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便見稚戈(妙修媛)快步而來,隨后便是她的貼身宮婢喬苓,一路阻攔而來卻也攔之不得。
見虛弱幾近倒下的慕容絮,稚戈忙上前扶好,“娘娘無礙吧?”
聽得尊稱娘娘,貴妃臉色煞白,“淑女已不是昭媛了,修媛如此尊稱,是否忤逆圣旨?”
說著,一個凌厲的眼神睨向喬苓,“也不把你主子看好!若想尋死,大可不必這么費心,直接知會暴室一聲便可!”
立時一陣驚嚇,喬苓忙跪下,“娘娘明察,主子身子不便,奴婢實在不好強行阻止。推推阻阻的,又攔不住主子......娘娘饒命,奴婢這就帶主子回去!”
稚戈卻再次甩開她,“堂姐如此無情么?不過宮人而已,也要較真?”
貴妃白之一眼,“你若回去好好養(yǎng)著,本宮自然不會較真!”
冰塊融化的寒氣,受轉(zhuǎn)扇引之,點點拂于三位主子身上。原是暑熱無比的房間,被這幾分寒意包圍,不過一刻便涼若春秋。
貴妃微微蹙眉,向一旁轉(zhuǎn)扇的宮婢指責一眼,“糊涂東西!都忘了修媛不喜用冰么?若傷得修媛風(fēng)寒,本宮定要你們的性命!”
因著稚戈束腹,宮婢們也沒生懷疑,只以為是她不喜用冰,忙撤走只剩一盆。
這才放心下來,貴妃冷睨慕容絮一眼,簪上流蘇點點發(fā)出清脆之聲,“淑女知曉修媛身子不爽,還是快些勸她回去養(yǎng)著吧!不然修媛出了什么狀況,本宮更是不會放過你!”
慕容絮冷冷一笑,難不成修媛胎兒無恙,她就能收手不殺?無非就是仗著太后的勢力胡作非為,遲早有她的好果子吃!
聽她一聲威脅,稚戈一驚,忙攔在慕容絮身前。以手撫腹,像是暗暗威脅般,“只為了他,堂姐至于么?”
他?慕容絮心下一疑。
只見貴妃的神色也跟著一慌心底像有不能平息的波瀾。忙摒退了左右,才微怒一句,“在外人面前胡言亂語什么?言語之間也沒個忌諱么?”
稚戈一笑,“忌諱?堂姐忌諱他么?巴不得與他日日在一起吧?”
“華稚戈!”貴妃一怒之下,直接喚了她的全名。但見她手上動作,像是要對腹中胎兒做什么,忙低了幾分語氣,“淑女與你未曾交集,你何故為了她忤逆本宮?”
見她疾言厲色的模樣,稚戈卻是不為所動,“昭媛娘娘是無辜的,而且嬪妾相信,她并非多舌之人!”
貴妃不屑一笑,“道理還需本宮多說么?你知曉不單是因為這個!”
稚戈亦是一笑,“嬪妾亦不想多說道理,天生麗質(zhì)并不是昭媛的錯,娘娘何故這般不近人情?你大可直接問昭媛,若是程章要她,她可會同意么?!”
“你瘋了!”聽得敏感的二字,貴妃驚得起身而怒,沖著稚戈便是一巴掌,“說好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你怎可以向外人敘說?!”
略是聽明了其中意思,慕容絮恍然,原來殺身之禍,終還是逃不開情字。
一巴掌下來,稚戈的左臉已經(jīng)血紅。貴妃卻還嫌之不足,壓著聲音咬牙道,“就算這賤人不同意,有她和楊茜在,也遲早是程府的威脅!為了章,我也要除了她們!”
巴掌痛意,化作眼角一點淚痕,卻固執(zhí)不落。感覺到發(fā)上步搖的掉落,稚戈苦笑幾聲。
“堂姐既要趕盡殺絕,何不連我腹中的孩兒一同殺了?反正太醫(yī)也說了,程章還是有一絲生育能力的,并不是杳無希望!”
