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部的伯莎變成無名者,還發了瘋,她弟弟也沒好到哪里去。而這只是索維羅造成的所有悲劇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切斯特大師想要為凡人帶來福音,然而四葉城的紀念碑下至今還有人在悼念死者。每個幸存下來的四葉城人都會記得死靈法師和煉金魔藥制造的災難,就像威尼華茲人記住獵魔運動和白災一樣。尤利爾也不例外。
“不用考慮得那么長遠,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讓你從那該死的魔法儀式中脫離出來。”多爾頓告訴他們,“離開秘儀,羅瑪,你就用不著煙葉了。”
“沒錯,我們必須到外面去。”使者正在戰場上,恐怕沒時間管他們的小小困境。“等在這里什么也做不了。”煙葉不大可能在炎之月領主的魔法下存留。
“外面也沒有索維羅。”小獅子不安地說,但沒表示反對。在尤利爾和多爾頓眼中,一片粉紅霧氣開始升空。
攀爬石壁的過程仍然驚心動魄,但尤利爾已有了豐富的經驗。他攀登過威尼華茲的城墻,在黑暗中摸索安格瑪隧道的鐵軌,還與血裔羅頓沃斯爬下靴子谷的峭壁。羅瑪在微光森林里被綠精靈追殺時,她也曾掛在石隙里。可現在她能飛了。
痛苦秘儀里全是死人的火種,尤利爾思考這句話。死人也有火種?這聽上去有點像亡靈。死靈法師紐厄爾曾召喚幽靈為他戰斗,但那東西并非是常人不可見的,連尤利爾都能用附加魔力的刀刃解決掉。當時他還是個才轉職的神秘生物,而現在已是高環。
羅瑪究竟是變成了幽靈還是其他生物?多爾頓說她憑空消失,沒留下任何衣服或武器。因此羅瑪要么是被變成了霧氣,要么是離開了當下的空間,進入了一個特殊的神秘之地去。
等他們回到陷坑邊緣,羅瑪和多爾頓來時見到的守衛已經不見了。這里只有尸體和廢棄的拖車,前者屬于血裔,后者則沒有主人,兩者承載的價值均被掠奪一空。多爾頓猜測是惡魔的手筆,但尤利爾認為是看守們合力搬走了凈釜。最外圍的一處空地散落著繩子,那里本該有一輛拖車。
“這些魔藥恐怕已經作為補給運上戰場了。”暗夜精靈說。他厭惡地避開一座栽倒的石像。“也許那會是聯盟內戰的最后一役。”
“他們會贏,但肯定沒那么輕松。”
“白之使會幫助聯盟一方么?”
“我們已經幫了很多了。”尤利爾告訴他,“黑巫師和惡魔結社襲擊了燈塔鎮,學派巫師損失慘重,鐵龍港在戰斗中摧毀。當然,聯盟沒有分薄軍隊在騎士海灣,但如果沒有我們的抵抗,黑巫師會攜帶著小鎮的活人回到灰翅鳥島,然后利用他們制造出更多魔藥。你們的登陸戰也不會打得那么容易。”
“你誤會了,尤利爾,我不是在指責高塔。這就是一個問題而已。”
在交流中會錯意不是罕見事故,別大驚小怪,尤利爾告訴自己。“我不知道他的具體打算。”事實上,我還建議他別去參與這些事情。“但伊士曼畢竟是高塔的屬國,我們不得不履行承諾。不過問我的話,他應該會先處理德拉布萊親王。你在守誓者聯盟中有朋友嗎?”
“稱不上朋友。高塔決定先對付血族?為什么這么說?”他反問。
該怎么解釋外交部的決策與高塔無關呢?石化的詛咒并不是即刻生效,尤利爾一邊查看是否還有活著的血裔,一邊斟酌開口時的用詞。
最后他決定轉移話題。“鑰匙。”學徒說,“你們認為德拉布萊親王的舉動應該與開啟痛苦秘儀的鑰匙有關。這應該不是羅瑪的猜測,她并不了解痛苦秘儀……但夜語指環索倫連接著克洛伊塔的資料庫,八成是它說漏了嘴。也就是說,這個消息其實比較可信。”
“聯盟內戰能制造凈釜,還有痛苦和絕望。”多爾頓認同。
“不,我認為不止是這些。一直有件事情沒有解釋,那就是守誓者聯盟為什么會與血族開戰。”
暗夜精靈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討伐惡魔的同黨?”
“是血族率先脫離了聯盟。”尤利爾指出,“隨后聯盟才派遣‘黑心號’抵達騎士海灣。戰船沿金雀河駛入海港,只有一艘船、還裝扮成商船的模樣。這說明守誓者聯盟也不想大張旗鼓地開戰。”
“但黑心號被擊沉了。”
“寂靜學派的巫師們將殘骸又打撈了上來。隨后惡魔領主搶走了最重要的煉金核心,打算用它做些瘋狂的事。白之使最后只好破壞掉它。”
“你指的是我們先前遇到的惡魔領主?”
