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蠻橫若放在平時,南宮策倒可以寬容,可現下是面對自己的母親,他豈能再失了君王顏面?
隨即橫起眉目,警告似地瞪了她一眼,“曦昭媛,你不要自以爲朕寵愛你,就在太后面前失了分寸!”
預感到了母子二人的怒意,楊茜忙上前勸解,哪知話還沒出口,便受南宮策大斥,“璐充容的伶牙俐齒也該收收了,竟也如此不分場合麼?!”
原還依仗著太后撐腰,可這丫頭整日都同太后不喜之人一起,早已經受了厭惡。如此一來,太后便也懶得爲她說話,只冷冷瞧了她一眼,“璐充容退下!”
從沒見過她這般冷漠,楊茜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退到一邊。
轉眸而回,太后又是咄咄逼人之勢,“曦昭媛要袒護這賤婢,哀家也不爲難。只是要昭媛選一條路:要麼賤婢驗身、要麼昭媛驗身,別無它路!”
並非完璧一事,宮妃中便只貴妃知曉,因著上次鍾揚之事而知。貴妃與太后來往甚密,只怕是她說出了口。雙雙捏著兩個把柄,慕容絮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心下知曉妹妹的身子,紹終還是不忍,想之幾許才大義凜然地開口,“太后有所不知,昭媛之所以護著香卉,是因爲香卉早已不是女兒身!
並不是香卉不知檢點,而是臣難抑心中之情,才鑄成錯事。而今香卉已然有孕,臣實在不想耽誤了她,才斗膽娶她過門,還望太后成全!”
原以爲他不會說出有孕一事,哪知脫口便是。慕容絮雖是無奈,卻也理解他的想法,畢竟孕事是最有說服力的。
只是......這孕事......
本還想著圓場,哪知太后先一步開口鄙夷,“有孕?真是天大的笑話,哀家怎一點也瞧不出她有孕的模樣?竹音,請太醫來瞧瞧她是否喜脈!”
這頭正緊張,慕容絮才發現不見了邵漣蹤影。正是緊要關頭,他怎麼還鬧失蹤呢?
此時也無心管他,只一心想護著香卉,卻被紹拉住,“此時此刻也無所謂名譽了,昭媛便不必護著了!日後若是香卉名譽有損,皆由臣一人承擔!”
這個傻哥哥,尚不知未孕一事!慕容絮卻也不好開口,兩難之下也不知該怎麼辦。
楊茜更是插不上手,先不說自己不知全情。就算知曉,這腹背受敵的情勢,就算是神人,恐怕也沒有扭轉乾坤的本事!
窗邊的喜燭忽而一陣爆破,一下凝固了空氣。微微感覺一陣壓抑之感,叫人難以喘息。
隨著殿中一片靜然,外頭的蛙聲也聽得更清晰。好似連蛙聲也緊張了幾分,一聲一聲比平時加快了不少,聽得人兒更是心中慌慌。
若論最緊張者,無非就是香卉了!
早已經跪麻的雙腿,只透著膝蓋的痛意,點點顫著心頭的不安,柔弱之樣像是隨時都會垮下來。
感覺到太后得逞的洋洋笑意,香卉更是捏了一把汗。表面像是爲了阻止婚事而來,可暗地裡的目的,她一看即明!
故說路途遙遠、不欲來行宮,分明就是準備扳倒主子的證據!故說什麼兩條路可選,她哪裡那麼容易善罷甘休?
算來算去,此劫都是難逃!與其被太醫診出結果,顏面盡失,還不如自己承認了,也算有骨氣些!
正是這般想著,香卉才擡高了語調,正色向衆人道,“不必請
太醫了!太后也不必費心,奴婢確然沒有身孕!”
四座皆是不驚,紹倒是愕得不行,“什麼?你沒有身孕?!”
見得紹被矇在鼓裡的樣子,太后冷冷一哼,“果然是居心叵測,竟以孕事騙婚?!”說著,狠然凝了慕容絮一眼,“曦昭媛,此事你可知情?”
餘光便見兄長難以置信的神情,慕容絮心神也跟著一亂,“哥哥,你聽我解釋,此事......”
這時哪裡還有她辯駁的份兒,剛一出口便被太后厲聲打斷,“哀家只問你一句,你知不知情?!”
意識到她強烈的敵意,慕容絮的目光亦是含了幾分恨色,咬牙答道,“臣妾知情!”
太后故作不平地笑笑,語氣更多了幾分凜然,“你既知情,爲何不告訴廷尉丞?讓他這般不明不白地娶了一個賤婢,還以爲自己要當爹了。
你這個做妹妹的就開懷了麼?先不說他自小寵著你,就衝他對你言聽計從這一點,你也總該有些良心吧?”
聽得機會來了,雲妃也忙插了一句,“香卉這丫頭,伺候昭媛也算細心。想是昭媛把她當妹妹看,才放心嫁給兄長!昭媛也算一片好意,成其俊郎美妻,太后便不要氣惱了!”
妹妹、好意、俊郎美妻?這三個詞,無一不點燃了太后心中的怒火。
心知雲妃不過火上澆油,還是順火而怒,逼向南宮策道,“如此不知體統的女子,皆是讓皇帝寵壞了!連升幾級,哀家便已經不滿,皇帝還要這般忤逆麼?”
母后的威嚴,自己一向是敬畏的。南宮策微微低首一嘆,“兒臣知曉母后苦心,如此不知體統的女子,確實不該再寵了!”
