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靈芝腦兒一懵,頓時啞口無言。惠妃只告訴她如何引起皇上的注意,也沒料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
不得不對慕容絮瞠目結(jié)舌,她竟能一句擊中要害,毫不予以留情!這還是平日善良溫和、愚笨軟弱的慕容貴人嗎?
見她不回話,一旁的太監(jiān)也跟著憤然問道,“皇上問你話,你敢充耳不聞?!快說,你未見天顏、為何認得圣上?可有何人告知?你今天一舞、又受何人指使?”
原本只是想一舉獲得圣寵,現(xiàn)下被這主仆攪黃,她反成了罪人?!
暗暗憎惡一眼,繆靈芝心知現(xiàn)下說什么都沒用,供出惠妃更是大忌,只好下跪認罪,“沒有人告知臣妾、更沒有人指使。
只是選秀時,臣妾斗膽抬眸看了一眼。臣妾在家沒規(guī)矩慣了,并不知那是大逆不道、無禮君上,而后才知卻已經(jīng)來不及,現(xiàn)下自首認罪,還請皇上看在臣妾無知的份上輕罰!”
她倒是口齒伶俐!慕容絮又是巧笑,不依不饒道:“哦?只是選秀看了一眼便記住了?
那繆容華的眼力定然超凡!不如來個百步開外,我寫個字讓你瞧一瞧,若是認出來了,我便信了你的話,若是認不出來......自有皇上圣裁。”
繆靈芝立時一驚,一向友善待人、從不與人結(jié)仇的慕容絮,現(xiàn)下怎么如此異常、存心要她失寵?
聽罷她古靈精怪的主意,南宮策呵呵一笑,“就照貴人說的辦!百步開外,你若認出了字,朕便既往不咎;若是認不出,便拉去暴室服刑,能不能活著出來,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暴室......繆靈芝嚇得全身一顫,強忍住想要掐死慕容絮的沖動,勉強一笑應(yīng)聲道,“臣妾遵旨。”
沒想到出來散散心,還能遇上這樣的好事!慕容絮一個眼神,示意香卉準備筆墨,今日定叫繆靈芝瞧瞧她的本事!
平日看嬪妃之間爭斗不休,南宮策總是煩惱不已,今日卻喜聞樂見,許是戰(zhàn)事剛剛平定的緣故吧!
筆墨備好、慕容絮在百步外寫了一個大字:曦。
復(fù)雜的筆畫又是百步開外,繆靈芝使盡渾身解數(shù),只見紙上一個大墨點,一橫、一豎皆是看不清楚,連猜也猜不著邊。頓時萬千煩惱絲,心下抓狂得不知所措。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繆靈芝才支支吾吾道,“慕容貴人所寫,正是......正是‘蠢’字。”
天子當前,她怎么敢寫“蠢”字?!南宮策眉心一緊,方才的喜色全然被怒色替代,待慕容絮走近,才見“曦”字,頓時又大笑起來。
他身邊的太監(jiān)也慣會見風(fēng)使舵,見主子笑了,便也跟著低低笑起來。
慕容絮還惑然,只聽清依說了方才的事,才掩嘴一笑。
看來她還是有些本事的,看得出是個復(fù)雜的字,便猜一復(fù)雜之字。只可惜漢字眾多,光靠猜也終是暴室的命!
看著紙上秀氣的“曦”字,繆靈芝更是嚇得直顫,忙磕頭求饒,“臣妾知罪、臣妾知罪!只因近日病了,所以眼力有些下降,看字也稍稍模糊些......”
她的辯白終是無力,反惹得南宮策氣惱,“天子當前,你也敢說個‘蠢’字,簡直膽大包天!來人,傳旨:賜繆容華封號為蠢,拉入暴室受刑三日!”
清依諷然向她賀喜道,“這封號倒是新奇,定是古今第一封號!新選秀女之中,蠢容華可是頭一份殊榮,真是令人羨慕呢!”
慕容絮一笑,也不拘束地看了他一眼,“這還多虧了皇上的智慧,竟能想出如此絕配的封號!”
聽這主仆二人的嘲諷,繆靈芝心里已經(jīng)氣炸了鍋,可天子面前,有怒也得忍著,只悶聲回道,“皇上智慧自是無話可說,若沒有慕容貴人的幫助,嬪妾也不能脫穎而出。如此殊榮,沒齒難忘,滴水之恩必當涌泉相報!”
慕容絮笑意之中滿是不屑,這與前世滅族之恨比起來,還是九牛一毛!這就忍不住了?前世殘害無辜一族、卻還能嬉笑連連,還以為她有多么“寬宏大量”呢!
也沒細聽女子之間的爭斗之語,南宮策只靜靜凝著紙上的“曦”字。
秀氣而不乏大氣、莊重而不乏滄桑,若不看寫字之人,還以為是個飽經(jīng)滄桑者所寫,哪里能想到這是出自一位剛出閨閣不久的小女子之手?
“曦字甚好!禁園凝朔氣,瑞雪掩晨曦。花明棲鳳閣,珠散影娥池。飄素迎歌上,翻光向舞移。幸因千里映,還繞萬年枝。”
南宮策陶醉于她神秘的字,不知不覺就出口成章,興致一來,便吩咐道,“傳旨:賜慕容貴人封號為曦,雅梨宮更名為棲鳳閣。”
鳳......慕容絮微有恐慌,頷首回絕道,“皇上三思,臣妾不敢冒用‘鳳’字。”
她還清晰地記著前世臨死,他臉上沒有半分情意。可見這男人的薄情,現(xiàn)下重來一世,她必不會再受他的欺騙!賜封號、賜鳳字,不過他一時興起罷了,只有蠢人才會欣然接受!
