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玦焱覺得自己若是再這么待下去非得叫她們氣死,他什么時候在她們心中成了惡魔?尤其是阮玉,對著他上下打量,即便他已露出和顏悅色,還是那么不肯放松警惕。
他便竭力顯得更為誠懇,呵呵笑道:“璧兒病了,我那邊就缺人使喚,雖然百順跟千依……畢竟是小子,不如丫頭細心,那天岳父大人來了,還鬧了個笑話……”
特意提了阮洵,示意阮玉可以“網開一面”。
“再說璧兒年紀大了,開春怕是就要放出去了……”
說到這,他有意無意的睇了阮玉一眼。
其實他有點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解釋這一句,又為什么要看她。
然而不看不要緊,一看更是火冒三丈……那是什么眼神?就好像他對璧兒做了什么慘無人道的事然后要始亂終棄。
阮玉,我在你心里,我在你心里,就是……
春分倒是奇怪的瞅了瞅他。
烈焰居那邊的事,因為有了立冬,她們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不過那段時間,正趕上姑娘“病”著,所有人都對烈焰居同仇敵愾,所以關于璧兒的事也是聽得東一耳朵西一耳朵的。據說先是病了,然后金玦焱找了她,之后就鬧騰起來了。
具體原因不清,只金玦焱好像氣夠嗆,然后就著人把她看管起來。
由于一事連一事,姑娘又懨懨的,她們也就誰都沒跟姑娘講,這會倒又不好說了,而且金玦焱突然提起,似是示意著什么。然而見姑娘不忿的盯著他,他雖臉上帶笑,可那拳攥得緊緊的,分明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又能示意什么呢?
金玦焱看著阮玉,忽的神色一松:“其實本是打算跟大嫂要人的,偏偏這幾日又忙,就給忘了,結果恰好……”
他又望向立冬,立冬連忙把自己縮了縮。
阮玉皺眉,正待開口,夏至突然出列,端端的福了一禮,桃紅的細褶裙子每道紋路都條條綻放,均勻又恬靜,襯得她如初開的海棠,美好而嬌艷。
“既是四爺那邊缺人,便讓奴婢去吧……”
春分正在奮力猜測金玦焱的心思,猛聽到這一句,頓時大驚,怒視夏至。
怎么,剛從地獄爬出來就又打算作妖了?
你去,你去干什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想乘虛而入,沒門!
轉而后悔,剛剛金玦焱提讓立冬去伺候時,自己怎么就猶豫了?
立冬是內定的通房,雖然這時候早了些,也突然了些……也就是這樣,她猶豫了,當時還暗恨金玦焱花心,竟一眼就看準了立冬??墒乾F在想來,選擇立冬怎么也比挑了夏至強。
立冬單純,又一心為了姑娘,到時便是姑娘一大助力。就算先生下個一男半女,也可順利養在姑娘名下,也就不怕金玦焱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一個勁給阮玉使眼色,可是阮玉的怒目已轉為沉思,看樣子是準備成人之美了。
春分大驚,正要阻止,一個聲音先于她飛出:“不可!”
定神看去,竟是金玦焱。
夏至激動得有些顫抖的雙肩一定,不可置信的睇向他。
自打她跟璧兒打了一架,阮玉說任由金玦焱處置,金玦焱卻不發一言,事后也沒有找她小腳,好像完全把這事忘了,她就覺得,四爺是對她有意的,于是便對四爺更加上心。
尤其是誰也不知璧兒怎么招惹了他,就被他痛罵一頓,還叫人看管起來,她更是自覺不自覺的把這事跟自己聯系起來,認定四爺是在替她出氣,否則,像璧兒那種備受寵愛的丫頭,怎么就會礙了他的眼?怎么就會遭受這無妄之災?
而此番,四爺說是要在她們中間挑個丫頭,那個丫頭明明指的就是她。而且那手指頭只往這邊一指,誰都可以說選的是自己,也可以推脫挑的是別人,偏偏立冬跪下了,還哭得梨花帶雨似的,那心里指不定怎么美呢。
立冬被定為通房如今只瞞著姑娘跟她自己,可誰知是不是有人露了風聲?
這丫頭,年紀雖小,心思可大著呢,否則她們這些人,怎么就她跟烈焰居聯系密切?還不是打算搭上千依,好近水樓臺先得月?如今得了這一指,更順水推舟了,真難為姑娘還要替她說情。
像立冬這樣看似沒心機卻一切門兒清的丫頭最會討男人歡心,到時,讓姑娘怎么辦?
