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華——梨花。
外頭的梨花雖是飄香,但慕容絮的寢殿一向是聞不見的。一晚上的燥熱之后,竟意外得了一縷梨花清香,慕容絮隨香而起身,朝門外看去。
只見香卉端著一壺茶而來,“娘娘,奴婢沏了一杯梨花冰茶,給您解解暑?!?
經(jīng)一晚上的折磨,終是感覺到了一陣涼意。慕容絮迅速下床,幾步走到放置冰茶的桌旁,取了一個(gè)干凈的杯子就想喝茶。
忽而被香卉止住,只見她一臉錯(cuò)愕,“娘娘不先洗漱么?”
熱得都忘了洗漱......慕容絮尷尬笑笑,“本宮真是熱暈了,你快些傳人進(jìn)來,伺候本宮洗漱?!?
香卉恭然一笑,擊掌喚人進(jìn)來。
今日伺候的人似乎比平時(shí)要多一些,慕容絮很快注意到這個(gè)細(xì)節(jié),忙問道,“今日是什么特別的日子么?”
香卉遂解釋道,“太湖的荷花、假石旁的茉莉都遍開了,皇后娘娘下旨,讓嬪妃都去御花園賞花呢!”
隱隱約約記得昔日有這事,只是平平淡淡的,所以記憶不深。
眾人皆愛賞花,慕容絮卻是苦惱,“這大熱天待在自己宮中都能出汗,還偏偏跑到外頭去賞花,也不怕有人中暑了......”
香卉掩嘴一笑,“皇后娘娘只說自行賞花,咱們?nèi)€(gè)形式就好了。奴婢知曉娘娘怕熱,依姑娘吩咐了,讓咱們直接帶您上芙蓉涼亭坐著就行。省得要您到處跑,熱得滿身是汗?!?
芙蓉涼亭也算是個(gè)涼快的地方,慕容絮遂點(diǎn)頭,“記得多制些梨花冰茶帶去?!?
香卉應(yīng)聲,“梨花冰茶確可解暑,但也不能喝得太多了。奴婢且沏兩壺,于食盒中帶去吧!”
梳洗罷,又用了早膳,終是喝上了冰涼的梨花冰茶。
這冰茶的制法十分簡單,取幾片梨花花瓣洗凈、于水中煮沸煮香、再加入適量的冰塊,即成一杯清香的梨花冰茶。
慕容絮喝了一杯便愛不釋手,馬上向香卉學(xué)了制梨花茶的方法,自制了兩壺裝入食盒,才欣然出了棲鳳閣。
昔日香卉死得早,她還不及發(fā)現(xiàn)其制茶的天賦,她便英勇犧牲了?,F(xiàn)下重來一世,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才能。細(xì)想一番,前世真是虛度了,竟什么也不知......
過了石子路便是御花園,梨香剛盡,便是一片茉莉花香。
若說梨花是清香,那茉莉便能稱作香氣濃郁了。茉莉出落得不高,白白凈凈如梨花一般純潔、美好,卻似乎比梨花多一重神秘。
慕容絮一襲淡黃色的衣裙,薄而若隱若現(xiàn),袖上、裙身皆蘇繡著梨花,純美非常。
腰間則由一根系帶束著,原本就美的身材更顯韻味。手執(zhí)一把白玉小扇,時(shí)不時(shí)給自己扇扇涼,卻還是香汗盈盈。
明明已有遮陽傘擋暑,卻好像多了一重?zé)嵋狻?
似是瞧出了她的不適,香卉忙擺起手中的扇子,一邊替她扇去暑熱,一邊勸慰道,“娘娘耐耐性子,前頭就是芙蓉涼亭了,到了那兒便會(huì)涼快許多的?!?
御花園中,嬪妃分布三兩處。幾步之外便是靛修容,她昨日承寵,今日似乎格外趾高氣昂,字里行間都在炫耀皇上對(duì)自己的寵愛。
見慕容絮走得急,忙高聲喊住她,“曦充儀好興致,這炎熱的天氣,步子還如此急促,本宮看著都熱了。
”
雖不想止步,可她的位分畢竟高些,只好停住行禮,“靛修容安好!”