“你......”沒想到她說話如此沒有忌諱,貴妃狠含怒意,卻無從爆發(fā),只恨恨咬牙,“你若再忤逆本宮,本宮真的會殺了你!”
稚戈一笑,拾起落地的步搖,悠悠擺弄幾下,“記得這是程章借著合宮大慶,贈予嬪妾的步搖,精致不必說,珍貴更是難得。
不過嬪妾身孕,配著也覺難受,不若戴在昭媛發(fā)上,堂姐覺得程章會喜歡嗎?”
被她犀利的語氣,氣得差點腳跟不穩(wěn)。忙扶了扶手,坐于長椅之上,深喘了幾口氣才平復(fù)了心情。
感覺到悔恨的眼淚,即將涌出眼眶,又驟然起身,向慕容絮狠然一眼,“今日便算了,本宮有的是時日慢慢對付你!”說罷,快步揚袖而去。
稚戈也跟著松了口氣,忙扶了慕容絮坐好。又親自將冰塊移近了幾步,只聽慕容絮勸道,“你身孕嬌弱,不要做這些粗活,快且坐下吧!”
原為修儀時,她便十分敬重這位修嬪之首,聽她還是依舊語氣,溫然抿唇一笑,“太醫(yī)說嬪妾調(diào)養(yǎng)得好,適當做些粗活也無礙?!?
說著,微微低首,才恭然坐于一旁,“貴妃設(shè)此計策,嬪妾是事發(fā)才知。連累娘娘受罪,嬪妾實在于心不安。只是皇上現(xiàn)下不愿見嬪妾,不然求情幾句也是好的!”
這世未曾與她交涉幾句,沒想到她也肯如此幫就。慕容絮心下感動,面上卻還有一分疑色,“你肯幫本宮,就不怕本宮恩將仇報?除去貴妃,一并連你也沒了命?”
稚戈淺淺一笑,“若娘娘真會恩將仇報,那嬪妾便是看錯了人,心下也認了!”
她亦如前世闊達,好似沒有凡人的七情六欲,偶時單純得沒有心思、偶時又睿智得城府極深。
只可惜這世與貴妃結(jié)怨,也不知她是否真心相待。慕容絮心存一分疑慮,面上只是柔然一笑,“修媛既然這么說,我自然不負眾望。只是修媛口誤,不該稱我娘娘,只喚淑女便可。對了,方才聽你們姐妹言語,及說程府、程章,我倒聽不明白。”
輕輕將步搖簪于發(fā)間,稚戈方正色幾分,“其實這事也是紙包不住火,遲早會讓人知曉的。
嬪妾也不愿瞞著娘娘,貴妃愛慕程章已久,入宮之后亦是避寵、愿為他守身。程章卻不顧一眼,反算計嬪妾的身子,致臣妾有孕。因著縱欲太過,便傷了生育能力。
太醫(yī)也不敢直言,遂說還是有希望。程府妻妾私底下算計孩子,已毀得程章膝下無子。嬪妾腹中便是他唯一存留的孩兒,堂姐唯恐他日后再無子嗣,便計策要保住嬪妾腹中之子。
雖說程章好色,堂姐卻是癡心一片,更是忌諱再有人勾引他。先前與娘娘交涉,倒也算是談得來。
只是前些日子,娘娘避寵之事傳入程府,程章便生了覬覦之心。堂姐在程府諸多線人,聽說此事更是暴怒不已!”
話至此處,諸事皆是明朗。慕容絮不由寒笑,“只因一位好色之徒,貴妃便要這么多人的性命,也算是費盡心思了!”
稚戈頷首,“其實這也怪不得貴妃,愛戀之人皆是迷惘。她原是端莊自持,現(xiàn)下也是糊涂了,才做出這等事。事后想想,許會后悔,只是
近來是消不下來了。不過娘娘放心,嬪妾一定盡力護你周全!”
