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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達(dá)和天星把老冬狗子抬回到老窩棚，暫時安頓下來。他們脫離了參幫那一伙人，貓在這里，先避一下風(fēng)頭。特別避那個心狠、手毒、詭計多端的老兵痞魏三。等那一幫人走了，他們?nèi)撕脧膹娜萑莸厝ト〈筘洝＿@幾天，先過一過舒心松快的日子。

這天天氣很好，溫暖的陽光從密林的縫隙射下來，現(xiàn)出條條銀線。小半達(dá)在老窩棚外光著脊梁修理采參工具，天星給小半達(dá)補(bǔ)衣服，很像個一家人過日子的。這就引起了小半達(dá)胡思亂想。他說：“我想媳婦了，你成天罵我沒出息，那我問你，你也是老大不小的閨女了，在老家也該找婆家了，你就不想漢子？”天星立馬翻臉道：“哥，你再胡說我告訴爺爺，撕了你的嘴！”

小半達(dá)毫不在乎地說：“你看你這個人，動不動就拿爺爺來壓我，你當(dāng)是爺爺就偏向你呀？爺爺對我說了，像你這么大的閨女，也該有個心上人了！”天星說：“有沒有不關(guān)你的事！”一句話把門口兒堵了個嚴(yán)。

窩棚里，老冬狗子脫下夾襖，在嘴里咯咯作響地咬虱子。小半達(dá)和天星來到跟前看著他。

老冬狗子說：“小半達(dá)，你也沒親人了，我也是孤老棒子，你給我當(dāng)孫子吧?！毙“脒_(dá)好像無所謂似的：“你愿意？只要愿意就行?！?

“爺爺，那我就給你當(dāng)個孫女。”天星倒是來個熱粘皮。老冬狗子看了看天星笑道：“你就跟了我孫子吧，給他做媳婦，那咱們就是一家子了。咱們一家在這老林子里過，天高皇帝遠(yuǎn)，無憂無慮，那有多好！”

小半達(dá)拍著手叫好：“爺爺這個主意好，我贊成?！碧煨钦f：“呸！美的你！”說著，還拿指頭比劃著羞小半達(dá)。老冬狗子說：“天星，你別沒數(shù)，我孫子怎么了？配不上你？”

天星倒是說了老實話：“我也沒那么說，可是我姐姐還沒成親，我怎么能走到她前邊去呢？”其實，經(jīng)過這一段折騰，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小半達(dá)的位置。老冬狗子覺得有點好笑：“你要是一輩子找不到姐姐，還不成親了？”

天星這會兒認(rèn)真了，她說出了很有規(guī)程的話：“成親是大事，你嘴上下兩張皮一碰就行了？我們老家有話，天上沒云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親，有人說媒嗎？還有，下柬了嗎？相親了嗎？不過禮嗎？這些都省了？”

老冬狗子點著頭說：“嗯，你說得有理，行，咱就按山東老家的規(guī)矩來！”

于是由老冬狗子導(dǎo)演的一出好戲就開場了。

老窩棚成了天星她娘的家。天星用一條毛巾包住頭發(fā)，就變成了“天星她娘”。好戲開場時，天星（她就是天星娘）正盤腿坐在炕（草鋪）上。小半達(dá)背著老冬狗子爬進(jìn)屋里。

老冬狗子問：“這是宋承祖家嗎？”天星（她娘）說：“是呀，你是誰？”老冬狗子說：“我是老冬狗子，你是天星她娘？”他邊說邊用老眼瞅。

“是啊。找我有什么事嗎？”天星（她娘）把盤著的腿放下炕說。

老冬狗子說：“是這么回事，我有個孫子，叫小半達(dá)，到了娶媳婦的年齡了，你閨女對我孫子也有點兒意思，就對你說了吧，孩子們互相看上了，求我來給他說媒。哎呀，天星她娘，你長得可真少面呀，我在老林子里多少年沒看過你這么蔥俊兒的人了，啊呀呀……”他說話時擠眉弄眼的。

“你孫子我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人，可看你這個爺爺油嘴滑舌的，不像是個好東西！”天星（她娘）故意撇著嘴損著。

老冬狗子裝成厚臉皮的樣子油腔滑調(diào)地胡亂侃著：“天星她娘，別見怪，我一個人在老林子里待了多少年，熬的見不到一個女人，見了女人也沒什么想法，頂多嘴上掛點兒油星子，舌頭打幾個滑，說出來的話有葷沒素，見諒見諒?！?