靛修容一旁的兩位婕妤位分不比充儀,見之馬上福身,“充儀娘娘安好!”
慕容絮向她們點(diǎn)頭而笑,“兩位婕妤同安?!闭f罷,才向靛修容回話,“嬪妾怕熱,只想快些到芙蓉涼亭去,因而步子快些?!?
昨日便見她怕熱,本以為是故意向皇上博取同情、而取得用冰的特權(quán)?,F(xiàn)下看她出汗甚多,才知并非假裝。
靛修容遂莞爾,“誰不知芙蓉涼亭涼快?大伙兒都去那兒,早沒有充儀的位置了,不如充儀留在此處,與本宮、兩位婕妤一同賞茉莉?!?
也不知她是否刻意刁難,此處的太陽是最烈的!明知她怕熱,還挑這樣的地方留她,趾高氣昂得未免太過了......
正愁不好拒絕,忽聽不遠(yuǎn)處響起一陣男子之聲,“皇上在芙蓉涼亭乘涼,聽說充儀出門了,便邀充儀娘娘同賞太湖芙蓉。充儀可愿前去?”
這聲音熟悉非常,慕容絮一直不曾忘記,便是昨日那個(gè)調(diào)侃她的男子!
只見他一身素服薄衣,素得不像是宮中人的模樣,簡直連普通的太監(jiān)都不如。
慕容絮只瞧了他一眼,也沒瞧清五官便移開了眼神。雖只一眼,卻也知他絕美非常。即便如此,還是避諱一些,畢竟還不知他的身份。
靛修容卻是喜形于色,直視于他,“皇上在芙蓉涼亭么?本宮這就去找皇上!”
說罷便要往涼亭而去,立時(shí)被他攔住。
他以輪廓分明的側(cè)臉相對(duì),微微透著些許冷峻,似乎不屑睨她一眼,“皇上只傳了曦充儀,其他閑雜人等皆不準(zhǔn)入內(nèi)!”
聽這語氣倒像是個(gè)有地位、有架子的人??蓚髟挼牟欢际翘O(jiān)宮人么?何故由他傳話?后宮許陌生男子進(jìn)入么?難道他是侍衛(wèi)?
被他冷漠的語氣弄得怒然,靛修容隨即強(qiáng)調(diào)道,“你可知皇上昨日寵幸了誰?竟敢在本宮面前放肆!”
他只是一笑,微微透著嘲諷之意,“皇上寵幸之人我自然不知,但毫無羞恥之人,我倒見了一個(gè)!”
“你!”靛修容正要發(fā)作,他卻視而不見,只請(qǐng)慕容絮往涼亭而去,便自行離開了。
見他離開,慕容絮才舒了一口氣,問于一旁香卉,“那是何人?本宮怎么從來沒見過?”
還真是與世隔絕了,竟連他也不知。香卉隨即一驚,“娘娘真不知那是何人?”
被她這么一問,不禁想起昨晚。慕容絮微有心虛,“我若知曉,還問你做什么?別賣關(guān)子了!”
香卉應(yīng)聲,“皇上一聽說劉仲一事,便下旨徹查。劉仲的罪證倒沒查出,只意外查到太醫(yī)院中有寮國奸細(xì),其房中還有自由出入寮國的腰牌,正是寮國宮人才有的。”
寮國,正是嗣國(南宮策國家名)的附屬國......還記得前世,她正是被誣陷與寮國太子有染,才莫名其妙獲罪而死去!
慕容絮顰眉點(diǎn)頭,“既查到寮國奸細(xì),皇上必要追查寮國動(dòng)向吧?”
政事哪里是她們女子能論的?香卉遂壓低了聲音,“皇上倒沒追查寮國動(dòng)向,只提出要寮國送來一名質(zhì)子?!?
