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口一個賤蹄子地喊著,清依也實在聽不下去,忍著腿傷自內(nèi)室而出,迎面便是破口大罵,“你這不知廉恥的老妖婆,只怕沒人知曉你不能生育么?!”
女子最悲痛之事,便是不能生育!
來時便是怒氣沖沖,一聽此話,柳蓮更是怒不可遏,“你說什么?你敢再說一遍?!”
像是料到了她會沖上來怒扇巴掌,清依先發(fā)制人,隨手抄起一旁的掃帚,直接往她臉上一甩,“我為何要再說一遍?你這老妖婆配聽么?”
沒想到她會有此舉動,香卉心頭一驚,忙看了主子一眼。
慕容絮卻是一臉平靜之色,看著掃帚留在柳蓮臉上的痕跡,絲毫不為之所動,好似事不關己一般。
柳蓮卻是沒有這么鎮(zhèn)定了,掃帚落地一刻,立時響起她一陣怒吼。像是瘋了一般,嘶吼得破了聲,怒瞪了清依一眼,“你這瘸子竟敢傷本夫人,今日便連著你一起辦了!”
說罷,又指著香卉,“還有你這雜種,你也逃不得干系!”
話音剛落,只聽得一陣摔門的聲音,震得香卉面色慘白,懼然看向主子,“娘娘,怎么辦?她一定會說出奴婢與公子之事!奴婢死不足惜,只是公子......公子怎么辦?”
這傻丫頭確是一片癡心,到這個時候,還想著保全紹!慕容絮感動一笑,柔然握起她的手,“兄長不會有事,本宮也不許你和清依有事!”
香卉卻還是不安,想起那晚之事,雙手更是不住地發(fā)抖,“可是夫人知曉......她定會全部抖摟出來,到時皇上必會怪罪。”
越想越生懼怕,她一下甩開主子的手,“只要奴婢死了,娘娘便可以說是畏罪自殺,然后把罪都降在奴婢身上即可!”
說罷,便往四周一掃,像是在找自殺的工具。
清依忙伸手拉住她,“你以為你沒了,就可以保全所有人么?切莫沖動,你若去了,娘娘定然為你傷心傷身!”
香卉卻是懼意不減,“那該如何是好?”
兩人一同看向主子,只見主子胸有成竹之色,眉眼處頗生出幾分肅意。
她也不慌,只想著北冥澈說過的話,方輕道一聲,“本宮去一趟茵柔苑,太尉應該在那兒!清依,你陪著香卉,切不可讓她輕生!若有人來尋本宮,便說本宮很快回來!”
外頭刮起一陣陰風,像是即將降雨的前奏。天氣突變得這樣猝不及防,方才還見艷陽高掛,現(xiàn)下便是烏云蔽日,就像局勢的驟變一般!
至茵柔苑,果然見到了慕容戰(zhàn)。
他還保持著該有的禮數(shù),向慕容絮盈盈一拜,“老臣叩見修儀娘娘!”
她虛扶一把,坐于長椅之上,逼視他的眸子好似質(zhì)問一般,“那日芙蓉館大火,有沒有爹的份兒?”
沒想到她還肯喚一聲爹,他心下微喜,眼眶不禁濕潤,才如實而答,“老臣知情,卻沒有阻止,愿自領一百軍棍!”
“爹如實答了就行,不必什么刑罰!”她話語靜然,卻有一絲揮之不去的痛心,“我......和兄長,究竟是不是你們親生的?”
每每提及這個,他總是心下愧疚。隨即緊眉,似是不敢直視于她,“親生與否,娘娘一定要細問么?”
她應聲,開門見山道,“柳氏懷恨,已然前去求見皇上。想來不過
片刻,皇上便會派人來請,不管是不是親生,本宮都希望爹能權衡利弊!”
這話是什么意思?為了保住紹、保住清依和香卉,她自愿當之棋子,繼續(xù)為慕容家而活?
他微是一驚,“什么?夫人要揭發(fā)你們?!只因為懷恨么?娘娘為何不阻止她?!”
一連三個問話,聽得她清冷一笑,“她急著報復,爹認為女兒攔得住么?”
這一聲聲爹,喊得五味雜陳。
為人棋子,亦是人生一大悲事。他眼中多了幾分憐色和不忍,模糊的神色,迎上她的眸子,“這是老臣第一次從娘娘眼中,看到一絲恨意。還記得娘娘小時的眸子,清澈而天真,真是令人懷念!”
她亦是凝色,“女兒的天真,早在病愈前,就磨沒了!”說著,愈是悲戚,“爹懷念的是女兒的純真,還是懷念以前容易操控的棋子?”
“為父從沒將你當作棋子!”他立時接話,并非蒼白的辯解,更有幾分情意真切,“不管你信不信,你都該明白,世上唯一不會害你的人,便是為父!”
他雙拳緊握,眉頭甚是凝重。她卻是悲然,苦苦一笑,“可你把我害得最慘!我本以為你是真心待我的,我本以為你是親生父親!就算不是,起碼我不是你的棋子......”
“你本就不是棋子!”他亦是急著接了話,像是下意識說出口的,真切之意更甚,“一開始,我確不是真心待你。因著夫人要利用你,所以我也只是為了討好夫人。而后我漸漸......”
他沒有說得太多,只若明若隱地點著,心事終是習慣藏在心里。
她也不追究細節(jié),只看著他少有的脆弱眸子,心下跟著一軟,“父親是父親么?”
