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了,”看到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荊可不由覺得很想笑,就是因為一樣的臉孔,讓她抱有太多不切實際的期待,而她的期待,最終成了害人害己的禍?zhǔn)隆?
“你還好么?”隨著荊衣手指微動的動作,屋內(nèi)桌上的蠟燭亮了起來,紅燭已經(jīng)快要燃盡了,燭淚堆在燭臺上,紅燭閃著一點點的微弱光芒。
wWW?t tkan?¢ ○
“姐姐覺得呢?”荊可拉過一把椅子,并不請荊衣,只是自己坐下。
“原來……你還知道我是你的姐姐,”荊衣嘆了一口氣,拉過椅子坐到荊可的對面。
她們的容貌確實很相像,但是相由心生,因為她們的性格實在差得太多,因此如果仔細觀察,也能在她們的眉眼之中看出一絲不同來。
對于這個妹妹,荊衣實在有很多話想和她說,但是這般見面之后,又覺得不知從何說起才好。
昨天法天離開之后,不清楚他和天帝說了什么,過了不多時,天帝就將自己放了出去,允許自己去見荊可,可是天帝同時也告訴荊衣,恐怕你們就算是想見,最多也是無話可說。
如今看來,她們之間,倒是真的有些無話可說,要說什么呢?又是能夠說些什么呢?相互指責(zé)么?還是要說出原諒?
原諒?
自己的這個妹妹,為了所謂的感情,傷害了這么多的人,害死了那么多無辜的生命,只是自己的一聲‘原諒’,就可以幫助她贖回過錯么?就可以當(dāng)做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么?
夜很深,也很涼,比起沒有黑夜白日的天界,這里倒是有些趣味,天界很好很明亮,但卻也太好太明亮。
燭火噼啪了一聲,荊衣看見荊可扭頭看了一眼,比起正面來說,荊可的側(cè)面要柔和得多,讓她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情,但是,那些事情已經(jīng)太過久遠了,遠得恐怕沒誰能夠想起來。
“姐姐不是來質(zhì)問我的么?”荊可轉(zhuǎn)過頭,看著荊衣,她的眼中似乎有很多血紅的紅絲,像是火光映在了她的眸子里。
“質(zhì)問你什么?天兒的事情?凡人的性命?遙汀的事情?畫蘭的事情?還有被你利用的那些上仙?荊可,你說的……究竟是哪件?”
“原來姐姐都已經(jīng)知道了。”
“你覺得我可能不知道么?”
“其實……我后悔了,”荊可嘴角牽起一抹苦笑:“真的,非常后悔?!?
“荊可,你的后悔,是因為即使你付出了這么多,付出了這么多的代價,最后仍然沒有換回天帝的垂憐和眷顧,你的后悔,不是因為你曾經(jīng)做出來的那些事情,那么你的后悔,對于那些你曾經(jīng)傷害過的人,究竟有何意義所在?”
“姐姐是來指責(zé)我的?”
半晌沉默后,荊衣苦笑:“指責(zé)你?我也沒有那個權(quán)力,作為家姐,你有今天的孽債,而我竟然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起碼我也要付出一點代價的?!?
“你就是這樣才讓人討厭啊,總是愿意替別人著想,動不動就是‘我也有責(zé)任’,作為你的妹妹,我也是有負擔(dān)的,總是有一個比較的對象,我也不好過的呀。”
“荊可,你不要太過分了,你真的認為,你這樣說過之后,我就能立刻離開,不再來煩你么?”
“你也多少不要總是這樣聰明了,真是的,”荊可小聲的抱怨。
荊衣扶著額頭:“你還是個小孩子么?怎么還能這么幼稚!”
“如果真是小孩子就好了,”荊可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姐姐,你還記得么,在我很小的時候,每天你都陪我睡,那個時候,我可是相當(dāng)不想離開你呢,于是就和你說,以后我們要嫁給同樣的人,這樣就可以不再分開了?!?
