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高塔之上。
“同樣是霜凍類的魔法?”主教明白為什么白之使會有學徒了。
使者一言不發,更多的魔力從他的火種間溢出,化為霜白的地獄鎮壓著純銀祭臺。他們頭頂破碎之月形成的黑洞正逐漸變大,似乎要墜落到地面上。
……
尤利爾眼看著約克和梅米落到地上。傭兵還好,狼人的毛發上卻滿是血跡。他看走了眼,光之屏障并非單純的庇護,還帶有一種可怕的高熱。那是個用來控制敵人的魔法,就像喬伊的孤傲禮贊一樣。難怪使者在戰斗時會選擇先讓神官退場。
“長官。”女神官邁下石橋,距離最近的圣騎士業已向她靠近。她的腳下火光點點,宛如行走在銀河之上。“您的副官阿拉貝拉·瑞茜歸隊,請您下達戰斗指示。”
萊蒙斯目光復雜,一瞬間,他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個陌生的影子,又仿佛是錯覺。他的指示只有一個。“為女神掃除障礙,貫徹祂的意志!”
“遵命,長官!”
光明的神術在庇護所中綻放,約克一下拔劍,斬向飛濺而來的火焰。
而在他身后,騎士們也開始進攻。
狹窄的街道限制了戰馬的沖鋒,更多的騎士放下韁繩。閃亮的盔甲在灰暗的夜空下猶如一道銀線向他們涌來,丹爾菲恩發出克制不住的驚叫;尤利爾就站在她身前,回過身將她朝后推到密道里。
“你對付不了這么多圣騎士!”伯爵像個小孩子一樣拍他的手臂。
“我可以。所以你看著就好。”尤利爾用不容置疑的語調回答,他隨即借助地形,用冰之盾堵上了炸開的裂口。冒險家考爾德則一步側踏,因缺乏魔力被萊蒙斯揮動圣劍擊退。
“你的力氣變小了。”萊蒙斯丟下一句。他順勢沖向尤利爾,朝他斬出一道劍光。
足以斬斷鋼鐵的劍光眨眼突破距離的阻隔,然而尤利爾未卜先知般左移一步,風壓在他身后割裂墻壁,碎石被遠遠拋飛。學徒爬起來,下意識摸了摸肩膀,吐出一口冰冷的霧氣。
“好運氣。”萊蒙斯感嘆。
“不夠好。”尤利爾揮劍下劈,魔力的刃光飛出劍刃,圣騎士回以顏色。兩道魔力之光在半空彼此粉碎,冰屑灑了一地。
而隨之到來的風壓推動他在冰面上滑行,重重砸在石墻上。尤利爾感到骨頭幾乎散了架。他頭頂擦過一道女神官未命中傭兵的神術光芒,火焰在石頭上留下焦痕。
……
冰盾后的伯爵小姐臉色蒼白,她身邊的牙醫無頭蒼蠅似的轉圈。“你轉暈頭了沒?”最后丹爾菲恩忍不住出言譏諷。
霍普·奧卡姆惴惴不安:“我們會被抓住的。”他走到石壁前,用手掌支撐身體。“圣騎士會殺了我,就像十五年前那樣。”細碎的石片從手里落下來。
這倒沒殺錯。伯爵得承認,議會圣騎士團的本職就是剿滅惡魔。“行了,牙醫。只要你不主動找上門,誰會覺得你是無名者?”她不耐煩地回答。
“可我的確是。”霍普可憐地說,“我向教會尋求幫助,但那名神父只看了我一眼,就叫來了惡魔獵手。”
“因為火種突然變化只有一種可能,你這白癡。還說你不是送上門去的?”這時尤利爾又被巨力掀開,丹爾菲恩煩透了牙醫的嘀咕。惡魔也有眼光。除了強化治療能力,它沒給你什么有用的力量……等等。“你說你會用聲波的魔法?”
“我的神秘職業與它有關。”
那更確定了,丹爾菲恩眼睛一亮,職業和火種的關系更貼近。“我猜你沒把惡魔的力量與職業結合起來使用過,不然那些惡魔獵手會損失慘重。”
“我只是個生活職業者。”牙醫嚇壞了,“我只會治病。”
相信我,除了拔牙和治療,你還有別的用處。“有時候人們應該鼓起勇氣嘗試新的道路,尤其是在未來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你不想被圣騎士砍頭或燒死,就給我出去幫忙。”伯爵命令。
“他不是說他有辦法嗎?”霍普祈求。
除非他是空境之上的神秘者,才有可能沖出圣騎士的包圍。丹爾菲恩捏著拳頭,“別廢話,給我——?”她愕然扭過頭,表情就像看到了諸神降臨了似的。
……
麻痹感幾乎把他按在地上,尤利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來的。冒險家試圖沖過來,但第二批下馬的圣騎士們很快阻住了他。這位傭兵團長發出一聲怒吼,最先上前的騎士被掉頭扔飛出去,再被他們的同伴接住。武器出鞘的脆響不絕于耳,還伴隨著冰層破裂的細碎爆鳴。
“你不可能阻止整個圣騎士團。”萊蒙斯告訴他,“除了白之使,沒人能做到!你不是他,你的魔法也遠遠比不上他。”
“我一個人做不到。”尤利爾承認,“但我不是一個人。”
大地震顫起來,在圣騎士長陡然陰沉的目光中,街頭轉角涌出無數全副武裝的騎兵。