南宮策卻不這么想,許是見慣了女子附和他的模樣,沒想到她會拒絕。
私心以為是她貪心,便試探道,“朕不過想賞你舞姿罷了!勞煩愛妃一舞,總要有見面禮才好。來人,再傳旨:晉曦貴人為正四品充儀,為棲鳳閣主位。”
“慢著!”慕容絮忙喊住傳旨太監(jiān),隨即換了一臉冷然,“臣妾清靜慣了,不喜歡來人打擾!”
他自然明白這言下之意,面對圣寵如此淡然者,鄭國建立一年以來,她還是第一位!
雖心有不甘,但他也不欲與這小女子多加計較,便隨口道,“你既喜歡清靜,朕不讓人來打擾你便可。只是這晉位、賜號之事,你必要受之。這既為慶賀你久病初愈,也為嘉獎慕容愛卿的戰(zhàn)功,朕已然封了他為太尉。”
太尉正是軍事最高官員。
看來昔日之事還是照常發(fā)生了,父親升官、女兒晉位,他們慕容家是注定要引來是非的!只是今時不同往日,既然避之不及,那便迎刃而上吧!
慕容絮應(yīng)聲謝恩,“如此,臣妾拜謝圣恩!”拜倒的一刻,不禁又想起昔日景象。
慕容一族之所以受難,皆由他而起。前世他殺盡忠貞之士,今生她必定加倍還之,不再叫慕容一族枉死!
晉位賜號、修改宮名不過一道旨意的事,便有諸多賞賜接二連三地送進棲鳳閣。
“金玉步搖十支、錦緞十匹、秘制香粉十盒......”樣樣都是十,寓意十全十美。宣讀賞賜的太監(jiān),用他那尖尖的嗓子,不知厭倦地念著。
慕容絮也無心聽這些無謂的東西,只
吩咐一旁的香卉,“去暴室說一聲,不必對繆靈芝手下留情,不然就是跟慕容一族過不去,本宮定不輕饒!”現(xiàn)下她占盡風(fēng)光,這樣的話自然有資格說。
香卉應(yīng)聲而去,便有太監(jiān)小聰子上前,將一副稀罕的文房四寶呈上,“充儀娘娘萬安。這是皇家?guī)旆康恼淦罚藮|南西北四方各具風(fēng)格的寶石,由京城第一工匠打造而成的文房四寶。
皇上一直惜之如金,今日賞賜,并讓奴才奉上一句話:往日惜物,今日惜物及人。”
男子討好女子,也不過只是這些伎倆。昔日如此,今日還是這般,沒有一點新意!
初次聽時她還感動不已,現(xiàn)下已然麻木,只悠悠喝了一口茶,“還有什么珍寶,速速奉上就是。”
如此珍寶,她竟絲毫不屑?小聰子勉強一笑,又將一件舞衣奉上,“這亦是庫房珍品,名為芙蓉蠶絲衣。皇上說舞衣優(yōu)美,正如其人,只有娘娘配得!”
那芙蓉蠶絲衣,前世她已然穿過數(shù)次,現(xiàn)下也已經(jīng)麻木。一邊繼續(xù)喝茶,一邊無趣出口,“若本宮沒記錯,皇上尚未見過本宮跳舞。如何知曉配得配不得?”
話罷,小聰子將一旁畫軸中的畫取出,打開于她一瞧,笑然解釋道,“這是皇上想象娘娘起舞的模樣畫就的,皇上說:優(yōu)姿美態(tài),不見舞動已然婆娑。”
哄騙女子的話倒是成堆成堆的,只是沒覺出一點真心。昔日她怎么就沒聽出來呢?只顧著初戀的懵懂,便一頭栽進去,害得慕容一族慘死!
雖是不屑這些珍寶,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畢竟在這宮中,她唯一不能直接對立的人就是南宮策。
想罷一笑,讓人看不出她的心思,“皇上有心了,本宮最愛這畫。只聽爹說皇上治國有方,倒不知畫工亦是超群。”
她現(xiàn)下得勢,小聰子自然是滿臉堆笑,“咱們皇上會的可多,娘娘是福氣之人,日后定然還有驚喜。”
說罷這些無用的,小聰子終是說到了重點,仍是滿臉堆笑,卻多了一分深意,“今日正是五月初五端午佳節(jié),宮宴至亥時四刻便會結(jié)束。皇上想與充儀娘娘一同用最后一份粽子,于帝青宮寢殿。”
他刻意突出寢殿二字,慕容絮自然聽得更明白了,下意識婉拒道,“入夜后,本宮便不習(xí)慣再食,還請皇上另更她人,今日本宮累了。”
嬪妃聽此,總會欣喜非常,她神態(tài)之中卻伴著嘲諷與不屑。
小聰子心下惑然,也不敢多問,只提醒道,“這最后一份粽子,可是御膳房最精心的一道菜。其他小主求也求不來,娘娘怎么反倒言累呢?”
慕容絮仍是婉拒,“本宮聽說皇上今日翻了皇后娘娘的牌子,棲鳳閣的名兒已然沖撞了皇后娘娘,若再逾越,皇上豈非置本宮于不仁不義境地?皇上圣明,定然能體諒本宮,煩勞聰公公原話傳達。”
本想再勸,可她說的也有理,小聰子只好離去。
看著一宮的賞賜,井井有條地擺放著,慕容絮微微緊眉。
清依亦是擔憂,“娘娘,如此出眾,難免成為眾矢之的呀!”
她還好意思提醒呢?若不是她強出頭,南宮策怎么會突然心血來潮,賞這個、賜那個?心下無奈,“如此情景,早晚都會來。既然來了,咱們就以不變應(yīng)萬變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