“有柬嗎？”天星（她娘）見怪不怪，就地賣菜，只說正經(jīng)事。老冬狗子說：“有啊，生辰八字都在上邊?！睆膽牙锾统鲆粡垬鍢淦ぁＬ煨牵ㄋ铮┛粗鴺鍢淦枺骸芭叮銓O子大號叫宮春生？”老冬狗子問小半達(dá)：“小半達(dá)，對不對？”小半達(dá)忙點頭哈腰嬉皮笑臉地說：“對對對，丈母娘?！薄伴]嘴，還沒到那一步呢。你這爺爺怎么當(dāng)?shù)?？連孫子的名都不知道?！碧煨牵ㄋ铮┎粌H分寸恰當(dāng)，還追根求底。

老冬狗子說：“還說我呢，他倆磕頭結(jié)拜了一場還不知道呢?！薄笆裁?？磕頭拜什么了？”天星（她娘）故意大驚小怪地問。小半達(dá)高聲怪調(diào)地說：“磕頭拜兄弟。”“磕頭拜兄弟了還來提的什么親？”天星（她娘）不客氣地質(zhì)問道。老冬狗子指著天星笑道：“你這不是裝糊涂的嗎？”

天星（她娘）一指小半達(dá)說：“你孫子可比你強(qiáng)多了！”老冬狗子點頭如搗蒜地說：“對呀，你看，是不是一表人才？”“什么呀，尖嘴猴腮，地包天兒的嘴，一對招風(fēng)耳，你看那雙眼睛，怎么看都是賊溜溜的?！碧煨牵ㄋ铮┯珠_始可勁兒損了。小半達(dá)裝成生氣上火的樣子說：“天星她娘，別看我們來求親你就牛哄哄的，不愿意拉倒，少糟蹋人！”“嗬！還是個小臉子。”天星（她娘）倒是大度地笑了，立馬拍屁股下炕。

老冬狗子腆著老臉，賣碎魚似的嘮叨著：“天星她娘，你就叫他倆成親吧，求求你了，早點成親，給我生個重孫子吧，在這深山老林子里，我有好多年沒看見小孩子了，都忘了小孩子是怎么哭怎么笑的了，我悶得慌呀！”

“這件婚事還可以，過幾天下彩禮吧。”天星（她娘）總算松了子金口?！拔业哪镅竭€要彩禮？”小半達(dá)吃驚的樣子叫喚起來，像被踩了尾巴。

“那當(dāng)然，我的大閨女白送給你呀？”天星（她娘）得意地摸著褲腰說。老冬狗子大度地說：“天星她娘，說吧，要什么彩禮？”

“我也不會要你們拿不出來的彩禮，林子里有棵老山參，抽空給我抬出來吧?！碧煨牵ㄋ铮┱媸侵?、知好

知歹的實在人，說出了實在話。老冬狗子流淚了：“好好好，一定辦得到！”小半達(dá)問：“爺爺，你怎么哭了？

老冬狗子笑了笑：“胡說，爺爺多少年不會哭了，太陽太晃眼了?！笔堑模隙纷犹袆恿?。這不是在演戲，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經(jīng)歷了一場他沒經(jīng)歷過但卻無數(shù)次渴望過的生活，這種生活正向他走來，也許很快就會成為活生生的現(xiàn)實。這樣的生活正在開始，老冬狗子不用含飴弄孫，因為孫子小半達(dá)已經(jīng)長大，倒是孫子和未來的孫子媳婦正和他逗樂子呢。

又是一個清晨來臨。老冬狗子覺少醒得早，他用手走出窩棚，往外面的地上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氣，忙爬回窩棚推醒倆孩子說：“別睡了，千萬要小心，老兵痞那幫人沒走遠(yuǎn)，昨天晚上已經(jīng)到咱窩棚里來了。”

天星一骨碌爬起來：“啊？他又來了？你怎么知道的？”

老冬狗子說：“昨晚我在門口撒的干面子上有生人的腳印，有一個腳印我認(rèn)識，就是老兵痞魏三的，沒錯！咱們得抓緊，先下手為強(qiáng)，今夜抬大貨！”

