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玦焱斂衽:“八小姐有禮。”
八小姐哼了一聲,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盯得靠在金玦焱身邊的鐘憶柳極為不悅。
正準備拉他走,就聽七小姐來了句:“這就是你的四奶奶?”
鐘憶柳立即大喜,臉泛紅暈,嬌羞畢露。
金玦焱皺眉,就要開口否認,卻聽八小姐又來了句:“我當是什么國色天香,阮相的女兒也不過徒有虛名嘛?!?
再“哼”了一聲,扭身便走,臨了還發號施令:“給我找,就是翻遍京城也把他給我翻出來!”
眾衙役連聲稱喏,稀里嘩啦的跟去了。
鐘憶柳的臉色紅了白,白了紅,終于一跺腳。
然而光著的那只腳恰好踩到一只燈籠破碎的骨架上,頓時疼出了眼淚:“表哥……”
金玦焱見她披頭散發,連鞋子都丟了一只,只覺胸中郁氣上騰,直想把她一掌拍飛。
再看街上龍舞獅忙,高蹺林立,足足吸引了一大群人。
不知是誰又放起了煙花,于是火光四射,歡笑連連。
金玦焱的目光自人們興奮的臉上一一掠過……
她不在……
心下忽而煩悶,轉瞬驚慌。
她去了哪?這沒頭沒腦的亂闖下去,可別是真的被衙役抓了去。
不過轉念一想……
抓了又有什么了不起,她是丞相的女兒,誰還能把她怎么樣?搞不好,再掉了自己的烏紗!
可是念頭又一轉……
誰又能證明她是阮洵的女兒?方才八小姐不是把鐘憶柳當做了金家四奶奶嗎?萬一……
頓時心急,不知是要去京兆府守著還是回府瞧瞧她回去沒有,亦或者也去尋找……
可是茫茫人海,她又不是根柱子肯老老實實的呆著,要到哪找去?
一時之間,只恨剛剛沒一把揪住她,否則……
“表哥……”鐘憶柳吸了吸鼻子:“咱們什么時候回去?”
金玦焱看看她滿身狼狽,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揍人的沖動,扯著她來到一旁的攤子,撿了雙棉靴往地上一扔。
鐘憶柳急忙穿上,一邊提鞋一邊仰頭朝他笑:“表哥對我真好,這雙鞋正合適!”
金玦焱哪有心情搭理她,袖子一甩,就要離去。
“表哥,”鐘憶柳忽然紅了臉:“人家的腳被你看到了……”
金玦焱一愣,旋即想到女孩子的腳是不能隨便被人瞧的,有失貞之嫌。
鐘憶柳這是要賴上他了?
他瞇了眼,語氣旋即變冷:“你這一路走來,看到的當不止一人吧?你難道是想……”
不用他繼續,鐘憶柳已然明白了,正打算聲明她的貞烈,忽聽旁邊響起一聲詫異:“前方可是金四哥?”
金玦焱轉了頭,正見龐維德的臉由遲疑轉為驚奇,再化作欣喜:“哈哈,我就說嘛,看著真像,可是誰能想到四哥會在這種攤子上買東西?”
說著,鄙夷的掃了掃攤上鮮艷卻俗氣的物件,又移目鐘憶柳:“這位是……四嫂?”
鐘憶柳立即面露喜色,金玦焱則氣得要大吼……他才沒有這么丟人現眼的媳婦!
“不,這是我表妹?!闭f實話,他現在連表妹這個稱呼都不想承認。
“哦……”龐維德露出意味深長的目光,上下打量鐘憶柳。
金玦焱則回了頭,四處張望……到處都是熱鬧,到處都是喜氣洋洋,可是那個人,跑哪去了?
該死的女人!
再轉回頭時,龐維德已經叫來了不遠處看熱鬧的兩人,笑瞇瞇的上前邀請金玦焱:“四哥,好久不見,前方就是醉仙樓,咱們上去喝兩盅。哦,這是我的兩個朋友,剛從岳夏而來,也是喜歡玩古董的,你們正好能說到一起去!還有這位……哦,表妹……”
再略打量,深深一揖:“不知可否賞光?在下,龐維德……”
鐘憶柳自入得京城,還是第一次跟金家以外的男子打交道,但見對方雖不及表哥漂亮,倒也儀表堂堂,風流俊秀,只不過……
她說不好,就是覺得他的言談舉止間總有一種滑不留手的感覺。
不過她就打算應了。
姨母不是說要多跟表哥的朋友接觸嗎?這個龐公子大約就是那個龐七吧,似乎跟表哥很是要好,若是能跟他打打交道,由他在表哥面前美言幾句……
雖然表哥似乎喜歡男人,但不更好嗎?自己可以成為他第一個喜歡的女人,或者是唯一的一個,她就不信以她的魅力征服不了他!