他們的鎧甲并不整齊厚重,武器更是五花八門。他們的吼叫和馬蹄一樣嘹亮,他們身上沒有烈日,只有雜牌軍的顏色亂七八糟的斗篷,那是自由的象征。
“為了諾克斯!”有個家伙好像在酒吧里舉杯慶賀一樣高呼。
“為了考爾德·雷勒!”傭兵們跟著亂喊,聲若山崩。冒險家高聲大笑,踢倒一個握劍直刺的騎士。“為了約克·夏因!”其中有個嗓門格外粗,而且中氣十足。
橙臉人回過頭,這讓他差點被一劍砍下腦袋。他一眼望見馬背上沖鋒而來的矮人帕因特,于是低聲咕噥了一句什么,但誰都看得見他的眉毛飛舞起來。最后約克干脆扯下頭盔,丟在一個倒霉的家伙臉上。
“為了我們的兄弟!”他聲嘶力竭地高喊,把接近他的騎士嚇了一跳,把昏睡的梅米叫醒了。阿拉貝拉咬緊牙關甩出一道明亮的火柱,橙臉人抽刃橫擋,不遜于神術的光輝在劍脊上躍動。“我是露西亞的終暗先鋒!”他告訴她。
『逐影』的光輝逼迫女神官后退。
這回應的呼聲如同沖鋒的號角,諾克斯傭兵團的冒險者隊伍像支利箭般刺入了戰場——
廝殺與混亂的范圍頃刻間擴大了幾倍。傭兵們的鎧甲并不笨重,因此幾乎用不著下馬,也用不著一對一的單挑。他們分成小隊激斗,直接將戰場切割成無數碎片,摧毀了圣騎士團慣有的共同陣型。
尤利爾回過頭,“現在是我們的人更多,騎士長大人。”他開始覺得自己掌握了使用預知魔法的訣竅了。
“拖延時間而已。”萊蒙斯評論。“也許投影的替代下一秒就會完成,這么拖下去,你還以為自己會有機會嗎?”
毫無疑問,學徒心想,沒有。這是他從未來中看到的最后一幕,但他所做到的是佳結局。
“所以這根本毫無意義。”圣騎士長側過劍,刃口寒光閃動,“傭兵團擋得住我的騎士,卻擋不住我。空境是環階之上的生命層次,真理的秩序不容挑戰。”
學徒深吸一口氣。“這些東西我都清楚,不過希歐多爾先生,你應該知道我的職業源于蓋亞的賜予。”
“看得出來。”萊蒙斯指的是誓約之卷上的神術。“那又如何?”
“您是一位品格高尚的騎士。”
“我是露西亞的騎士。我的一切皆是烈日所賜,我的力量與榮耀。別指望我會像在古堡里那樣手下留情。”
如果是在四葉城之戰前,說不定我會抱著這樣天真的念頭。他迎上騎士銳利如圣劍的目光,“我的朋友、我的兄弟、以及所有信任著我的人,女神讓我得以與他們站在一起……他們無法阻攔你,那請允許我做你的對手。我向你保證,希歐多爾先生。他們在戰斗,我就沒有理由向你投降。”
“我不需要你的投降,我會給你失敗。”圣騎士長凝神靜氣,杜蘭達爾指向學徒。空氣似乎微微一滯。
像古堡那時一樣,尤利爾率先沖向騎士。
用不著試探,萊蒙斯早就清楚自己的對手在實戰上究竟是幾斤幾兩。兩個人的劍碰了一下,圣騎士長直接反手一削,杜蘭達爾擦著斬劍的劍身火花四射的一路向下;尤利爾根本來不及作出應對,傾斜的尖鋒靈巧地扭動,就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傷痕。學徒忍不住嘶聲。
『你差太遠了,小子』索倫用字句嘲笑。
尤利爾視而不見。他沒后退也沒瑟縮,憑著感覺舉劍劈下。這回萊蒙斯沒有防御,朝后一仰就躲過了劍鋒。隨即這位圣騎士長左手拽住學徒的手腕,用力將他拉倒在地,好像他手里拿的不是一把巨型斬劍而是什么小匕首似的。
『別急著沖上去砍,你這個菜鳥,也不要老盯著他的劍。沒了劍的騎士也是騎士。而你要是沒有武器,恐怕會被人家一拳撂倒』
我怎么不知道一枚戒指突然會精通劍術了?“說的像真的一樣。”學徒滿頭冷汗地爬起來,“還是說你摸過劍?”
『睿智的格森先生可不需要那種東西來保護自己,我是個輔助用的符文生命』
我干嘛要在這時候聽你的鬼話?尤利爾嘗試著用冰劍招架圣騎士長的拳頭,可惜對方輕描淡寫,一巴掌拍在斬劍的劍身上。隨即他一手壓著冰劍,另一只手的圣劍橫斬。尤利爾只來得及勉強提起劍萼阻擋,就緊接著被對方抬腳踢飛出去。
『漂亮的一腳』指環喝彩。
“夠了!”尤利爾再也忍受不了他的垃圾話了,“要是你還記得自己的主人是誰,就別打擾我——”
『我是輔助道具,有時候用來記錄一些東西。比如白用我來整理他的‘教學筆記’。其實就是一些用劍的技巧需要我幫忙換成文字描述』
教學筆記?喬伊竟然還會準備這種東西……想起自己最開始堅決的態度,學徒一時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睿智的格森先生。”如果你能早點說出來,沒準我會更感激。
『我怎么感覺你這句話是在罵我』
“這就是你以往總喜歡諷刺別人的代價了,看誰都覺得不懷好意。”尤利爾回答。他雙手握劍,“給我點指導,我的半個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