夜深了，月光如晝。天星和小半達(dá)抬著老冬狗子來到大貨前。

老冬狗子一見大貨，倒吸氣一口冷氣：“啊！我老冬狗子在長白山呆了幾十年，從來沒有看見這么大的參！你們都先別動手，聽我的指派。”

小半達(dá)說：“爺爺，你就發(fā)話吧?！崩隙纷诱f：“上香，拜山神爺老把頭！”兩個孩子忙活著點香，擺供，老冬狗子領(lǐng)著兩個孩子跪下，他嘴里念念有詞：“山神爺爺老把頭，謝謝恩典磕響頭，今日我來抬棒槌，勝過封官拜相侯，明朝進(jìn)山蓋新屋，重塑金身展風(fēng)流，把頭爺爺睜開眼，坐穩(wěn)木墩多保佑！”

拜過山神，三個人小心翼翼地開始起大貨，突然，林子中響起一陣嘎嘎的怪笑聲。三人一愣。只見老兵痞帶著幾個人，從四面圍攏上來。

老兵痞哈哈大笑：“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老冬狗子，你是個吃人的人，在這片林子里，這些年不知有多少參幫死在你手下，我進(jìn)你窩棚的時候就聞出有死人味了，你設(shè)下陷阱要送我一命歸天，可是我沒死，我魏三又回來了！”

老冬狗子不慌不忙地掏出煙袋鍋子，點燃后，吸了一口：“別扯那些淡了，你想怎么著？”魏三十分得意地說：“老東西，告訴你吧，我也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什么沒見識過？我什么都不怕！”

老冬狗子不咸不淡地說：“還是扯淡，就說說你要干什么吧。”“我看這樣吧，這棵棒槌抬出來，咱們這樣分賬，你三份，我三份，這兩個孩子也不容易，也給他們?nèi)?，剩那一份呢，給我這幾個弟兄吧。”魏三看來是早有主意了。老冬狗子沉默著，他在思索著對策。

魏三用槍桿子頂著老冬狗子的腦袋說：“怎么？你敢說不同意？”

老冬狗子無奈地說：“我哪敢啊！”說著，慢慢地起著大貨。

太陽出來了，樹林中一派明媚。大貨終于顯露出形態(tài)來。眾人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一個個張大嘴巴。老冬狗子起出大貨，一伸手說：“拿來！”天星和小半達(dá)急忙遞上早已準(zhǔn)備好的新鮮的苔蘚。

老冬狗子用苔蘚包好大貨，長舒一口氣：“啊，餓了三天了，到我的老窩棚里吃頓飯吧，吃飽了咱們就下山，把大貨出手，大家分了錢各奔東西，永不結(jié)仇，永不相見。魏三，這樣可以吧？”魏三說：“好，痛快，就這么辦！”

大伙抬起老冬狗子，老冬狗子懷里緊緊地抱著大貨。眾人來到老冬狗子的老窩棚里，放下老冬狗子，每個人都為起到大貨興奮不已。

一頓豐盛的酒宴開始了，滿桌的山珍，大家吃喝得興高采烈。

一個參幫說：“終于發(fā)財了，回家置幾畝好地，過安穩(wěn)日子吧，再也不跟著放山了，太遭罪了！”又一個參幫說：“我可不置地，還是做點小生意的好?！?

魏三問：“老冬狗子，你眼睛毒，說說這大貨到底能值多少錢？”

老冬狗子說：“到底值多少我說不準(zhǔn)，都說棒槌七兩為參，八兩為寶，這棵參，我估摸接近八兩，市價沒法估計。聽老人說，崇禎年間，一兩山參值一二兩銀子，到大清康熙年間，值二十兩銀子，到乾隆年間，值七八十兩銀子，嘉慶年間值一百五六十兩銀子。這山參越來越金貴，一年一個價，到了現(xiàn)在，比嘉慶年間不知又要翻幾倍，就算是按嘉慶年間的價算，銀子換成現(xiàn)幣，那有多少錢？”大伙驚呆了，好像大把大把的錢已經(jīng)到手。

等大伙都吃飽喝足了，老冬狗子說：“今天的天真好，天星，你給爺爺把被窩拿到外邊曬一曬?！?