“就是他們。炎之月領主賽若瑪的戰場被‘命運女巫’閣下限制在港口,但仍能黑巫師用傀儡襲擊城鎮。統領他們的是水銀領主拉梅塔,她也是六指堡洪災的罪魁禍首。”
“水銀領主在鐵龍港受了重傷,才會來凈釜之池恢復傷勢。”
她只是受傷而已,南娜卻死了。燈塔鎮有成百上千的死難者,流水之庭則更多。難怪人們憎恨惡魔,在教會燒死無名者時歡呼雀躍。尤利爾曾在船塢上對拉梅塔發起進攻,他們面對著面,近得足以看清彼此的情緒。她的仇恨與他同樣熾烈。
“是的,但我想她需要的不是凈釜魔藥。”學徒艱難地從回憶里抽身,“索維羅可以活躍火種,增強對魔力的感知和掌控,她應該是為了索維羅而來。”
“痛苦秘儀也值得惡魔掠奪。”
“沒錯。”尤利爾承認,“但她主要是來療傷的。鐵龍港戰斗后,拉梅塔的重傷足以讓她在沒有魔法恢復的情況下死亡。”沒人比他更清楚水銀領主當時的狀況。“雖然惡魔結社殫精竭慮地制造混亂、掀起戰火,但他們沒瘋狂到不顧自身性命。據我所知,惡魔……無名者們很重視同伴。”
“那我們的確該慶幸這點。”多爾頓說,“守誓者聯盟的煉金戰船就在海岸邊,軍隊中只有一位‘夜焰’閣下。他是個西塔。”說到這里,他的語速稍微快了點。“只要炎之月領主拖住他,那個瘋女人就會把煉金核心奪到手。我能感覺到……它是非常危險的東西。”
忽然,暗夜精靈扭頭看著他,似乎明白了學徒的意思。
“德拉布萊也這么做了。”尤利爾推開門前的石像。“他的目標就是守誓者聯盟的艦隊。血族親王不會隨便離開秘儀,除非他必須這么做。我想痛苦秘儀的鑰匙就是煉金戰船的核心。”
暗夜精靈沉默下來。尤利爾辨認出門上的圖案是魔文,這里應該是一座小型矩梯。“守誓者聯盟是為了痛苦秘儀發起戰爭?這果然是一場內戰?”
“我不敢肯定,多爾頓。”越是接近門前,霧氣越是翻涌不休。“能聯系上索倫嗎?”這句話是問羅瑪。粉紅的煙霧在周身環繞,這意味著小獅子的火種靠過來。但尤利爾突然覺得心臟狂跳,羊皮卷傳遞出鮮明又強烈的預警,他向左側一閃,一道紅芒犁過土地,將石像炸得粉碎。“羅瑪!”黃金之劍在他的手中延展成型。
“怎么回事?”多爾頓也吃了一驚。
“羅瑪?”無人回應。尤利爾在石灰中抬頭,精神緊繃。我看不見她,這個認知令他十分不安。學徒讓神術的火焰在劍刃上燃燒,以獲取陰影。“去影子里!”他扭頭對暗夜精靈說。
海灣通緝犯一言不發,沒入最近的一處陰影。又一道紅芒打在大門上,將鋼鐵腐蝕出通透的缺口。
尤利爾的心臟仍在狂跳。這不是陌生的感受,誓約之卷也不會替他發現敵人。“黑騎士?”他感受到了『懺悔錄』的存在。喬伊不會攻擊他們,莫非惡魔領主去而復返?還有異樣的霧氣……“羅瑪?回答我。你在哪兒?”
“尤利爾!”這確實是小獅子的聲音,卻把學徒嚇了一跳。“那不是我……右邊!”
剎那之間,尤利爾下意識相信了她的提醒。冰霜凝結成六角尖盾,閃光準確地砸在中央。
尤利爾在振動中稍微后退。『孤傲禮贊』抵擋下了這次攻擊,無論如何,紅光總不可能比炎之月領主的元素炮彈威力更大。
“有其他人……那個國王……”羅瑪的聲音斷斷續續,“秘儀核心!它要消化我們……”
國王?尤利爾環視一周,羊皮卷的感應卻悄然消失。他一時間弄不清具體狀況。又是一道紅芒襲來,但這次不等他用魔法抵擋,暗影中忽然飛出一只渾身漆黑的魔怪,一口將魔法吞進了肚子里。
“我們立刻離開這里。”多爾頓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學徒身邊。他的臉頰因傷口的疼痛而抽搐。
“羅瑪遇到了敵人。”尤利爾言簡意賅,“而且矩梯被損壞了。”他指了指身后的大門。其上雕刻的魔文被腐蝕地坑坑洼洼,甚至前后透亮——門后可不是出口,否則要矩梯魔法干什么?
“秘儀啟動了!”小獅子的尖叫震耳欲聾。“去管道!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