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也不知自己飲了幾盅酒,醒來時眼前已是漆黑一片。好似盲了雙眼,瀟驚得起身,伸手觸到牀帳,卻也不見五指。
她一向懼黑,即便是夜晚入眠,亦要點上一支蠟燭。許是姚國的宮人還不懂她的習慣,便高聲吩咐一句,“來人,給本宮點上幾支蠟燭!”
聽得一陣腳步聲,健穩而來卻不聽迴應,瀟微微顰眉,“是太子麼?”
她的耳朵倒是機靈,劉耀遂笑,“只你我二人在,太子妃還喚太子麼?不是應該喚我爲夫君?”
沒想到他的語氣如此輕柔,瀟暖心一笑,“還是喚太子吧,不然拗口得很。太子替妾身救得十皇子,妾身會心感謝!只是夫妻之事,太子能否等幾日再行,妾身尚未準備好......”
漆黑昏暗,她也瞧不清他的面色,只聽他深深一笑,“太子妃怎知我要行夫妻之事?這自作多情的本事,可是比喝酒的本事好多了!”
只覺一陣尷尬,瀟也不知該笑還是不該笑,“若非要行閨房之事,太子爲何熄滅所有蠟燭?”
轉眸看了龍鳳長燭一眼,劉耀輕笑,“今日定親,就算是洞房了。依著姚國的規矩,龍鳳長燭要一直亮到明日清晨。怎麼?太子妃瞧不見龍鳳長燭的燭光麼?”
確然,嗣國亦有這個規矩,只是奇了,她怎麼什麼都看不見?心下若有所思,瀟又多問一句,“真的點了蠟麼?”
劉耀一笑,“你我夫妻,何必騙你呢?”一個眼神,示意一旁的宮婢,“帶太子妃感受一下燭火!”
宮婢會意而上,小心謹慎地扶了瀟去燭旁。感受燭火,本只需靠近,那宮婢卻是強行讓瀟伸手過去,一下燙灼了玉指。
“啊!”瀟吃痛縮了手,一下甩開那宮婢,“你是何人?!敢故意害本宮?!”
一頓怒吼,卻得宮婢輕蔑一笑,“這不過燭火灼傷,太子妃何必激動?人生在世,總要懂得享受一個苦字吧!”
聽這聲音媚然,一聽便是一身的狐媚性子,同慕容絮無異!
最是厭惡這種人,瀟隨即別過身子,自己摸索著回牀。不留神間,卻被那宮婢一絆,摔倒之際,額頭直接在桌角磕出一道傷痕!
“啊!”又是吃痛一聲,好似比方纔的灼傷還痛幾分。
聞到那宮婢身上的香粉味兒,瀟隨即怒然,“你究竟何人?敢當著太子的面,對本宮無禮?!當心本宮......”
話音未落,只聽那宮婢一笑,“當心太子妃告去嗣國麼?正好,嗣國皇帝還未走,太子妃儘可前去告狀!只要......太子妃走得去!”語罷,便是一陣踢腿,直擊小腿柔弱部。
瀟吃痛而跪,隨即又是膝蓋一陣疼痛,崩潰不已,“太子何在?皇兄尚未離開,本宮身份尊貴,你怎縱容一個宮婢這般無禮?你就不怕皇兄知曉了,要治你的罪嗎?!”
劉耀卻是不言不語,只玩味一笑,坐於一旁的木椅之上。一手玩弄著摺扇,一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見此,那宮婢更是肆無忌憚,“不過區區嗣國,太子可從來不放在眼裡!南宮瀟你給我聽著,我纔不是什麼宮婢,而是......太子的女人!”
那五字何等諷刺,卻得瀟不屑一顧,“原來是太子一個沒名沒分的侍妾!不過區區侍妾,也敢如此無禮麼?!”
劉耀這才發話,“她不是侍妾,而是要取而代你的太子妃!”
他的語氣何等冷滯,同灼熱的燭火截然相反。瀟聽得不明,“你什麼意思?”
伸手環過美人,劉耀才得意一笑,“太醫方來了一回,斷你是喝過了酒,致雙眼盲目!”
盲目二字,如鋒利一針,刺得瀟心下一痛。驚愕之間,不由癱坐在地上,“你胡說!定是你用了什麼藥!你同那劉宇合謀,究竟要把我怎麼樣才滿意?!”
爆發了怒意,卻只聽得對頭一陣歡悅之聲,美人輕敲他的胸膛,羞然一句,“太子爺甚壞!”
實在聽不得這樣的聲音,彷彿想到了慕容絮投身澈哥哥的懷抱,叫人生辱不已!
自己的身子一向敏感,若是用了藥,不可能一絲感覺也無。聽他的語氣泰然,應該不是在說假話!可好端端的,酒怎麼會傷了眼呢?
難道酒有問題?沒想幾時,便發瘋似的跑出東宮,卻被門外的侍衛擒住,“今夜是洞房之夜,太子妃便不要四處亂跑了,還是回宮去吧!”
強行被帶了回來,竟一絲反抗也不得!
這哪裡是她的洞房之夜,根本就是一對狗男女的!心下羞辱更甚,卻奈何雙眼盲然,什麼也做不了。
心中不斷浮現北冥澈的身影,不管是以前同窗的情景,還是現下再見的模樣,都能讓她安心幾分。
早知就該跟母后學幾句佛經,這時念上幾句,也可以靜心一些。
可惜一句也不會念,只能聽著一旁的嘈雜之聲,想著忍辱負重而報之,才按捺住即將暴怒的性子。
若是此時,母后、或是皇兄在,她定然不會受這屈辱!都怪慕容絮、怪劉宇、怪劉耀,盡是他們的陰謀,才害得她腹背受敵!