若是一輩子癡心不改,只怕她一輩子都消不下來。前世等著南宮策回心轉(zhuǎn)意,只等到一死。
這世自然不會傻傻等著!戀上那好色之徒,她也算是毀盡了一生。太后不必留著,自然也不能對她手軟!
安定下來,慕容絮才恍然記起一事,“對了,你可愿去一趟暴室和內(nèi)務(wù)府,代本宮瞧一瞧小邵子和香卉?還有茜兒,她被送去公孫府,也不是是否受了委屈!”
方見她驚,還以為有什么要事,原來是這個。稚戈方笑,“瞧嬪妾,有孕之后是愈發(fā)沒了記性。
昨晚聽說此事,嬪妾便去了一趟暴室和內(nèi)務(wù)府,及時護了他們。小邵子有些身手,倒沒有受傷。只是香卉......一拖進暴室便受了極刑,現(xiàn)下正在相玥宮療傷?!?
聽罷才放心不少,慕容絮卻還是擔憂,“宮中太醫(yī),只怕見風(fēng)使舵慣了......”
稚戈一笑,“娘娘放心,小邵子乃是毒醫(yī)世家之后,從小便精通毒物、擅以毒物用藥。由他親自替香卉療傷,不會出岔子的。只是......”
說著,語氣低沉幾分,“璐充容身陷公孫府......娘娘也知公孫府的作態(tài),嬪妾實在救之不得。
再者嬪妾與程章淵源,公孫少夫人程氏亦是忌諱嬪妾。實在救之不得,不過娘娘也不必擔憂,充容身手極好,想必不會受了委屈?!?
身手好,也敵不過舊情奸詐。慕容絮不由輕嘆,“希望如此吧!”
聽得她救下小邵子和香卉,心下已有感動,疑慮也漸漸少了些許,“此劫若能平安度過,我一定不會忘了修媛大恩!”
感覺到步搖上的流蘇,輕搖于耳畔之間,稚戈的笑聲亦是清脆,“娘娘忘了么?
先前那騙子天師,受了惠妃指使,要傷嬪妾腹中胎兒。連貴妃也不知所措,正是娘娘所救。若說大恩,該是嬪妾沒齒難忘才是!”
慕容絮一笑,“行了,咱們也不必計較什么恩德了!你有孕辛苦,還是趕快回宮歇息吧!若是貴妃再來,我也有對付的法子,你不必回回都辛苦趕來。”
等待反擊的日子,有稚戈相護,或許會比預(yù)計之中更是順利吧!
少丞的死訊傳到太后耳中,暖宣宮立時一陣騷動,原是紹去拜見,太后竟親自下臨廷尉院!
此時,紹正與眾人飲酒作樂,聽得外頭通報之聲,才悠悠起身而跪,“臣參見太后娘娘!”
“哼!”進門便是一陣冷哼,太后環(huán)視左右,卻沒有一處可以安坐的地方。地上皆是砸碎的酒壺碎片,椅上、凳上灑滿了香酒,桌上更是杯盤狼藉!
簡直不成體統(tǒng),為國辦公之人,竟在廷尉院中大肆飲酒?!見到她也未行大禮,這是目無君上、目無太后!
竹音見此,忙眼神示意后頭的宮婢,收拾出一張干凈的椅子。太后未曾請了平身,眾人便自行起身,雖是立于一旁,卻沒有半分敬意可言!
扶著太后剛坐下,便聽她怒不可遏地一聲斥責,“如此沒有規(guī)矩,你們都不想活了嗎?”
一聽怒喝,眾人更是怒意甚然。同舉起杯盤一砸,聲響震徹心扉,莫冷先一步上前,語調(diào)高昂非常,“臣等性命,皆由廷尉丞說了算,太后無權(quán)言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