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設宴,其實只是一小桌酒席、十幾碟小菜、幾壺好酒,兩人對桌而坐。身旁的宮人都識相地退出涼亭,於不遠處守看著。
前世這樣的場景不在少數,慕容絮早已經習慣。如今自然也沒什麼可羞的,只垂著眼簾道,“皇上召臣妾來,不知爲家父何事?”
她還是這樣直爽,見面便是開門見山,也不給他留有甜言蜜語的機會。南宮策一笑,“先用膳再說不遲?!?
臉上有明顯的爲難之色,慕容絮也不拐彎抹角,“晚膳過後,臣妾便不再進食了。這是臣妾的習慣,還請皇上不要勉強。”
端午邀她食糉,便已經被她拒絕過一次。天下敢拒絕他多次的女子,恐怕唯慕容絮一人了!
南宮策心下自然不悅,不過也不表現在外,只看了看她面前的酒壺,“那......陪朕飲酒,總可以吧?”
她只一臉冷色,像是篤定了他不敢發怒一般,又拒絕道,“臣妾從不飲酒?!?
畢竟是沒得到的美人,她父親又還有利用價值。南宮策暫且忍著,不計較地笑笑,自斟飲了一杯,“朕可沒準備茶水,曦愛妃只能看著朕飲美酒、用美食了!”
她微微抿嘴一笑,大方得體,亦不失大家閨秀的溫婉。
再次沉醉於她的笑顏,南宮策不由自主地一愣、一笑。要論男子的最愛,便是如此外表嫺靜、內心狂野的女子了!若能得到這種女子,哪怕只有一次,也就圓滿了。
餘光瞥見他的呆愣,慕容絮也沒心思搭理,只一心想著碎石玉佩。
記得他潛入水中尋找玉佩,似是十分看重一般,還深怕它再丟了。如此重要之物,他會輕易丟在路邊麼?還是有人故意偷盜、又故意丟棄?
如此想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南宮策才發話道,“曦愛妃人雖在涼亭,心卻飛了。在想什麼?”
慕容絮也不心虛,很快便接上了話,“臣妾只是擔心家父,皇上召臣妾來,可是家父出了什麼事?”
看得出她眸中的擔憂之色,南宮策便也沒有多疑,只哈哈笑然,“放心吧,朕說的是好事。”說罷,放下手中的筷子,繼續道,“你兄長慕容紹已然及冠,若朕沒記錯,他還未曾娶妻吧?”
又是昔日景象!他要賜婚了!
心下雖是波瀾四起,表面卻還自如。慕容絮笑一點頭,“兄長確還未曾娶妻,皇上怎麼關心起這個來了?”
還記得
前世的嫂子,正是御賜的“大家閨秀”。不僅親手害死了慕容紹的心上人,還致慕容戰(太尉)雙腿癱瘓、盲目啞口,再不能上戰場打仗!
如此,兵權纔回歸南宮策之手,慕容家也因此受制於人,致最後無辜慘死。
其實慕容家握著兵權,只是爲了保命,不曾有過任何謀反之心。可南宮策就是野心勃勃,機關算盡便出此下作之策!
前世已經吃虧,今世怎麼可能再讓他得逞?
南宮策依舊是前世溫柔無害地笑著,彷彿想用他如沐春風的笑顏,感化眼前的美人,“慕容紹是愛妃的兄長,也就是朕的兄長。如此重要之人,朕一向關心。”
說罷了客套話,他才進入正題,“既已經及冠,不娶妻成何體統?他是慕容家唯一的嫡子,還要爲慕容家延續香火。依朕看,還是要及早成家!”
仔細聽他說完,慕容絮才一笑,“兄長出生後,曾去太廟求籤,由方丈親自解讀籤意。簽上內容臣妾不記得,只記得方丈說:及冠之後不能馬上成親?!?
雖說迷信不可行,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南宮策本身也是個迷信之人。雖心底想反駁,卻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含糊道,“還是要以延續香火爲重。若是不能馬上成親,先定親也好,朕已經有了人選?!?
