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時候, 關于未知,人總是習慣設想若干個糟糕的結果,然而當面對時, 又習慣去相信好的境況, 所以, 阮玉根本就沒有深思金玦焱話語中的深意, 當真做起了米蟲, 自覺打穿越以來,終于過上了舒心的日子。
直到第七天,穗紅回來了。
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 何況百順跟千依不是老虎?更何況四奶奶很安分?更更何況百順吃壞了肚子,千依也有些中暑, 所以交接班時出現(xiàn)了空當, 穗紅就是趁這工夫進來了。
下人一路通報, 阮玉正躺在榻上一邊看書一邊吃問珊為她剜出來的西瓜,聽聞動靜, 立馬坐起身子。
穗紅比她速度還快,人已沖進屋來,納頭便拜。
“快起來,快起來……”阮玉急忙扶她,口里故作埋怨:“我當是真歸了人家, 都記不得我這個原主了……”
穗紅熱淚盈盈, 剛要說話, 卻見阮玉滿臉喜意, 水晶盤里擺著時鮮水果, 而周圍的人也都激動的瞅著她,她即將沖出口的話就遲了遲。
阮玉又道:“是怎么回來的?瞧這一頭的汗, 龐七奶奶也沒說叫個人送你?看我不找她算賬!用我的人,還不知珍惜著點。問珊,快,讓他們再拿個西瓜,不是在井里湃了半天嗎?別給四爺留了,反正他要很晚才能回來……”
穗紅見她這般張羅,皺了皺眉,再瞅瞅大家,心中疑慮更重。
“穗紅,快坐下,你現(xiàn)在可是功臣呢?!?
穗紅就沒見阮玉這么高興過,而且臉色紅潤,好像還胖了一些。
難道自己聽說的都是假的?難道……
“快跟我說說,龐七奶奶怎樣了?俊哥兒還好嗎?這陣子我也沒得空出去……”
阮玉很是為自己羞愧。其實她這陣子是最閑的,只是怕熱,怕曬,所以窩在屋里不出去。金玦焱還叫人弄了不少冰在四處鎮(zhèn)著,舒服得讓人連喘氣都是甜絲絲的。
“家分得怎么樣了?龐七奶奶沒吃虧吧?龐七還在祠堂里跪著呢?”
穗紅眼睛睜了睜,又見大家都期待的看她:“分,分家?”
“是啊,四爺最近不就忙著這事?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估計麻煩得很。龐大太太你也見過,厲害得很。我只擔心……”阮玉搖搖頭:“按理,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四爺不好插手,只是他跟龐七是一小長大的情分,總不能見兄弟為難……誒,穗紅,你怎么不說話?這事你不知道?”
穗紅揪緊了帕子。
龐七奶奶生產(chǎn),洗三那日,阮玉帶她去探望,然后就跟焦氏杠起來了,替龐七奶奶出了頭,又擔心龐七奶奶受欺負,把她放那守著。
她在龐家待了半年,龐家有個風吹草動她雖不能盡知,可也差不了多少,但怎么沒聽說龐七爺要鬧分家?她可是一直跟著龐七奶奶的。
倒是六月初八那天,焦氏突然來了,進屋就給龐七奶奶一頓訓,把俊哥兒都嚇哭了。
不能不說,自打阮玉把焦氏震懾了,焦氏一直很消停,對龐七奶奶雖不照顧,但也不苛刻,如今這是怎么了?
龐七爺要跟他娘講理,他娘就拿孝道壓他,話里話外的還提了丞相大人,龐七爺立即就沒動靜了。
穗紅只是奇怪,有了阮玉,丞相大人不也等于是龐七爺?shù)目可絾??可是為什么…?
但也沒有讓她好奇許久,因為有些事,尤其是與處于風口浪尖上的人有關的事,即便逆風也能傳個八百里,而這件事,京里早已鬧得沸沸揚揚。
就像在外面遇到暴風雨,即便知道家里也不可能安全,但依舊要拼命往家趕。
她跟龐七奶奶告了罪,龐七奶奶也沒留她,因為出了這種事,她也很擔心阮玉,可是被龐大太太禁了足,說是不想讓龐家受牽連,所以根本出不來門,只能托穗紅捎去對阮玉的安慰,然而現(xiàn)在……
不能不說,穗紅雖是從底下提拔上來的,但是論眼力,論機靈勁,比春分幾人都要強,也不枉阮玉想要重用她,所以她是覺出了不對勁,但看阮玉的開心,又聽阮玉屢屢提及金玦焱,那語氣……
她霎時明白了。
她咽下口中的話。可是這么重大的事要她瞞著,她的心里就好像被什么堵住一樣。而且這樣大的事,能瞞得了嗎?能瞞到幾時?萬一阮玉知道了……
“穗紅,你怎么了?”阮玉已經(jīng)起了疑心:“你該不會……”
“沒有,奴婢是見了奶奶,太高興了。”穗紅抹著眼淚,指尖顫抖,果真是一副激動的樣子。
“我也高興啊。你知道嗎?春分有喜了!這家伙,一回去就不見了人影,這胎養(yǎng)得也太早了點?!比钣窨谥新裨梗樕蠀s帶著笑:“估計等再瞧見她,就已經(jīng)拖兒帶女了。還說要如何陪著我,女生外向啊……”
穗紅勉強牽著唇角,只覺臉頰都僵硬了。
“我這就讓她們張羅給你接風……”
“不用了,奶奶,我……”
“你就好好歇著!不過話說回來,春分寶寶的見面禮可要準備妥了,別以為這好事你沒趕上我就放過你!”
