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到達愛丁堡時, 已經是下午快6點了,天色已蒼茫,從韋弗利(Waverler)火車站出來向南走, 穿過北大橋(North Bridge)右轉, 秦歡音站在車站外的鐵橋下熱烈地擁抱了宣薇。
愛丁堡(Edinburgh)是一座黑色的古堡之城, 是蘇格蘭的首府, 而愛丁堡城堡(Edinburgh Castle)是愛丁堡市的象征, 可見愛丁堡城堡對于愛丁堡來說就象大笨鐘對于倫敦來說一樣,是整個蘇格蘭的精神支柱。
走在愛丁堡的街頭,往上仰看城堡, 風景美不勝收,象是在看童話里白雪公主的家鄉, 可是即使是在春光明媚的4月, 也會有一種肅穆之感。更何況是嚴寒的初冬, 也許是因為這座城市見證了太多的鐵與血的過去。在這座城市里,上演了無數英格蘭和蘇格蘭之間恩恩怨怨的故事。
秦歡音在離王子大道花園(Princes Street Gardens)不遠處定了處酒店, 酒店旁邊就是個小小的圈起來的私家花園,三個人去了附近的一家臺灣人開的飯館簡單地吃了點中餐就回去休息了。
回到旅館后,秦歡音嚴肅地找宣薇談了一次話,談話內容無非是她和周雋青的婚姻問題,觀音姐這一次真地動了氣, 說了很久, 甚至說了一些周雋青以前的事情, 不過最后看到宣薇一直垂著頭默默地坐在沙發的角落里很可憐地啃著指甲, 也不說話, 不由得又動了惻隱之心,沒有再往下說了, 最后她淡淡看宣薇一眼,“當然,這些都只是我個人的意見,你可以保留!”
宣薇向來視觀音姐是她的精神導師,所以一般在她面前也總是盡量地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對她的話,更是很維命是從的。
經過良久的沉默和思考。
宣薇終于表態說自己已經過了冷靜期,也想清楚了,不會讓這個家破裂。
秦歡音點點頭,長噓一口氣,開始趕她去周雋青的房間,同時囑咐她早點睡,因為第二天一早要去爬山。
宣薇非常尷尬,在走廊上磨嘰了半天垂著頭不知道是進還是退,正在猶豫時,觀音姐無意間出來看到氣又上來了,一把將她推進門里去了,
一進去倒還好,周雋青正坐在沙發上打電話,看到宣薇他蹙著眉頭無奈地把電話遞給了她,電話里孩子哭聲震天,宣薇低聲軟語安慰了孩子幾句,可是更起了反作用,孩子聽到她的聲音,哭得更大聲,上氣不接下氣,宣薇握著電話聽著聽著整個人呆在那里,心如刀絞,眼淚也開始淌了起來,而且洶涌澎湃地,
周媽媽后來接過電話很不愉快地問他倆什么時候回來,說周浩霖一直拿著話筒里摳來摳去,以為媽媽在話筒里。
宣薇開始痛哭,她望著周雋青淚眼朦朧,傷心又急切地說,“我哪里也不去了,我要回去!雋青你趕快定機票吧!”
一向沉著的周雋青也有點慌了神,連聲說好。
宣薇冬天睡覺的時候也喜歡開一點窗,那天晚上,樓下樹葉的清爽味夾雜著不知名的花瓣的甜香,透過窗戶的縫隙幽幽地飄了進來。
宣薇平時身上就怕冷,睡覺時更喜歡卷成一團,縮在周雋青懷里,周雋青身上非常暖和,似乎最冰冷的冰寒也能融化掉,又象個火力十足的小型火爐。
“以后溫云最好不要來我家了!”沉默了半天,宣薇喃喃地吐出了一句話。
周雋青楞了楞,旋既明白過來了,他低聲溫柔地說了聲好。
隨后他漾開笑容,笑道,“真是莫名飛醋,其實什么事情也沒有,不過在一起吃了幾頓飯,全被你們領導看到了,她已經代你嚴厲地批評過我了?!?
宣薇楊起眉毛得意地笑了笑,默不作聲
“那安冬呢?最好以后也不要來?”周雋青這么多天后,還是第一次提到陳安冬,他拿起宣薇的手,捂到他胸口,調侃地笑道,“我也會難過,我也是人!”他濃眉擰著,表情卻很輕松奇怪。
宣薇聽了這話突然覺得很熟悉,細看看覺得他的表情不對,仔細一想,原來是自己向袁晶瑩告狀時候說的話,她才明白過來他的促狹。
她皺皺眉毛,輕輕敲打著周雋青,“才說好好過,又欺負人了吧!還學我說話不尊重人!”