慕容紹的心上人,鄭定一年尚未定下,所以慕容絮也不好以此爲藉口。略略一想,才道,“不知皇上中意哪家的千金?”
南宮策一笑,“正是驃騎大將軍的嫡出千金,楊歆。”
果然就是前世的嫂子!慕容絮心下冷笑,面上還是溫色,“臣妾聽說過這位楊千金,爲人正直善良、慷慨大方,又是將軍世家的後代,與兄長正是門當戶對的?!?
聽罷此話,南宮策驚喜,“愛妃滿意?”
這話問得可笑,慕容絮無奈,“臣妾自然是滿意。只是兄長成親,哪裡是臣妾能做主的?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還要問過家中二老才行?!闭f著,順水推舟道,“不如讓臣妾親自來問家父、家母吧?”
南宮策顯然有些爲難,“這......”
看出他有一絲動搖,慕容絮微露撒嬌之狀,“自臣妾入宮便一直生病,家中二老定然擔心。說來也有幾月不見他們了,臣妾亦甚是想念,正好藉著兄長之事見一見他們。皇上難道連這點簡單的要求,都不能滿足臣妾麼?”
南宮策一向愛美,見美人
撒嬌,就已經心猿意馬。反正她也玩不了什麼花招,便答應道,“如此,便辛苦愛妃了?!?
“皇上纔是辛苦了,”慕容絮起身,親自替他斟酒,“日日操勞國事不說,還要替臣妾惦記著兄長?!?
這話中的諷刺意味,只慕容絮一人感知得出。前世不慎,才遭了他的步步算計。今世,也讓他嚐嚐被算計的滋味!
這才注意到她的髮髻,素而只剩下一支金簪,卻不顯單調。與她青綠衣裙相稱,正好相得益彰。
南宮策勾脣,“愛妃似乎總戴著這支簪子,朕瞧它倒沒什麼特別的?!?
常人自然瞧不出它的特別,慕容絮下意識伸手摸了摸發上金簪,繼而一笑,“不過女子飾物,皇上也能注意到,確是細心!
簪子雖無特別之處,但正對臣妾心意?!焐也谋赜杏茫Ы鹕⑷ミ€復來’,臣妾因此喜愛金飾。又因金簪多重,唯此輕便,便就擇了它。”
賞賜之物即便不記錄在冊,南宮策也會有印象。他並不記得賞賜過這支金簪,所以尤爲疑心。遂問道,“這金簪是朕賞賜的麼?”
這主僕倆真是如出一轍,問的問題都讓她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故作不知,“皇上賞賜那麼多東西,臣妾哪能依樣記著?許是皇上賞賜的、也許是陪嫁的飾物、也許是請工匠新打造的。臣妾不如皇上細心,實在記不得呢!”
回答得雖是含糊,卻讓他無從多問......南宮策無奈一笑,“原來愛妃不僅不喝酒、晚膳後不進食,記性還差得很。朕都替你記下了,以後定在晚膳前設宴、準備好茶水!”
這話說得溫馨。哪個女子不希望夫君記得自己的喜好?如此間接地表達了愛意,若換作前世的她,定然感動不已。可現下聽來,卻絲毫不爲之所動。
一般女子聽此,起碼有點淚眼模糊。可眼前女子,卻似一位冷美人。這真是讓南宮策頭疼了,難道真要他出絕招?
想罷,便試探道,“時候不早了,愛妃回宮歇息吧?”
一聽可以離開,慕容絮心下一喜,馬上福身跪安,“是,臣妾告退?!?
剛要走,又被他喊住,“愛妃就不請朕去棲鳳閣坐坐?朕還想看看棲鳳閣的現狀呢!”
就知道......慕容絮心下無奈,面上卻是一笑,“天色晚了,皇上批改奏摺一定累吧?明日還有早朝,要早些回去歇息纔好呢!小聰子,送皇上回帝青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