天星正聽得興奮，懶懶地起身抱起被褥走出窩棚。小半達(dá)嘻嘻笑著，也聽得入迷。老狗子火了：“你個小半達(dá)，像傻子似的咧著嘴笑，懂什么？還不滾出去跟你妹妹忙活！”小半達(dá)灰溜溜地出窩棚，嘴里嘟囔著：“過河拆橋，我不告訴你，大棒槌你八輩子找不到！”

見兩個孩子走了，老冬狗子的一雙眼睛盯著眾人，突然哈哈大笑，他慢慢站起來。眾人看著老冬狗子，不知怎么回事。魏三突然蹦起來，說聲：“不好！”已經(jīng)晚了，老冬狗子一按身邊的機(jī)關(guān)，窩棚轟的一聲塌陷下去。參幫們?nèi)暨M(jìn)陷阱。而老冬狗子坐著的椅子卻升了起來，原來，他那把破椅子拴著柔軟的藤條。兩個孩子在窩棚外看到這一切，大驚失色。

老冬狗子對陷阱底下的人說：“魏三，你這老兵痞子，你說對了，我就是吃人的人，我告訴你們，多少年來還沒有一個人能從我的窩棚里逃出去！”陷阱里哭喊聲一片，胡亂求老冬狗子，讓饒了他們，寧原大貨不要了，只求放一條生路。老冬狗子冷笑道：“放你們生路？你們的生路就是我的死路，別做夢了！”

天星有點心軟地問：“爺爺，他們真的要死嗎？”

老冬狗子咬著牙說：“他們必須去死！他們不死

我們必死！你沒見魏三的靴子里藏著三把飛刀嗎？那三把飛刀是給咱們?nèi)藴?zhǔn)備的！”老冬狗子說罷，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從椅子上站起來。兩個孩子嚇壞了，不由得“啊”了一聲。

老冬狗子說：“孩子們，把你們嚇壞了吧？在這深山老林子里，早年間參幫放山的規(guī)矩不好使了，人心都變壞了，只有強(qiáng)者才有生存的可能。什么人是強(qiáng)者？體格彪悍的當(dāng)然算是，但是，更強(qiáng)者是有智慧的人，是能把目標(biāo)存在心里，堅韌持久地追逐的人。這是做一個強(qiáng)者必備的品性，你們記住了吧，記住爺爺?shù)脑挘瑫苡靡惠呑拥摹！眱蓚€孩子聽得目瞪口呆。

老冬狗子說：“孩子，這些道理不是我悟出來的，天星，這是你爹告訴我的?？上吡耍蝗?，我們爺兒倆會合作，做一番大事業(yè)。”

天星好奇地問：“爺爺，要是我爹活著，你們能干什么事業(yè)？”

老冬狗子哈哈大笑：“我會把他拉上山做胡子。走，下山吧，賣了參咱過好日子去?！比齻€人朝林子外面走去。

老冬狗子帶著天星和小半達(dá)在林子里走著，突然前面草叢里站起一排人，是日本森林警備隊。警備隊小頭目喊：“站住！”三人站住了。小頭目問：“干什么的？”老冬狗子說：“帶著孩子打獵的。”小頭目又問：“打獵的？獵物呢？”老冬狗子說：“空手了?！毙☆^目說：“我看你們不是打獵的，是采參的！給我搜！”警備隊的人一擁而上，搜出了大貨。小頭目哈哈大笑：“哈哈，想隱藏起來！沒收了！”天星和小半達(dá)大聲喊著：“這是我們的血汗，還給我們！”老冬狗子把他倆緊緊拽住說：“孩子，算了，他們不會還給咱的?！比毡救斯χ呷?。他們眼看著日本人把大貨劫走，卻無可奈何。

小半達(dá)急得哭起來：“狗日的強(qiáng)盜，咱們不是白費(fèi)力氣了嗎？”

老冬狗子掏心換肺、情深意長地說：“孩子，別哭了，這人世間，有財也活，無財也活。還有比財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情義。我看你們倆就有情有義。天星不遠(yuǎn)千里來到這里，和你相遇，先成兄弟，后稱兄妹，將來還要成夫妻，這是山神爺爺給你送來的長腿的棒槌呀，千金難買啊，你知足吧！”