發(fā)上步搖的流蘇,隨著窗外一陣陰風吹入,而輕輕晃動,發(fā)出碰撞的清脆之聲。看著女兒依舊脆弱的眸子,他亦是心痛,“父親,自然是父親!”
對眸之間,仿佛心事合一。也不知為何,她心安了不少。
回了梨園居,便接到了南宮策的傳召。
他是個講究之人,自然更是重視血統(tǒng)的純正,一聽慕容絮與紹并非慕容氏血脈,立時心生怒意。
慕容絮剛一進門,便聽他盤問道,“既然不是慕容氏的血脈,你為何收養(yǎng)他們,你可知這是犯了國規(guī)的大罪?!”
柳蓮口齒一向伶俐,此時也不示弱,一口流利地解釋,“此事便要追溯到二十年前,當時妾身與二姨娘先后嫁給老爺。妾身先一步有孕,二姨娘便心生妒忌,因此使壞,前后換了妾身兩位孩兒!”
拿陪嫁去磬國的二姨娘說事,得虧她想得出來!皇后一笑,“夫人的意思,曦修儀和慕容公子皆是二姨娘換來的雜種?夫人可有什么證據(jù)么?”
侍人遂將證據(jù)呈上,正是二姨娘買下兩個孩子的契約。上頭寫明了一個為慕容絮、一個為慕容紹,還有買賣雙方的簽名,只是賣方的簽名潦草,叫人看之不明。
二姨娘現(xiàn)下算是半個磬國人,南宮策自然罰之不至。如此一來,罪便落在了兩個孩子身上。
未免最后落個無知的罪名,柳蓮還附注了一句,“這張契約是從修儀娘娘的包袱中搜出的,上回妾身見她遮遮擋擋,便斗膽一搜,方知當年秘密!
修儀娘娘一早便知,只怕少了慕容氏的靠山,更怕落個違反國
規(guī)的罪名,所以知情不報!妾身實在心痛,好好的兩個孩兒,竟被悄悄調(diào)換了!”
紹從小便是乳娘帶著,所以貍貓換太子一事,柳蓮蒙在鼓里也不矛盾。至于如何調(diào)包,就全憑南宮策想象了。
細細看了看契約,這才注意到慕容絮的到來,他隨即將契約怒扔而下,“曦修儀,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還沒等她回答,柳蓮便先發(fā)制人,“皇上不必問細則,只要滴血認親一番,事情即刻見分曉!”
這確是最好最快的證實方法,他遂讓人準備好清水,由小聰子親自去驗。
鮮紅兩滴血液,如同兩點混濁之淚,參雜著諸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消片刻,兩滴血淚仿若不識,漸漸分離開來。正驗實了兩滴鮮血,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先前只是聽柳蓮口頭說說,現(xiàn)下親眼證實,難免還是有些心痛。方才剛剛安下的心,也跟著吊了起來。二十幾年來,為她喜而喜、為她憂而憂,終不過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罷了!
柳蓮見之,卻是一喜,“還請皇上過目,曦修儀確非妾身之女!”
經(jīng)南宮策過目,再加之郎中驗證,果然并非親生!
紹后一步而來,先是一一參拜,隨后才替妹妹開脫,“并非親生一事,修儀并不知情,請皇上明察,一切都是臣的過錯!是臣貪圖慕容氏的榮華,而知情不報!”
說罷,只聽柳蓮一笑,“這契約可是從修儀的包袱中搜出的,你不必故意袒護,如此只會罪上加罪!”
一聽罪上加罪,紹立時眉頭一緊,難道她要說出那晚之事?
果不出所料,柳蓮只顧著乘勝追擊,沉聲稟道,“修儀之罪不容赦免,紹之罪更是天理不容!皇上或許不知,修儀身邊的香卉姑娘,已然不是完璧之身了!而褻玩之人,便是紹!”
她竟用了“褻玩”二字!南宮策心頭怒意更甚,憤得凝向紹,“此話當真?!”
下藥之事并沒有證據(jù),紹自然不能胡說,遂一笑,“是臣魯莽,強行要了卉姑娘。”
天子腳下,他竟敢做這樣穢亂宮闈之事?!
見他盛怒溢于言表,柳蓮心下更是喜然,嘴角更是掛上了一分不易察覺的得意之色,“還有清依!先前妾身被誣陷將清依送給蘇家,實則是修儀親自送的!不信,皇上現(xiàn)下盡可問一問修儀,愿不愿讓清依嫁于蘇家公子!”
這事她還未曾向南宮策提出,她竟然先發(fā)制人!
還未想好如何回答,便聽南宮策問道,“曦修儀,你可愿么?”
他的語氣陰冷得很,倒不是因為違反國規(guī),依舊是面子問題。
矛盾當前,若說不愿,經(jīng)柳氏挑撥,員外那邊定然不好交代。若說愿意,又等于肯定了柳氏所說。
左右為難之下,只好權宜答道,“清依乃是臣妾的陪嫁,入了宮便是皇上的女人。既是如此,清依的婚事,也該由皇上做主,并非臣妾左右。”
他臉上溫度驟降,又像是質(zhì)問般,“那朕現(xiàn)在便要了清依,你可有異議?”
世上哪有如此刁難之人,竟逼得她有些手足無措?!慕容絮微一咬牙,正要發(fā)話,便聽外頭一陣響亮的聲音,“這真是天下第一冤案!”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話音剛落,便見一位女子翩翩而來,眾人目光移去,正是楊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