阮玉擺出一副兇狠樣子,著人去安排席面了。
穗紅呆坐在小杌子上,只覺冰冰的西瓜把她的手指都要涼透了。
她聽著阮玉快樂的聲音打外面?zhèn)鱽?,手不禁越攥越緊,直把那西瓜汁擠了一地都不覺。
小丫鬟上前:“瞧咱們穗紅姐姐,見了奶奶,歡喜得都瘋了……”
穗紅胡亂應著,瞅著小丫鬟忙碌得歡快,還不時擦下額角的汗珠,心就跟沒了底的筐,熱乎氣一層又一層的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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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聽聞穗紅回來了,當時心里一涼,不過瞧著阮玉依舊歡歡喜喜的樣子,而穗紅見了他就低頭繞著走,他就不禁松了口氣,慶幸阮玉身邊有這樣的明白人,但是紙包不住火,他必須盡快,盡快……
可是世間事哪能總是順著自己的心意發(fā)展?何況這等事本就難以解決?更何況有人偏偏要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
隔一日,盧氏回來了。
金玦焱不得不佩服這速度。
因為出了這等事,他只能封閉清風小筑一時,整個金府也是無法只手遮天的,再說府里的人出出進進,外頭的事根本就瞞不住。
如今只恨鐘憶柳借口養(yǎng)傷賴在金家,盧氏不在,她消停了不少,幾乎要讓人以為她改邪歸正了,可是風一吹,立馬精神了,當夜就給盧氏寫了封信。
按理鄉(xiāng)下閉塞,就算快馬加鞭也得三五日,盧氏接到信當是立時便出發(fā)了,真不知三祖奶奶她們怎么就把她放出來了。
也是,盧氏跟那邊的老太太一向處的好,又頗受呵護,她若是擺出一副心焦的樣子她們一準要心疼。
盧氏一向身子不好,去的時候一路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還來信說顛得骨頭縫疼呢,回來卻是風馳電掣,而且在鄉(xiāng)下果真將身體養(yǎng)得極棒,進門時紅光滿面,雙目放電。
這都是見狀不好匆匆溜出來的百順跟金玦焱學的。
當然,身為下人,自是不好編排主子,可金玦焱只消動動心思,就可以想象他娘的不可一世。
他撂下對座那個他舍了六朝的水晶跪立應龍才請來的大人物,急忙往家趕去。
娘,千萬不要……
希望還來得及,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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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憶柳自打發(fā)出信就在大門口盼著,此刻更是不離盧氏左右。
“姨母,你這一走,憶柳可是想您呢。只憶柳這胳膊就是不見好,一遇了陰天下雨就又痛又癢……”
她這胳膊怎么也是因為阮玉傷的,雖然盧氏是為阮玉而歸,但是自打進門還沒提過阮玉半個字,她必須得讓盧氏想起來。
“嗯,苦了你了……”
盧氏的身子要么是真養(yǎng)好了,要么就是興奮至極,一句嘆息竟也能嘆得中氣十足。
鐘憶柳便抿了抿唇,更加殷勤。
盧氏回來事先沒有通知任何人,也殺了金成舉個措手不及。
金成舉捋著胡子,皺眉打量自己的太太。
盧氏笑得很是賢惠,還頗有點嫵媚的味道。
不能不說,鄉(xiāng)下的水土是養(yǎng)人的,不過待了一個多月,盧氏就好像年輕了好幾歲。
“看來你在鄉(xiāng)下過得還不錯。既是不錯,就多待些日子,把身子好好養(yǎng)養(yǎng),怎么想著回來了?”
“出了這么大的事,我哪能待得住?我若是不回來瞅瞅,非得急死在鄉(xiāng)下不可!”
“哦,我怎么看不出你有什么急?”
“老爺,瞧您這話說的,我怎么不急?親家的事可是關乎咱們金家的前程,這若是……”
“盧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