所以,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姑娘,她必須挺身而出。
卻不想,得了這樣一句“不可”,還斬釘截鐵,她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四爺……難道不喜歡她?
金玦焱是沒有夏至想得多,他現在只想要一個實誠肯干沒許多想法的丫頭。的確是跟姜氏說了,可是姜氏送來那幾個,他都不滿意,那眼神往他身上一瞟一瞟的,還打扮得花枝招展,分明是安著旁的心思。
自打經了璧兒這事,他也曾捋過此前種種,驚覺璧兒竟是對他早有了想頭,若是他當時提前知曉,是不是就不能……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所以他對長得有幾分姿色的丫頭自動提起了警惕,而夏至偏又是阮玉身邊最出彩的,結果他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她。
話音一落,方記起夏至又跟璧兒鬧了那一出,若是他當真要了她回去,要人怎么想?要阮玉怎么想?
不不,和阮玉有什么關系?
他急忙將目光從阮玉身上收回,卻暗自慶幸自己這個決定實在英明。
立冬哭得幾要絕倒,夏至也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她不明白,自己照立冬差在哪,還是金玦焱對她另有安排?可是選她在身邊,難道不是最好的安排嗎?
阮玉看了看自己的丫鬟,均是一副遭了雷擊的樣子,忽然想問老天能不能不這么作弄人?
不想去的,偏被看上了,想去的,倒不讓人得償所愿,這是什么事?。?
她扶了扶額,撐著扶手坐下:“四爺,你看,強扭的瓜不甜,是不是……”
什么是強扭的瓜?她這是什么比方?
金玦焱就發現,每當他松了口氣,她就要給他上勁,是跟他有仇還是怎么的?
他陰陰一笑:“那是沒扭明白。這邊扭不下來,可以從那邊扭,也可以擰、拽、薅。實在不行,上刀砍。待弄下來了,放上兩天,也就甜了?!?
這是什么亂七八糟?
主仆幾人皆被震驚。
立冬聽說要用刀,又聽到千依叫得慘烈,瞧了頭痛的阮玉一眼,哆哆嗦嗦的跪好:“奴婢……奴婢愿意伺候四爺?!?
一句話,塵埃落定。
夏至臉色霎時慘白,跟雪差不了多少。
霜降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春分臉色極為復雜,有一塊石頭終于落地的輕松,又覺得這石頭落得不是時候的糾結,結果扭著手,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阮玉則是目瞪口呆:“你,想好了?”
怎么可能?
然而一聲慘嚎適時飛出。
立冬白了臉,咬唇,用力點頭。
阮玉不禁怒從中來。可是當事人都答應了,她也不好說什么,思索片刻,有些猶豫道:“立冬是要照顧如花的……”
“沒問題,如花也跟著過去。”金玦焱很爽快,唇角一彎,手指還跟著動了動:“正好許久沒有逗它玩了……”
這話一出,阮玉有些動搖了。
畢竟真正跟他成親的應該是如花,雖然如花現在恨他入骨,可是誰知在日后的相處中會不會轉變了心意?
所以,這或許是好事,自己也就不必費心出夫或者義絕,只需將這具身體還了就是。
于是她垂了眸:“只是如花……上次那寶塔……”
可別再闖了什么禍,金玦焱那屋里屋外可全是寶貝。
見她突然神色黯然,金玦焱覺得心里似乎有什么動了一下,語氣不由放軟:“我會讓人仔細瞧著的……”
自己也覺得這等語氣有些意外,于是直起了腰背:“既然如此,爺就回去了。立冬……”
立冬抽搭著站起,給阮玉行了禮:“奶奶,奴婢跟您道別了?!?
嘴一咧,未敢出聲,淚倒流了滿臉,弄得阮玉幾人都不好受。
阮玉只得安慰:“不過是兩墻之隔,?;貋砜纯础!?
立冬點頭,哽咽不能語。
霜降上前,臉有戚色:“你先過去,稍后我把東西收拾一下給你送去。”
覷金玦焱正在往外走,似是無暇顧及這邊,掐了掐立冬的胳膊:“若是想早點回來……”
已經走到門口的金玦焱突然停住腳步,仿佛想起了什么,只頭也未回的說道:“對了,爺還得說一句。爺那屋里的都是寶貝,哪怕是張紙,都可能價值連城,所以若是損了壞了……”
“小的錯了!啊……”
千依再一聲慘叫,把他后面的話全省了。
讓立冬弄壞點東西然后被打發回來的陰謀失敗。
霜降白了臉色,抿緊唇,只看著立冬一步三回頭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