這情勢,顯然要將她逼到窮途末路!慕容絮咬牙幾分,“皇上要罰臣妾可以,還請不要阻止哥哥與香卉的婚事!聖旨已下,若是收回,男方倒是無所謂,女方今後還有何顏面?”
南宮策卻無情面色,正如前世漠然無視一切的樣子,“現下是朕要罰你,並非與你談條件!”
說著,睨向已然六神無主的紹,挑眉問道,“成親一事,先不論顏面。慕容愛卿,朕且問你,你還願娶香卉麼?”
忙是一雙期盼的眼神,瞧向一旁高大的兄長,卻見他不安於心,久久才答道,“臣......不知!”
“哥哥!”慕容絮不敢相信地喚了一聲,卻不聽他半分迴應。難道他就這般輕易相信了騙婚?就算未孕,他也奪了香卉的貞潔,難道也能辜負麼?
南宮策更是多了幾分威懾,“不知恰恰是最好的回答,既表明了自己的心思,也給了香卉顏面!如此,朕便收回聖旨,去襄主之位!另外,香卉不潔之身,自然不能留在宮中爲婢了......”
話語一頓,便聽太后緊接著道,“如此不知檢點的女子,哀家與皇帝決不輕饒!來人,先將她押去暴室,待哀家與皇帝商量出了結果,再處置這賤婢!”
原是大紅喜事,一身主子親手製的錦袍,一轉眼竟成了不潔之身!
雙腿終是支撐不住身子而垮,尚未癱坐在地上,便已經有左右兩名太監,擒住她的左右胳膊。無神之下,連她自己也不知何時,竟已經被拉去了暴室!
香卉受難,邵漣又沒了蹤影。好似少了左右手般,慕容絮只覺無助到了極點。
不知所措間,只聽得外頭進來
一位著裝整齊的內監,向諸位主子一跪,“啓稟皇上、啓稟太后,已驗實小邵子並非內監,而是完整的男子!”
原來邵漣被他們偷偷帶去了!
驚愕雙眸,慕容絮更覺四面楚歌,袖中雙拳緊握,不由說道,“不可能!小邵子怎麼可能假冒內監!定是你們誣陷!”
其實自己早已經有所預感,聽到這個事實自然也沒有過多的驚訝。只是不敢相信這個現實,本以爲會一帆風順的她,竟還是到了這般山窮水盡的地步!
那內監卻是自若神態,低首回道,“昭媛娘娘若是不信,大可親自一觀。或是問內務府所有內監,大家都是親眼所見!”
內務府......果然吳秋麗已然叛變!
這一聲昭媛娘娘,喚得卻沒有絲毫恭敬口氣,倒像是提醒,引得南宮策一怒,“昭媛?私藏男子、縱容賤婢騙婚,她還有什麼資格爲昭媛?!”
前世就算軟弱,位分也從來都是隻進不退。從沒想過降位之事,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不安地閉上雙眸,只聽南宮策沉聲道,“小聰子,傳旨:降曦昭媛爲正四品充媛,褫奪封號,遷出棲鳳閣、雅梨宮,自此居在凜穡宮!”
這一波接著一波,竟沒人敢站出來,替她說一句公道話!連兄長也愣在一處不言不語,慕容絮只覺心痛到了極點。
本以爲這是最大的打擊,沒想到太后還有後招,“慕容充媛私藏男子,必然爲了茍且之事!以哀家猜想,她的守宮砂不過仿畫!竹音,帶下去驗身,必要給皇帝一個確實的答覆!”
“是!”竹音應了一聲,便上去要擒慕容絮,卻見她揚手阻止,“不必驗了!回皇上、太后的話,臣妾確已非完璧之身。
不過臣妾坦然,並非承認罪行,只願皇上開恩,不要遷罪小邵子和香卉,臣妾願受任何責罰!”
南宮策不由一陣驚異,“什麼?你已然不是完璧之身?是誰?”
這般質問,正如前世一幕幕令人心痛的場景。腦中零星迴憶不斷浮現,慕容絮揚眸卻是凜然,“是誰......皇上心下不是已經有答案,還需臣妾多答麼?”
“你......”南宮策終是盛怒,卻奈何衆人在場,極力壓下怒色。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本要啜茶清神,卻抑制不得憤然,直接將茶杯摔碎在地!
茶杯的碎片隨之而起,差點毀了慕容絮傾國傾城的臉兒!
南宮策只覺屈辱感上頭,直接伸腿便是一腳,何等無情,“你這賤人,簡直死不足惜!小聰子,傳旨:
降慕容充媛爲正八品淑女,自今日起逐出慕容宗卷,不得再姓慕容!凜穡宮也不必住了,直接遷入冷宮,擇日處斬!”
紹這才驚然,正要說話,卻被南宮策一個眼神逼回,“若有求情者,誅連九族!”
話音剛落,只見楊茜上前而跪,低垂的眼簾下,滿是泰然神色,“臣妾不爲淑女求情,只願皇上同臣妾一併罰了!打從居入煬晨殿開始,臣妾便發了誓,要與絮兒同生共死!”
原是絕望心神,聽得耳旁一陣暖語。死灰復燃般擡眸看她,眼中盡是感動之色。
對比南宮策,卻更是冷酷,“好!那便降你爲從七品御女,逐出宗卷、遷出雅梨宮,與淑女同日處斬!”
轉眸之間,她微微一笑。此時此刻,何等溫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