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妃沒有猶豫,從袖中拿出小紙包後,遞給蘇諾語,說:“看這樣子,這件事已有了眉目?”
蘇諾語點頭,坦誠道:“是,有了些眉目,最遲明日,應該會有結論。”
楊妃笑得輕鬆:“如此,我便在冷宮之中,靜候佳音。”
蘇諾語不願與她過多寒暄,說起來,這件事上她不論是在皇上面前求情也好,還是現在這麼拼命地研究也好,說到底都不是楊妃,楊妃不過是恰巧受益而已。宮裡的這些個妃嬪,每個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你算計過來,她算計過去,每日都生活在爾虞我詐中,實在是叫人頭疼不已。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能遠離這樣的環境。如今想來,還是逍遙谷的環境單純許多。即便有冰雁這樣的好事之人,但好歹她只是針對她一個人,對其他的兄弟們是絕無二心的!
蘇諾語發現自從得知了白府滅門案的背後之人不是褚哲勳後,她心中對夜離的思念便與日俱增。哪怕是像現在這樣,猝不及防地便會滿腦子都是那個人……
蘇諾語稍稍收斂心神,目光掃過楊妃,本想轉身就走,卻還是忍不住叮囑一句:“無論如何,你一定要保護好靈貴人。要知道到最後,即便我能證明這些毒出自一人之手,若吳妃抵死不認,也是沒法的。所以,最關鍵的便是靈貴人!”
“我知道。即便我再怎麼不喜歡她,也不會在這關鍵時候,讓她被人暗害!”楊妃保證道。
蘇諾語聽後,沒再說話,轉身離開。
回到太醫院後,蘇諾語說起這個事,心雲撇撇嘴,頗爲不信地說:“這件事上楊妃真能做到她答應的那般嗎?若是靈貴人有了面聖的機會,豈不是會舊事重提?到時候皇上豈能容得下一個拿皇嗣開玩笑的女人?”
蘇諾語激賞地看一眼心雲,這件事心雲似乎想的比她還全面。可是,心雲並未能準確地分析如今的形勢,她說:“若是靈貴人死了,那麼我們幾句缺乏一個最直接最有利的證據,證明這一切其實是吳妃所爲。你想想看,對於楊妃來說,是未來的危險更急迫還是眼下離開冷宮更急迫呢?”
心雲遲疑地點點頭,半晌後才說:“無論她們間如何鬥,只要別牽扯到您就可以!”
蘇諾語微微一笑,說:“放心吧,這件事不會牽扯到你我。好了,今日也不早了,咱們睡吧。”
翌日清晨,蘇諾語起了個大早,簡單地洗漱之後,她便又埋首於研製毒藥。有了昨日的經驗,今日倒是順利許多。不到兩個時辰,她便有了結果。
心雲在一旁見她一臉輕鬆,就知道成了!
主僕倆不再耽擱,將這三份毒小心翼翼地拿好,趕往嘉德殿。
遠遠的,章華見蘇諾語來了,連忙迎上去,恭敬地行禮:“蘇大夫這個時辰過來,想必是爲了冷宮下毒一事?”
“是,煩請公公通傳一聲。”蘇諾語笑著說。
章華瞥一眼殿內,有些歉然地說:“蘇大夫,按說您來了,皇上那邊是不用通傳的。只是今日皇上在見鎮壓叛軍的將領,故而還得煩請您在這兒候一會兒。”隨即,他又吩咐身邊站著的人給蘇諾語搬了椅子來。
蘇諾語知道御前面聖的規矩,哪裡有就坐的道理?她自然是態度堅決地拒絕。
章華多少了解蘇諾語的脾氣,也不勉強,只是站在她身邊,並不多話。
倒是蘇諾語想起方纔他的話,心中微動,想了許久,還是決定一問:“章公公,你剛纔說皇上在見前線的將領,是大軍凱旋了嗎?”
章華見她問起,也不隱瞞,回道:“並不是,只是這一次的叛亂是平南王糾結了所有王爺,意圖謀反。這些個王爺平日裡各有封地,且遍佈各個地方。但朝廷的可用之軍並不能一次性派到各地去,他們是平叛了一處,便回朝面聖,再去往另一處。”
這雖說涉及到朝政,但一來並不是什麼隱秘之事,二來在皇上心中蘇諾語便是未來的皇后。所以章華也算是識時務者爲俊傑,能透露的都透露了。
蘇諾語聽後,心底微微有些緊張與期待,如章華所說,裡面的人是這次的領兵將領,那也就是說有可能是夜離!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她籠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握拳,不大一會兒,手心中微微有了些薄汗。
蘇諾語深深呼吸一次,不動聲色地問:“可是阮忠阮將軍的人馬?”