方才表哥不是還給她買了一雙鞋嗎?這鞋可真暖和啊,就像表哥的手……
正自竊喜,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好像表哥的心里還有個叫溫香的姑娘……
如果表哥真的喜歡男人,這個溫香又是怎么回事?
方冒出疑問,就聽金玦焱道:“還是不了,家中有事,改日再聚……”
“表哥……”鐘憶柳急了。
就在剛才,她還設想讓龐七三人都為她所惑來促使表哥吃醋呢。
怎奈金玦焱已經跟三人拱手告辭。
表哥走了,她也不好多留,忙對三人屈了屈膝,便追趕而去。
身后傳來龐維德的自言自語:“四哥自打成親,就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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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氣急敗壞的回了府。
進了門,就丟了鐘憶柳……反正已經到家,也不怕她有個閃失。于是任由她在后面哀怨的直叫“表哥”,渴望他再送上一程,于眾人面前露一露臉以示對她的寵愛,也不肯回頭,而是直奔清風小筑,打算看看那個該死的女人回來沒有。
這一路,盡忙著找她了,可是哪有她的蹤影?
他心下想著,就該讓京兆尹把她捉了去,然后再找阮洵對質,讓阮洵狠狠的教訓教訓她。
太不像話了!
如今想來,被京兆尹捉去還是好的,否則……
他還記得當時那群圍觀燈謎的男子在高喊“兔爺兒”,她長得那般惹眼,那般細皮嫩肉,萬一真叫人當兔爺兒給堵在哪……
她的腦子是怎么長的?真是個混賬女人!
他怒氣沖沖,大步流星的趕往清風小筑,心下想著這是最后一線希望了,若是她當真不在,他實在不知該怎么辦了。
豈料他剛進了院門,就見千依從烈焰居里溜出來,賊眉鼠眼的東張西望。
他身手敏捷,就勢躲到了柳樹后面。
千依見四下無人,便躡手躡腳的往主屋房后溜去。
金玦焱覺得奇怪,也運了功力,無聲無息的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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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房后的墻邊豎著一架□□,□□很長,直搭墻頭。
千依就在墻根底下溜達,一會停步聽聽動靜,一會急得轉圈,還自言自語:“說好了一個時辰,怎么還不回來?”
藏身暗處的金玦焱瞇了眸……感情阮玉“出逃”,這小子是幫兇??!想必他的袍子也是這小子獻給阮玉的。
不過也難怪,人家正卯著勁的想要把立冬娶到手,還不得可勁的給人家主子獻殷勤?
都說女生外向,可他的小廝怎么這么沒出息?這胳膊肘都要拐到長安門去了吧?
臭小子,阮玉若是沒事,我扒你一層皮,她若是有事……
金玦焱整整衣襟,又拍拍袍袖,故意弄出聲響,然后大模大樣的走了過去……
千依聞聲回頭,頓時魂飛天外,差點就跪下,卻急急忙忙迎上來:“給四爺請安。四四四爺,您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街上沒什么意思。”金玦焱輕描淡寫,然后目光直接瞟向墻邊的□□:“這是怎么回事?”
“這這這……”千依一時想不出主意。
因為金玦焱回來的太快了,往年可是要在外面玩個通宵達旦的,所以他根本就沒準備遇到金玦焱該說的詞兒。
他“這”了半天,終于冒了句:“□□發潮了,小的拿出來晾晾……”
晾晾……
金玦焱望望因為“雪打燈”而朦朧在厚重云層中的……月亮。
千依出了一腦門子冷汗,方才還凍得跺腳,這會是頭發梢都燙得冒火了。
“四爺,外面冷,您還是先回屋歇歇吧……”他說出了心里話。
“沒事,我走了一路,出了不少汗,我也晾晾,晾晾……”金玦焱說著,還夸張的揪起衣襟抖了抖。
千依只覺得有一股暖流順著褲腿淌了下來,在腳邊匯成了一小灘。
剛剛他還擔心四爺見了□□再把他當家賊辦了,可是如今想來,協助四奶奶跳墻似乎比成為家賊更可怕。
他心里道,四奶奶,你可千萬別回來,千萬別在這會回來,否則,千依的小命……
“是這嗎?”
“是,你沒看見,□□還在那豎著呢……”
就在這工夫,墻外忽然傳來動靜。
千依腿一軟,就要栽倒。
金玦焱在聽到聲音的瞬間,眼睛頓時一亮,腳不受控制的疾步上前,似乎就要一步邁上墻頭。
可是他停下,回頭,威脅而陰險的沖千依挑了挑唇角。
千依還哪有膽量跟外面的人打信號,他的舌頭都打了結,連呼吸都不利索了。
墻外開始有人爬□□了。
金玦焱陰陰一笑,立在梯旁,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擺出一副望月吟詩的模樣,等著看那人露出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