周雋青半閉著眼,淡笑了笑,然后他打了個哈欠,轉移了話題。
倆人一夜沉默,彼此緊緊地擁著,都沒怎么說話,似乎窗外的濃霧和附近酒吧的喧囂聲都已經漸漸遠去,倆人努力地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和靜謐。
2年后
周浩霖3歲的時候,經常獨自一人在陽臺上玩耍,他竟然把宣薇養的所有的蘭花的葉子都摘掉了,光禿禿的。
宣薇問他怎么回事情,他說喂小鳥了。宣薇仔細觀察他,果然,揪了一把葉子他立刻就揮撒出去喂鳥了,宣薇苦笑。
但是仙人球他沒能搞破壞,他被那上面的刺戳了,于是他找宣薇訴苦,“媽媽,籃球上有刺,你去拔掉吧!”宣薇猛然省悟,自己一直還沒教過他仙人球這個詞。
周浩霖在看動畫片神廚小富貴的時候,聽到里面的人口呼“萬歲!萬歲!”他會驚訝地說“排隊!排隊!他們在排隊!”
白雪公主吃壞蛋王后蘋果時,他會大叫一聲,“媽媽!她沒削皮就吃了!”
年底天冷的時候,宣薇買了盤水仙花,想讓他觀察植物的生長,結果他靜靜地觀察了10分鐘后,他一手拎著一棵跑去廚房找宣薇,“媽媽,你把這個洗洗,我要吃!”
宣薇楞了楞,忙解釋道,“乖!這個長大了會開花,不能吃的!”
他也楞了楞,眨眨眼睛思考了半秒鐘提醒道,“那你燒熟啊,熟了就可以吃了啊!”
周浩霖每次跟宣薇去超市回來,然后他會對著可視門鈴學著大人口氣說,“趙媽媽!周雋青!快來開門了!”而且屢教不改。
周雋青差點暈過去。
而且他你我經常分不清楚,有次宣薇對他說,“我是你媽媽!”
他接著說,“你是你媽媽!”
有一天,周雋青有個朋友來家里,倆人談論到目前股市,那人說到氣憤處一怒,拍了下自己的腿,”媽的!萬科又跌了!“
結果周浩霖也一拍大腿,歪著頭扯著嗓子說,”媽的!萬科又跌了!“
眾人大笑。
宣薇每天晚上吃完飯后喜歡帶周浩霖去散步,一般在路上她喜歡教孩子背一些唐詩,主要是考驗孩子的記憶力。她自己最喜歡李白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可是每次她一說到作者李白時,周浩霖忙搶著獻寶一樣地伸出胳膊,奶聲奶氣地說道,“我白我白,你黑!”
宣薇糾正道,“是作者李白!”于是他思考半天,轉轉和他媽媽一摸一樣的黑眼珠很不情愿道,“那媽媽白,寶寶也白!”宣薇翻翻眼白,真的差點要昏過去了。
又一年后,周浩霖4歲了,他去上幼兒園了,家里總算安靜下來。
霸王不在家,所有的花草又開始偷偷地冒出了頭。
宣薇周末的時候盡量不出門,仔細在家鉆研營養菜譜,她會包好餃子,
嘴里叨叨有詞,“中火少許油1分鐘,中火12只100毫升冷水蓋上蓋子4分鐘,小火不要蓋子1分鐘。普通餃子就變成煎餃了”
趙阿姨看著她搖頭直笑。
公司那邊觀音姐姐回家待產,大家都沒想到的是周雋青的新事業最后成全的人竟然是秦歡音,管華對她一見鐘情,再見傾心,心儀已久,最后兩個大齡青年總算組成了一個幸福的家,后來觀音姐總結說,看來每個人的緣分都是命中注定好了的,是你的逃也逃不掉,不是你的,求也求不來,不過緣分對的人來的時候,時間也要對,否則還是一場空。
慢慢地,公司的一切觀音姐都移交給了宣薇打理。
宣薇在辦公室態度平和謙恭,做事情卻風格雷厲,獨斷專行,一千多平米的服裝廠終于落地在嘉定了。
公司定單火爆,導致車間任務過于繁重,
已經在公司做了一年多的陳潔急匆匆地跑進經理室,驚慌失措“宣總,李經理那邊又打電話說有個組長又帶著工人跑到遙光那一家了,但遙光那家有個主任又帶著一組工人跑我們廠去了。這樣月底要交的定單都不知道怎么辦了?”