那個時候……似乎是有這件事情吧,不過時代久遠,荊衣已經(jīng)記不得那么清楚了,不過那時荊可要是真的說過那種話,眼下的這種情況,倒是真的實現(xiàn)了。
“天界很少有人知道是你復(fù)活了吧,而我竟然在這個孤遠的仙島。”
“是啊,”知道的人非常少,就連昊康都不清楚,每次看到她的時候,仍然只是‘天后’、‘天后’的稱呼,在荊衣活著的時候,他可都是直呼荊衣的姓名的。
“我們就一直這樣下去?”
“什么意思?”
“姐姐要一直代替我活下去,而我則留在這個仙島里閉門思過?”
“這樣的日子是不是特別的無聊?”
“是啊,因為沒人陪我聊天啊?!?
荊衣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你還學(xué)會自娛自樂了。”
“沒有辦法,日子總要過的,”說到這里,荊可頓了一頓:“姐姐,你知道墨訓(xùn)在哪里么?”
“知道,在海底,很深的海底,天兒說他去看過墨訓(xùn)一次,怎么,你竟然關(guān)心起他來了?”
“我以為姐姐會關(guān)心他的,不是么?”
是或不是,荊衣都不想回答,她的墨訓(xùn)之間,有著太多的悲哀,無論是天意還是人為,她的死去可以讓一切好像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但是在她死去之后,墨訓(xùn)仍然活著,活著的人,大概才是最過悲哀的,帶著記憶,帶著期待,無止無境的期待啊。
荊衣不敢想象,在沒有自己的那些歲月里,墨訓(xùn)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用了數(shù)萬年,他殫精竭慮,只是為了能夠重新見到自己,可是最后,他想要的,他想得到的,好像和他所想象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情。
“他很想你,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里,”荊可嘆了一口氣,想到墨訓(xùn)這些年來人前歡笑,人后痛苦的神情,多少有些悵惘,為墨訓(xùn),也為了她自己。
不知道自己的姐姐究竟哪里要比自己好,不僅僅是墨訓(xùn),不僅僅是天帝,就連天界的那些上仙,都是和荊衣更加熟稔,與荊衣的關(guān)系更好,自己的姐姐在做天后的時候,上仙們和姐姐見面的時候,說話言談之間,都是歡顏笑語,可是到了自己的時候,確實沒有一個上仙不敬重自己的,但是沒有歡笑,也沒有快樂而言。
但是即使她知道墨訓(xùn)很痛苦,也不會輕易的放手,她要看著墨訓(xùn)成為她的棋子,她唯一的目的,就是不想讓自己的姐姐復(fù)活,但是她沒有想到,天帝原來一直都知道一切,只是他不說,也不想管在事情沒有確定前就出手而已。
還有法天,明明是姐姐留下來的唯一的骨肉,也是她在這個世上最后的血親,可是即使知道這樣的事情,荊可仍舊無法泯去仇恨的感情,她不想令法天活得開心,所以才三番兩次想要害遙汀,其實遙汀的死活對她而言也是無關(guān)痛癢,但是只要能令法天不開心,她就像是得償所愿般開心。
太多的事情,不僅扭曲了別人的生活,也讓她的內(nèi)心受到了扭曲,可是歧路是她自己鋪好的,在那條路上沒有盡頭的行走,她沒有選擇,也不想再選擇。
看著自己的妹妹,荊衣嘆了一口氣:“我原先以為,起碼對天兒,你能有一點點的慈悲,可是你竟然……事到如今,我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說你才好?!?
“你只是不想說我可悲罷了,不過事實就是,我很可悲,明明根本得不到,明明知道那種痛苦有多難過,可是我仍不愿放棄,而且,我也不希望別人得到,姐姐,或許你不會知道,那種感覺雖然很邪惡,但是,卻有一點甜美呢?!?
咣當(dāng)一聲,椅子在地面上搖晃,荊衣整了整本來就很平整的衣衫:“荊可,好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