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該聽她的話,我努力學(xué)習(xí)就是爲(wèi)了能和樑非白讀一個學(xué)校,我怎麼能聽她的三言兩語就嚇得屁股尿流呢?
可是兩天後看著老媽拉著破爛推車回來,抱著胳臂“哎呦哎喲”連聲叫喚的時候,我就知道聶倩不是在唬人。
老媽說一羣混蛋把攤位砸了,吃了糖糕賴賬,最後就成這樣了。
老爸又說要找村政府理論。
一個寒假不見,郝博又躥高了不少,他總會無緣無故地找我麻煩,這已經(jīng)不是什麼需要大驚小怪的事了。
“吃什麼呢?嚐嚐我的鐵板燒?”
“別夾過來!”我忙擋,“別煩人了好嗎!”
“怎麼了,怨氣這麼大,來那個了?”他才說完,非音就嗆了。
“不害臊!”
他埋頭吃飯,並不覺得羞恥。
“你天天跟著我們有什麼意思啊,不累啊?”
“我猜你這個脾氣啊,樑非白還沒見過。”
“要你管啊?”
“你啊,就是愛裝,在他跟前表現(xiàn)得那麼完美,淑女?小鳥依人?在我這兒呢就屬你聲音大。”
那種被說中的感覺並不怎樣,我討厭他的一針見血,“那你天天跟著我,跟屁蟲?”
“林年我勸你態(tài)度客氣點!我不介意你在我跟前也裝一把,成天跟我對著幹你是想找打的啊?”
非音將我拉住,“可以了,你最近脾氣是挺大。”
或許吧,我只是特別害怕而已,這些天身邊總跟著人,混混、流氓、痞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也不知道他們是誰的人。
但他們讓我不得安生。
豆腐每天夜裡都會吼一陣,我知道會有大事發(fā)生,但在大事來的那一天之前,我只能提心吊膽地度日。
中考前一週,郝博突然找我說,“能考上一中不?學(xué)費(fèi)不夠我替你交。”
“不用。”
“不用客氣,只要你考得上市一中,這筆錢算我下的賭注。”
“有錢了不起!”
郝博靠在牆頭笑了一陣,吸一口煙道,“我媽說了,我考多少分都能讀市一中,我覺得吧,這錢花在我這麼沒出息的人身上是糟蹋了,還不如用在你身上。”
“那你不讀你幹什麼?”
“繼續(xù)混我的事業(yè)唄,你等著看吧,老子將來就是江陵,不,是整個江北的黑幫頭兒。”
呵,真有鬥志。
“我不可能這麼心安理得白白接受你的饋贈。”砸餡餅也不是這麼砸的,還事先挑人。
“那你給我做女朋友唄。”
“一邊去。”
“老子身邊沒個女人總被那幫子兄弟嘲笑,這不有好處第一個想到了你嗎。”
“是嗎,我要是不同意呢?”
“你會不同意?這是能改變你命運(yùn)的學(xué)業(yè)哎,你是家裡有錢還是對那小白臉忠貞不渝?”
此處我不想提樑非白,“我家有錢。”
然後第二天我家就鬧賊了。
“三萬積蓄,全沒了!”老媽大哭道。
這個素來堅硬地如銅牆鐵壁的女人,終是一夕間蒼老了。
這次不用老爸說,老媽已經(jīng)先一步去找了村支書,村支書說沒辦法,誰家裡沒鬧過賊啊?哪兒有人丟了錢找政府索賠的。
“三萬!三萬啊!天殺的,怎麼不把我的命拿去……”
老爸有火無處撒,衝老媽叫喚,“誰叫你把錢藏那種地方的!讓你給我藏你怕我花了!自己又是這種智商!”
“你就說我吧!我整沒了賴我!給你藏,給你藏就不會有事了是吧!”
一連兩天,老媽坐在屋子裡什麼也不做,飯也不做,糖糕也不賣,甚至話也不說。
“年年,咱沒錢交學(xué)費(fèi)了……”那是幾天來老媽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沒事,大不了不讀,我陪媽你一塊兒賣糖糕。”
“沒出息!跟你那個老子一樣沒出息!不讀書就只能嫁個跟你爸一樣沒用的男人!成天喝西北風(fēng)!”