“不是,是褚哲勳褚爺!”章華沒有多想,脫口而出。
“什麼?”蘇諾語就好像是被晴天霹靂劈中了一般,整個人怔在那兒,一動不動。
章華以爲她沒有聽清,又重複一遍:“是褚哲勳,褚爺。”
這個名字一出口,蘇諾語只覺得天地之間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章華與那些御前侍衛消失了,心雲也消失了,甚至是天地間的風,都消失了。她只覺得天旋地轉,自己似乎回到了逍遙谷中她和夜離常去的小溪邊。她獨自站在那兒,既緊張又興奮地等待著夜離的出現。
之前耳邊還縈繞著秋日裡鳥兒的鳴叫聲,大殿內不時傳出來的聽不真切的對話聲,以及偶爾有人走過的腳步聲。可現在這些聲音也都消失,她什麼都聽不見,耳邊唯剩她自己的心跳聲。
那心跳聲砰砰不停,幾乎讓她有一種一顆心要從身體裡跳出來的錯覺。她下意識地低下頭,拼命地想要抑制住自己那控制不住的心跳,甚至,她都懷疑身邊的人也能聽見那強有力的聲音……
“蘇大夫,您怎麼了?”章華見她神色似乎有些不對勁,緊張地問。
心雲看著蘇諾語這副樣子,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在腦子裡仔細回憶了一遍,確定褚哲勳這個名字同小姐的生活並沒有什麼交集,只不過就是在朝廷中有幾分名氣而已,不足以讓小姐失態啊。
難道是小姐身子突然不適?
這個念頭令心雲有些緊張,連忙攙扶住蘇諾語的手背,關切地問:“小姐,您怎麼了?是身子不適嗎?”
蘇諾語猛地從自己的世界中醒過來,擡頭看著章華和心雲滿臉的緊張與擔憂,生硬地扯起笑容,說:“沒有沒有,只是剛纔想起了一些事。沒事的。”
章華不疑有他,只恭敬站著。
倒是心雲,雖說臉上褪去了擔憂,但她心裡清楚,一定是有什麼事!否則小姐不會這樣。以小姐那淡然超脫的性子,向來是處變不驚。若非是很嚴重的事,她不會有方纔那樣不正常的反應。
心雲仔細回憶著,似乎就是從章華說了褚哲勳這個名字後,小姐就有些不正常,難道小姐的反常是因爲這個人?
站在大殿外,許多話是不能說的,心雲壓下心中的好奇,決定回到太醫院後,再向小姐問清楚。
蘇諾語見章華沒有生疑,而心雲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不信,她知道以心雲對自己的瞭解,只怕是不會相信方纔那番敷衍的說辭。只是心雲是自己的人,最是忠心不過,有些事,是可以告訴她的。
不願在這些小事上浪費心思,蘇諾語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面前緊閉的大殿之門。她在心底告訴自己,等會兒當這個門打開之後,出來的便是她朝思暮想的夜離!
到時候,她該有什麼樣的反應?在這樣的衆目睽睽之下,只怕她只能裝作是不認識吧?
她相信當夜離看見她的時候,不會十分驚訝。清然都進宮同她見了面,她又說了那麼多誤會夜離的話,想必夜離也知道她在宮裡的緣由。以夜離對她的一番心思來看,大概是不會驚訝,只會心痛!
想想也難怪,夜離對她十餘年如一日的忠貞不二,可她呢?之前有眼無珠便不說了,之後又愚蠢地誤入他人的陷阱,愚蠢地不相信他。這樣的事,換做是誰,只怕都是會心痛的吧?
正當蘇諾語在這兒胡思亂想之際,裡面傳來了沉重腳步聲。一步、一步,直要走入她的心裡……
“出來了。”章華小聲地說道,準備上前一步,將大殿之門推開。
蘇諾語忍不住後退兩步,剛剛纔平穩一些的心,又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甚至比之剛纔還有過之而無不及。隨著章華的手碰觸到門上,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兒,似乎想透過厚重的門板,看清裡面站著的與她一門之隔的那個人!
心雲站在蘇諾語身側,看著蘇諾語那緊張到不能自已的樣子,心底幾乎敢肯定,那個讓小姐有諸多不正常的反應的人,就是殿門後的褚哲勳褚爺!
只是這樣的認知,實在叫心雲有些想不透,小姐只怕是聽見公子的名字,也不會這樣緊張,爲何會對這個並不相識的人有這等反應呢?
然而,無論如何,心雲還是緊緊地攙扶住蘇諾語的手臂,怕她有別的反應被人注意到。
“吱呀——”一聲響,章華將門打開。
蘇諾語屏息凝神,瞪大雙眼,看著逆光而來的男子,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