一生十五年,或許這是一個最漫長的夜晚。也不知何時入了眠,卻睡得那樣不安穩。醒了方知自己睡在地上,起身便是風寒襲體,分外難受!
“來人!”撐著虛弱的身子而起,卻是雙腿一軟,無力癱軟回地上。
她倒沒有多想,只猜著是病了,所以才全身無力。再欲起身,雙腿卻麻木地沒了知覺,方知雙腿的異樣,愕然大驚,“來人!快來人!”
聽得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瀟下意識滿是敵意,手撐著後退了一步,“慕容絮!不許靠近本宮!”
都說瞎了眼的人,聽覺甚好。本以爲是長年累月下來的本事,沒想到她不過瞎了一夜,聽力就這般厲害!
慕容絮也不故作神秘,只揚聲一笑,“太子妃果然好耳力,正是本宮!”
果不出所料!立時睡意全無,瀟咬牙切齒,恨意十然,“你來作甚!來瞧本宮笑話嗎?滾!給本宮滾出去!”
初盲之人,總是這樣驚慌失措。慕容絮像是司空見慣,淺笑一聲而上前,“巳時三刻,各國使臣都要回國了,皇上和本宮也不例外。本宮不過來向太子妃辭行,何必拒人千里呢?”
說著,伸手欲扶她起身,卻被她斥然推開,“你別碰我!骯髒!”
揚眸一眼,威嚴自生,慕容絮隨即笑意全無,“太子妃說話,可要注意分寸。畢竟自己的命,還捏在本宮手裡!”
瀟不屑一笑,“別佯裝清高了,慕容絮,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和劉耀做了什麼勾當!他肯幫你對付我,無非就是得了
你的好處!骯髒!你們都骯髒!”
她現下正受著刺激,說話難免兇悍些。慕容絮也不認真去聽,只硬生搶過她一隻手臂。
細細去瞧她的守宮砂,許是因爲自己也用過藥,所以看得出她用藥的痕跡。只是有一點不同,自己是假作守宮砂;而她是藏匿守宮砂!
至於爲何藏匿,無非就是想借口嫁給北冥澈!
慕容絮鬆手一笑,依舊自若神態,“昨夜皇上醉酒,你猜他對本宮說了什麼?他說他後悔了,可若不讓你嫁給劉耀,難免你又對質子生多情愫,畢竟.....你的初次,給了質子!他已然知會了劉耀,讓他不要介懷,還請太子妃放心!”
也不辯駁,瀟反倒洋洋一笑,“我放心的,不是太子是否介懷,而是本宮的初次,永遠是澈哥哥的!”
“是麼?”她一句反問,倒讓瀟沒了底氣,卻還是硬撐著自信,“自然是真的!你即便得到澈哥哥的身子,也得不到他的心!因爲於男子而言,第一個女人是永生不忘的!”
永生不忘嗎?只怕南宮策早忘了!
感受著外頭的暑熱,慕容絮輕輕顰眉,忍不住搖起手中小扇,“依本宮看,太子妃還是完璧之身!”
因著風寒難受,已然出了許多虛汗,更是虛了身子。撐著蒼白的脣色,瀟還能冷冷哼聲,“我是否完璧,可不是曦昭媛一句話決定的!”
“確然,”慕容絮輕笑,“太子妃這一計欲圖質子,倒提醒了本宮一事。正好藉此發揮,判太子妃一個七出之過......昨晚太子妃不在東宮吧?”
聽出了她的語中之意,瀟更是白了面色,“慕容絮,你不要得寸進尺!你已然害得本宮這樣慘,還不肯罷休麼?”
看著她恨恨的雙目,神色卻是遊離不定,好似心頭不定的驚惶。慕容絮一笑,蘭花指下好似也生出一絲算計,“本宮一向不喜夜長夢多!”
瀟咬牙哼聲,“你終還是要我死?你就不怕澈哥哥找你拼命?!”
未免太過自作多情了!慕容絮嗤笑,若是李婷這般說,倒是情有可原,畢竟是青梅竹馬之情。可這話,出自瀟之口,總有揮之不去的可笑之意。
被她逗得嗤笑不已,正如一陣陣羞辱,聽得瀟磨牙切齒,“有什麼可笑?!就算澈哥哥不拼命,皇兄也不會放過你!”
一掃四周,撿起地上一支木棍,慕容絮狠狠給了她一棍,正中小腿之上。本該是劇痛不已,卻一點感知也無。
隨手扔了木棍,也不知哪裡來的木棍,慕容絮一陣嫌惡,方笑,“感覺到雙腿的病了?一個高傲公主,定是受不得這些突兀的變故吧?受不得,你又該怎麼做,便不必本宮一一教你了吧?”
瀟癡癡一笑,才恨意上頭,狠狠回道,“休想!”
如是這樣靜默一刻,慕容絮才取出腰間的匕首,正是女皇御賜,“既然太子妃不肯配合,只要本宮替你自殺一回了!太子妃儘可放心,本宮殺得多了,手力自有分寸,決不讓你多痛苦多一分!”
聽得匕首出鞘一聲,瀟也跟著一驚,“慕容絮!你不許胡來!你若敢殺我,皇兄和母后都不會輕饒了你的!”
“皇兄、母后?”慕容絮呵呵一笑,神色更是狠了幾分,“他們盡是本宮的仇人!你且放心,不過多時,我便讓他們都去陪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