這件事對我家來講可以說是滅門的,很重要,整整一個暑期,我一頭紮在城裡,打工。雖然年紀(jì)不到,好在有僱主要。
工作的地方是一家書店,我在裡邊做管理員。當(dāng)然,有人買書的時候我也是收銀員。
去城裡的事,自然沒瞞過非音,她本也想來和我一塊兒,可惜樑阿姨給她報了健美班。
雖然身在城裡,見樑非白這件事卻始終沒有行動起來,說起來已有半年的時間沒見,對他的印象還尷尬地停留在那個夜晚,每次想想都不忍心,於是後邊越來越淡。
又或許是生活太沉的緣故,我已經(jīng)沒那麼多空閒的心思去想那離我遙遠(yuǎn)的愛情了。
書店裡的日子過得很充足,每天都能看看外國名著,領(lǐng)略先人們表述的悽美和逼真。
《茶花女》,一個妓女和貴族公子的故事。
瑪格麗特喜歡茶花,是巴黎上層社會的一朵交際花,她是個妓女,原本對愛情沒有念想,可自從年輕的阿爾芒愛上她……
她一次次的勇敢,他們一次次的相互傷害,誤會,折磨,
最後沒逃過陰陽相隔。
瑪格麗特說,阿爾芒是她在煩亂的孤寂生活中所呼喚的一個人。她麻木於自己的交際圈,難得因爲(wèi)一個人對生活充滿熱情,她想擺脫巴黎百無聊賴的生活,她想跟阿爾芒去鄉(xiāng)下過日子。
可似乎幸福總跟她作對,阿爾芒的父親逼迫她離開阿爾芒,後來她死了,死後才才讓阿爾芒知道自己始終愛著他的真相……
我有點羞愧將他們同我和樑非白作對比,但我確實不知道自己和樑非白之間到底算什麼,莫名其妙的開始,莫名其妙的結(jié)束,似乎都天經(jīng)地義,毫無緣由。
暑假過得很快,錢卻賺的沒那麼快,我深知自己可能因爲(wèi)交不起學(xué)費(fèi)而退學(xué),卻不知道老媽早已爲(wèi)我打理好一切。
按老媽的交代,我報考的是市一中,終是不負(fù)衆(zhòng)望,作爲(wèi)僅次樑非音的全校第二的成績考進(jìn)。
開學(xué)的時候老媽特意給我買了個新書包,單肩的。
學(xué)費(fèi)的昂貴,令我在學(xué)習(xí)期間不敢偷一點懶,我?guī)缀跎险n下課都在教室裡比劃,數(shù)學(xué)、英語、物理、化學(xué)……
我最終也沒明白老媽從哪兒搞來的錢,只知道後來老爸很忙,爲(wèi)這家打完門窗,又爲(wèi)那家打,很少再歇停過。
我和樑非音碰巧還在一個班,學(xué)校的尖子班。
樑阿姨送樑非音來學(xué)校的時候,見到我有點詫異,我想在她的記憶裡,我一直都是那個愚笨的林年吧,需要樑非白補(bǔ)習(xí)、否則就要面臨退學(xué)的那種差生。
“以後都要用功學(xué)習(xí),在一起別是爲(wèi)了玩,知道嗎?”樑阿姨走前囑託道。
我笑笑,點頭應(yīng)是。
非音開始隔三差五地去看歐陽,我就常常當(dāng)她的跟班,偶爾也替他倆把風(fēng)。
他倆現(xiàn)在完全就是脫繮的野馬,不管去哪兒若非我強(qiáng)牽著繮繩,肯定不知道往哪兒折騰去。
“叫上非白吧,咱這週六一塊兒去燒烤。”週五的傍晚,歐陽提議。
非音擠眼看了看我,小心翼翼地對歐陽說,“還是不要了吧,我哥忙呢。”
“忙什麼啊,還玩的時間都沒有了?”
“反正他沒空去!算了,我不喜歡聶倩行了吧,咱吃咱的,幹嘛叫他們啊?”
歐陽這纔會意地看看我,表情尷尬。
好像他們都知道我是被拋棄的那個,確實也是,因爲(wèi)我是怎麼也不會拋棄樑非白的。
歐陽後來悄悄跟我說,“其實這樣也好,看你和樑第一談戀愛,我作爲(wèi)一旁人看著都提心吊膽,怕那傢伙是別有用心,早分了也好,真的,不必太傷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