所謂質(zhì)子,便是要寮國選出一位皇子,送其至嗣國為人質(zhì),以平寮國逆反之心。
古人云:虎毒不食子。即便是不受
待見的皇子,落入他人手中,寮國皇帝也會(huì)心軟。就算有了叛逆之心,也不敢輕舉妄動(dòng)??偠灾伺e就是以和平的方式、解決沒必要的戰(zhàn)爭。
慕容絮恍然,“方才那男子,便是寮國送來的質(zhì)子?”
香卉點(diǎn)頭,“娘娘英明。那正是寮國十皇子北冥澈,因著皇上愛十、又寓意十全十美,寮國便將他做為質(zhì)子而送來?!?
原來如此......慕容絮微微顰眉,“何時(shí)的事?”
香卉想了想,“奴婢聽說是在昨日,許就是昨日的事吧!安排質(zhì)子進(jìn)宮,甚為低調(diào),大伙兒都是陸續(xù)聽說的,具體時(shí)日奴婢也不知?!?
既是劉仲下毒之后的事,許就在這兩天吧!
這算是她害了他么?若不是她指證劉仲,南宮策便不會(huì)徹查太醫(yī)院。若不徹查,便沒有質(zhì)子一事。若他不是質(zhì)子,想必能過得安心些吧!
慕容絮若有所思,明明是質(zhì)子,他卻沒一點(diǎn)該有的悲哀之色。單看昨夜的開懷自在,只覺他像個(gè)紈绔多情的親王,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是名質(zhì)子!
慕容絮仍是疑惑,“既是質(zhì)子,就該乖乖待在宮外的府上,讓人管制著。好端端地進(jìn)宮做什么?還替皇上傳話?他不知自己是什么身份么?”
香卉若有為難之色,“讓他進(jìn)宮是皇上的意思,奴婢也不知為何。按說他的一步一行,都該有人盯著才是,怎么方才見他只身一人?”
他既然能夜?jié)摵髮m、棲鳳閣,必定是有些手腳功夫的。既是如此,太監(jiān)宮人定是看不住他了。
也不知南宮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竟讓他進(jìn)宮來,也不怕他染了哪位嬪妃?雖說嬪妃皆是玩物,但男人也有占有欲,自己的女人絕不容許他人玷污。
談著談著,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芙蓉涼亭。
卻不見南宮策身影,也沒有他來過的痕跡,只幾位嬪妃于亭中嬉戲。香卉先是疑惑,“咦?皇上已然離開了?”
問罷,便聽一旁的宮人回道,“今日是嬪妃群聚賞花,并沒有皇上駕臨,卉姑娘何出此言?”
шωш ?ttk an ?C ○
香卉更是惑然,“皇上未曾來過涼亭?”
只見那宮人搖搖頭,“奴婢一直守在這兒,不見皇上來過?;屎竽锬锖突蒎锬锏故莵磉^......”
慕容絮與之相視一眼,皆不知北冥澈本意。難道他看出了慕容絮怕熱、靛修容刁難,所以搬出皇上、替她解圍?
離了涼亭,直往一旁的竹林深處而去。慕容絮才疑道,“我與他素昧平生,他為何出言解圍?”
香卉倒是覺得理所當(dāng)然,“奴婢聽其他宮人說,十皇子好助人為樂,是個(gè)善解人意的翩翩男子。他替充儀解圍,大概出于正義吧!”
出于正義么?單看昨日的他,簡直就像個(gè)地痞流氓,總是出言輕浮,哪里有點(diǎn)善良的樣子?慕容絮呵呵一笑,“本宮倒不覺得他正義,只覺是頭披著羊皮的狼!”
“披著羊皮的狼?”昨日那清澈的笑聲再次響起,夏風(fēng)一吹,驚起一地花瓣。
只覺全身汗毛一豎,慕容絮下意識(shí)后退一步,作勢(shì)要遠(yuǎn)離發(fā)笑之人。
花瓣回落于地,北冥澈便自竹林深處而來,“我已經(jīng)替充儀解圍了,充儀為何還要跟著我來?是為道謝、還是要以身相許?”
慕容絮眸色微冷,“十皇子說話,總要如此輕浮么?簡直與流氓無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