宣薇凝神想了想,口氣堅決地囑咐,“跟李經理說一下,盡快找關系好質量穩定的廠家外發,另外從今天開始,本廠給工人的工繳費比同行多百分之八,愿意辦保險的廠里統一辦,不愿意廠里辦的可以自己辦,拿□□來廠里給報銷,另外盡快和同區的同行通個氣,最好能形成個書面協議,對于喜歡跑來跑去的工人,一個不要。對方廠里來的也不能收。”
處理完事情她開始打電話給觀音姐央求她生完孩子趕快回來,秦歡音笑道,“你不是喜歡當女強人嗎?這半年就讓你當個夠!你就知道個中滋味了!宣總!”
剛放下電話,宣薇就看到有新的EMAIL 到了,原來是好幾年都沉寂沒消息的安冬的郵件,“我有□□了,你去看下”
宣薇加了他,上面彈跳出一句個人信息,“在異鄉的街角,一邊懶懶地曬著太陽,一邊享受著咖啡的香味,偶爾也會想起她,我以為我都忘了,原來還是會記得。。。。。。
宣薇瞪大了眼睛,心靈深處還是有些寥落和隱痛,她站起來,打開窗戶,紅得象一團火一樣的落日直明晃晃地刺人的眼睛。
她想起來,四年前回國后的一個早上,她顫抖著手撥了安冬的電話,那時,他那邊已是黃昏,
安冬接了電話,倆人都沉默著,都在等待對方先說話,宣薇一直在流淚,
好半天,她才敢輕輕地說了聲,”對不起!“稍后,她按照安冬以往的火爆脾氣,正縮著脖子等著挨他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誰知道安冬意料之中的沉默,過了良久,他開始說話,他說得很慢,但是聲音冷靜清晰,他的態度絲毫不驚訝,隨后他說了一番很讓宣薇意料之外的話,”別難過了,薇薇,其實這個結果我早就料到了,你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雋青哥,其實。。。。。你早已經。。。。。。變了心,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不過這樣我才放心,有愛在一起總好過無愛在一起,
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幸福!這也是我一直欠了你的!”
宣薇的手緊緊地握著話筒,握得快崩潰了,她話語凝噎,那一剎那,她覺得自己什么都說不出口了,什么也不必說了,只是一遍遍地從心底里向安冬道著歉,無論如何,請你也一定要幸福?。?
落日終于緩慢地華麗麗地謝了幕,宣薇又坐回了椅子里,再抬頭,液晶屏上的字已經變了,“她已經變成了他,那句話變成了偶爾也會想起他了。。。。。。
宣薇落寞地笑,咕咚一聲喝了一大口茶水。
□□上面的圖標亮了”你們最近幾年還好吧?“
”很好!我們都很好,你呢?“
”我現在在LOSANGELES 買了房子,開了中餐館生意還不錯,有時侯還能遇到個把好萊鎢大明星。閑暇時,還開車去拉斯唯加斯賭兩把,小賭怡情嘛!總之日子過得還不錯?!?
”是嗎?那多好啊!習慣了那里自然就好了啊“
安冬又發過來一個非常漂亮的笑容親切的亞洲女孩的照片,”我鄰居的女兒,凱瑟林,24歲,怎么樣?她下周來上海旅游,幫我招待一下。“
宣薇笑了笑,趕緊回了個好。
線那邊安冬似乎不好意思地在笑,忙著撇清,”她經常在我店里打工,求我幫忙,我不好意思不幫?!?
宣薇什么也沒說,回了他個笑臉。。。。。。
倆人沉默了一會,安冬先說拜拜,就下了線,宣薇也匆匆下了。。。。。。
果然一周后,凱瑟林如期到來,她是個美麗熱情的女孩子,心細,也很體貼人。宣薇和周雋青都很喜歡她,尤其是周浩霖,纏著她一直問東問西,那女孩耐心解答之余,卻喜歡纏著宣薇問了很多安冬小時候的事情。
她離開的時候,宣薇讓她幫忙把那兩條碧璽鏈子帶回去給安冬,因為那畢竟是安冬媽媽家的祖傳之物。
凱瑟林怡人一笑,什么也沒問,就把鏈子揣進了包里。
時間象長河,總能沖淡一些東西,淘汰一些東西,但是生命里一些美好隱秘的東西,永遠都不會被人忘記,也永遠不會再被人提起,就象是陳年的酒香,永遠被人封在了壇子里,成了一些被時光掩藏起來的秘密。
又過了一年,宣薇又有了孩子,觀音姐回歸原位,宣薇突然覺得疲倦,意盡闌珊,不想再做下去了。
于是辭職回歸家庭做了個徹底的家庭主婦。
同年,陳安冬再婚了,新娘是美麗的公主凱瑟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