰士。裘春海從窗口看到軍用卡車,知道大事不妙,立即向樓上跑去。軍用卡車停下,魏德民從駕駛室里跳下車,戰士們也紛紛跳下車,奔向大樓里。魏德民和戰士們來到裘春海辦公室門前,槍口對準了門。
魏德民喊:“裘春海,出來!”里面無人應。一戰士踹開門——屋里一個人也沒有。魏德民說:“搜!”戰士們分頭走開。
閣樓上,裘春海爬上一架小梯子,要掀開通往樓頂的天窗。魏德民追過來,舉槍對準裘春海喊:“裘春海!下來!”裘春海哀告著:“魏老弟,饒我一命吧。”魏德民喝令:“下來!”裘春海身子一歪,從小梯子上摔下來——在往下摔的一瞬間,他向魏德民開了一槍。
魏德民頭部中彈倒地。裘春海落地,馬上爬起,向一側跑去。魏德民掙扎起身子,向裘春海跑去的方向連射幾槍。
全副美式服裝、美式裝備的國軍,排著整齊的隊列,浩浩蕩蕩地行進在沈陽的大街上,路邊,人們舉著花束、小彩旗,熱情地搖動。周和光帶著警察在維持秩序。人群中,出現了裘春海。正在維持秩序的周和光看見了裘春海,裘春海也認出了周和光,慌忙躲走。周和光招呼身旁的警察:“跟我來!”周和光和那個警察擠過人群,不見了裘春海的人影。
周和光在吃晚的時候對天月說:“今天,我看見裘春海了。人太多,沒抓著。”天月說:“這小子,跑沈陽來了!”周和光說:“這就是跑進了我的手心兒,我已經安排專人查找他。”
周和光說:“哎,你不是說要找個女傭嗎?”天月說:“不找了,我等我大姐。”“什么?讓你大姐給你當傭人?”“你說的啥呀?我大姐,那是世上我最親的人!我能把她當傭人使嗎?她說她想想,還不一定來,我看還是來了好。”周和光說:“她要是能來那就太好了,咱讓她好好享享福。”
這天上午,道兒在炕上玩摔“啪嘰”,天好伏在桌上寫信,她決定不去沈陽了,這時,劉二嫂走進來說:“八路進三江鎮了,還成立了民主政府!大街上可熱鬧,過大年似的!”天好說:“是嗎?”邊說邊往信封里裝寫好的信。
劉二嫂繼續說:“那
八路對老百姓可熱乎了,又掃院子又挑水,當官兒的也慈眉善目,一點兒架子都沒有。我還看見女兵,頭發都剪短了,利利整整的,還在臺上跳舞唱歌呢,我真想去當女八路!”天好笑道:“那你就去唄。”
在一個老鄉家里,住著八路的一個班,戰士們正在學文化,小黑極上寫著繁體的“戰斗、勝利”四個字。幾個戰士吃力地寫著,這時,天星走進屋。
班長站起身喊:“立正!”全體戰士站起立正。有一個戰士腿腳不太靈便。天星說:“都坐,都坐。”那個腿腳不便的戰士被天星發現:“你的腿咋的了?”那個戰士掩飾著:“沒咋的!”天星走過去命令道:“把褲子脫下來!”那個戰士不好意思:“副營長……我……”天星很威嚴:“脫!”那個戰士脫下棉褲,露出大腿的傷口,紗布上洇著膿血。天星面有怒色地問:“班長!這是怎么回事兒?”班長吱唔著:“他說沒事兒……”天星板著面孔:“他說沒事兒就沒事兒啦?給我送醫院去!”