小半達(dá)破涕為笑：“天星，你真的愿意給我做媳婦？”天星害羞地點了點頭。突然，身后傳來了槍聲。老冬狗子一下子撲倒在地，他緊緊地把兩個孩子壓在身下。背后，老兵痞提著槍慢慢走過來獰笑著：“老冬狗子，你也有今天??！我讓你斷子絕孫吧！”說著，要用槍刺殺死天星和小半達(dá)。

危急關(guān)頭，老冬狗子抽出刀來，深深刺進(jìn)老兵痞子魏三的胸口。魏三尖叫一聲，摔倒在地。這一刀準(zhǔn)準(zhǔn)地插在心臟上，魏三翻著白眼咽了氣，落了個死不瞑目。為救倆孩子，老冬狗子受了致命的傷。

天星和小半達(dá)抬著老冬狗子走著，老冬狗子笑著自嘲：“孩子，爺爺這回真得讓你們倆抬著走了。我哪兒也不去，把我抬到老窩棚的后山上去吧?！?

天星哭著問：“爺爺，你要到那兒去干什么？”老冬狗子咧咧嘴笑了：“孩子，那兒是我的歸宿呀?！倍颂е隙纷由仙搅耍搅撕笊?，二人把老冬狗子放下，這里有一座又一座墳塋，小半達(dá)的爹也埋在這里。

“孩子，就把我埋在這里吧?！崩隙纷又更c著一個個的墳堆說：“這是我爹娘的墳頭，這是我兄弟的，這是我姐姐的，我們一家人，二十年前就在這里采參，有的叫野獸吃了，有的叫土匪殺了，有的在起大貨的時候，參幫見財起意，互相毆斗被打死，就剩下我一個人，我一直守著他們，今天，我們一家人團(tuán)聚了?！彼f話時，已經(jīng)是上氣不接下氣。

天星哭著說：“爺爺，你不能死，你也死不了，你就是山神爺！”

老冬狗子笑了，伸出手來，握著兩個孩子的手情深意切、語意未盡地傾訴著：“孩子，你們倆真好，這些年了，爺爺?shù)男脑缇屠淞?，冷得像石頭一樣，可是被你們這兩個小東西給捂熱了，爺爺和你們沒處夠呀孩子。”

老冬狗子望著天星，好像還有要緊的話囑咐。天星知情會意地說：“爺爺，有什么話你就說吧，我聽著?！碧煨前讯涓皆诶隙纷幼爝叄却@位神奇的老爺爺?shù)倪z言。老冬狗子艱難地說：“嫁給……我孫子吧……”老冬狗子說完這些話，閉上了眼睛。這就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話。

天星哭喊著：“爺爺，你不能死呀，不能扔下我們不管??！”小半達(dá)抹著眼淚說：“天星，別哭了，再哭也哭不活爺爺，入土為安，把爺爺埋了吧?！?

天星慨嘆這個世界的神鬼莫測，哀怨人世間的變幻無常。喜怒哀樂，陽世陰間，竟然是瞬間萬變，窮于應(yīng)對。她和小半達(dá)含淚埋了老冬狗子。沒有墓碑，沒有燒紙，墳頭的木牌上拴著老冬狗子的煙袋鍋子。

天星滿臉憂慮地問：“哥，咱們現(xiàn)在到哪兒去呀？”是啊，活著的人還得活下去，還想活得更好。小半達(dá)說：“跟我走吧，繼續(xù)往北走，哪兒的黑土都養(yǎng)活人。”“就這么沒目標(biāo)地走？”天星實在是心中無底，要過河找不到橋。小半達(dá)說：“怎么沒有？我有個老鄉(xiāng)在黑龍江開荒，早就捎信兒讓我過去，咱們奔他去，到那兒，咱們落下腳，安個家，你就和我成親吧。”

不行沒找到弟弟之前不行?！痹谶@件事上天星毫不含糊。小半達(dá)更是不明白了：“那為什么？咱倆成親也不耽誤你找弟弟呀！”

“不是那么回事，成了親就會有孩子，有了孩子就纏住了我的手腳，還怎么找弟弟？”天星倒是想得非常實際，非常成熟。小半達(dá)呆呆地看著她，不知說什么好，他沒法反駁天星的話，知道再說也無用。

天星眼里含著淚水，她思緒萬端，從心里早已認(rèn)可了小半達(dá)，但為了找虎子，她矢志不移。小半達(dá)無可奈何地說：“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們走吧?！倍讼喔铝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