戰地醫院設在三江鎮的一個四合院的大院套內,天星和一位軍醫從屋里出來,軍醫說:“這個戰士再晚送來兩天,腿就得鋸掉。宋副營長,你回去告訴戰士們,對輕傷也不能麻痹大意,就比如這個戰士吧,早來就不會這么嚴重。”
天星向院門口走,魏德民和一個戰土正好走進院子,兩人擦肩而過時,天星一愣神。魏德民向正房走,正房里迎出來一位老軍醫:“你呀,從省城大老遠的上這兒來,也不嫌遠!”魏德民說:“千里求良醫呀!首長說,治槍傷,你最拿手了!”老軍醫頗為自信地笑道:“取你腦袋里的子彈,可以說是探囊取物。”二人和那個戰士進了正房。天星奔向正房。
魏德民在一間整潔的診室內向老軍醫介紹自己的情況:“……這顆子彈鬧得我時常頭疼,疼得厲害的時候,都昏死過去,有好幾次了。省城的醫生也不敢給我動刀子,怕萬一把我弄死了,得個殺害八路干部的罪名——這不扯嘛!沒辦法,首長就讓我來找你了。”老軍醫說:“他給我打電話了,下的死命令,說不把你治好,三年不見我!他可不敢給我定罪名,他的命還是我救的呢!不過,三年不見我,我也受不了呀!”二人笑。
一道門簾將診室分開里外間。門口站著跟隨魏德民來的戰士。天星要進屋里,被戰士攔住。戰士說:“等等,我們科長正在看病。”天星問:“你們科長是不是叫魏德民?”戰士說:“對呀!”天星有點粗暴地說:“你躲開!”
天星掀開門簾,喊了聲:“魏大哥!”魏德民回頭,驚訝地站起,激動地說:“天星……”他突然感到一陣頭暈,身子倒下去。天星驚愕地一把抱住魏德民。老軍醫看到
這種情況,明白了什么,鎮定地說:“快把他扶到床上去。”
老軍醫送天星走出正房說:“他腦子里的子彈壓迫腦神經,一激動就容易引起昏厥。你五天后再來,我保證你們能正常交談。”天星說:“謝謝大夫。”老軍醫說:“聽你說是抗聯的老戰友,五六年沒見了,我哪能讓你們說不上話呢。我看出來了——”他逗趣地一笑,“是不是還要說些悄悄話?”天星含羞地笑了。
道兒正在院子里玩耍,天星手拿兩串糖葫蘆,走進院子。她把糖葫蘆給道兒。天好從屋里迎出來:“才幾天吶,又見面了!”天星滿面帶笑:“這回咱想見就見,我們部隊就駐扎在三江鎮。魏大哥也在那兒”天好說:“咱去看看他!”“這兩天不行,他負傷了,腦袋中了一槍,子彈還在腦子里。”天好“啊”了一聲,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天星扶住她說:“大姐!醫生說沒事兒,子彈能取出來。”天好掩飾自己的情緒:“我……我這兩天,老勁兒頭暈……”
老軍醫成功地從魏德民腦子里取出了子彈。五天后,他果然兌現了自己的諾言,讓魏德民和天星正常交談。魏德民頭上纏著紗布,躺在小炕上,和坐在凳子上的天星嘮著。“……大部分人都犧牲了,團長和我們都跳了江……我回密營找過你,密營已經被日本鬼子燒了……”天星眼里含著淚慢慢講述著。魏德民簡要地講自己與天星分別后的經歷,他講著,淚水從眼角里流出。天星為魏德民擦去淚水。
天星和魏德民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天星說:“……我姐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吶!虎子成了國民黨上尉,天月成了國民黨官兒太太,我得把我姐拉到咱這邊來!”魏德民問:“天好答應了嗎?”“她說再想想……”
這時,天好領著道兒挎著籃子走進來。魏德民要起身,“趴著!快趴著!”天好把筐放到桌上說,“給你帶點兒雞蛋,補補身子。”魏德民說:“不用,這兒伙食挺好的……”天好說:“咋還客氣上了?忘了上俺家要飯的時候了?”魏德民含笑不語。天星看到這種情況,說道:“道兒,跟二姨到外面玩去。”天好怕天星犯意思兒,忙說:“天星,我坐一會就走,你們倆嘮……”“我們已經嘮一陣子了,你倆嘮吧!”天星說著,領道兒走出屋。
魏德民這會兒似乎才想起來說:“你坐。”天好坐到凳子上。魏德民說:“你知道嗎?我頭上這槍,是裘春海打的。”天好恨恨地說:“又是他!他的罪過太多了,太大了!老天爺咋不報應啊?”“總有一天,我要抓住他!”天好從筐里拿出一個雞蛋,邊剝皮邊說:“等你這傷治好了,別著急回隊伍上,到秀水屯兒將養幾天吧。”魏德民說:“我真想回秀水屯兒住兩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