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高塵,你這是跑坤寧宮大開殺戒來呢?”淑貴妃看好戲般身若無骨靠在梨木椅上,一雙風情萬種的眸涼涼睨著高塵,無人瞧見,她眸底深處幾不可查的慌亂與緊張。
這話一出,皇后的笑臉為之一冷。
不論宮中如何談論她,她終究是后宮之主,若五皇子再此放肆,豈不是公然同她叫板,沒把她放在眼中嗎!手掌啪地拍中扶手,呵斥道:“五皇子!你究竟意欲何為?要給不出一個交代,本宮絕不饒你!”
高塵置若罔聞,殺機遍布的目光緊黏在手中快要窒息的女子身上,掐住脖頸的手指甚至隱隱發出咯咯碎響,仿佛再用力些,便能將其折斷。
“塵兒非無的放矢之人,他這樣做定有他的原因。”端貴妃在驚詫后,立即選擇站在高塵這方,為他說話。甚至連緣由都不曾詢問一番。
“哼,原因?他莫不是與孟家姑娘情變,以至因愛生恨,故而在此造次?”淑貴妃冷聲諷刺,“高塵,不是本宮說你,今兒是什么日子,再有何不滿,你也該等著大婚行完,否則,皇家的臉面不就……”話未說完,一枚泛著寒光的暗器,自高塵袖中揮出,擦著淑貴妃的左邊頰骨而過。
“娘娘!”淑貴妃的貼身宮女驚得容失色,“您受傷了!”她忙掏出方巾,尖聲叫著要太醫快過來。
淑貴妃抹了下面頰,指尖染上幾滴殷虹液體:“高塵!你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高塵側目問道,敢在宮中動手,這事他不信淑貴妃沒插上一腳!
擒住女子的手掌驀地松開,手腕在半空中順勢一轉,一掌拍中女子的丹田,瞬間便卸去了她半生的內力,“本皇子竟不知,晴兒何時有了此等高深的內家功夫。”
失去武功的女子如一灘爛泥,無情地被扔在地上,嬌軀如風中殘燭,口鼻不斷涌出如嫁衣般紅艷、駭人的血泡。
“我的耐心向來不好,”高塵嫌惡地睨了眼掌心,從懷中取出一方手絹,若孟慕晴在此,定能認出,那正是她在蘇州望春閣為高塵包扎的那塊,他一直貼身帶著,仔細擦拭過五指,他再度啟口,“說,留你一具全尸,不說,”涼薄的唇線緩緩上揚,那笑卻如冰川般森冷、危險,“千刀萬剮。”
“嘶!”抽氣聲此起彼伏,沒有人懷疑高塵此言的真假,這個人,向來說得出,就做得到。
女子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染血的唇瓣向上咧開,無所畏懼地直視高塵,她有不怕的底氣,只要孟慕晴一日找不到,高塵就不敢殺她!這不過是他的威脅罷了!
是她自找的。
高塵古井無波的眸轉向殿外的阿四,后者似頓悟了他的心思,一步一步直逼女子而來。
“你是誰?竟敢擅闖坤寧宮?”淑貴妃厲聲驚呼,“侍衛呢?還不快進來護駕?”
“誰敢?”高塵一記厲眼朝外望去,早已聽到動靜聚集在殿外的侍衛立時停下步伐,當真無人敢再上前一步。
并非是顧及高塵的身份,不過是因為他那眼神太過可怕,使得他們本能的生出畏懼來。
“你想做什么?”淑貴妃臉色驟變,余光瞥向墻角處去了半條命的魚梅梅,轉回來時,又添幾分忌憚。
“奴才參見皇后及諸位娘娘,奴才乃是主子身邊的下人,不是歹人,今兒個這位偷天換日,假扮五皇妃,致五皇妃下落不明,主子才會如此震怒。”阿四恭敬稟報,說完后,迅速點住女子周身大穴,袖袍輕抖,一把匕首已從衣袖滑入掌心。
“啊!”女子慘叫一聲,只見她的半張臉竟被利刃劃破,血如泉涌,頃刻間遮掩住了那張美麗容顏。
“她的臉怎么會這樣?”尚衣局的嬤嬤驚慌失措的問道,下意識領著奴才退開,仿若青天白日活見了鬼似的。
眾人莫不是轉頭看來,卻都被女子傷疤處外翻的血肉驚住。
那傷痕里,竟還有一張臉,露出的肌膚黝黑得像是被大火燒過,格外恐怖。
“果然是人皮面具。”阿四利落地順著傷處將假面撕開,讓那張厲鬼般的容貌曝露在人前。
不少后妃驚呼后,當場暈厥,連端貴妃與皇后的臉色也異常蒼白。
“高塵——”女子大吼道,齜目欲裂地怒視那抹謫仙般飄渺出塵的身影。
是他!是他害得自己淪為笑柄!是她揭開了她最不愿被人看到的傷疤!
“我要殺了你!”
“你也配?”阿四一腳將人踹翻,他可沒憐香惜玉的嗜好,雙手熟絡且麻利的卸掉女子渾身關節。
哀嚎聲夾雜著咔咔的巨響,聽得人毛骨悚然。
“她在哪里?”高塵神色不變,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即使身處在血腥之地,他依舊如世外仙人,不染半分俗世氣。
女子痛得嗚嗚直叫,卻咬死了唇不肯吐出半句。
說了,她必死,不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呵,繼續。”他倒要看看,這女人的骨頭能有多硬!
高塵從未覺得自個兒是個心慈手軟的,死于他刀下的亡靈數不勝數,今日,他不介意再多添一條。
阿四咧了咧嘴,剛要繼續動手,哪知這時,殿外幾道身影疾速落至院中。
小白快步踏上臺階,在門前回稟:“主子,查到孟姑娘的線索了!”
“在哪兒?”高塵撇下一屋子人,當即抬步出門。
小白附耳低語一番后,正想說他已派隱衛順著偏門的血跡追蹤,高塵卻已率先一步凌空躍起,沖著皇宮北面飛去。
“把人押起來,待我回來后處置。”一道傳音入密的話落入耳中。
小白只得搖搖頭,吩咐阿四照辦。
“你們!好大的狗膽!”淑貴妃試圖虛張聲勢來掩蓋心中的慌亂,“皇后,您就由著這些個奴才為所欲為嗎?”
“貴妃娘娘息怒,奴才也是聽命行事,您若有微詞,可等主子回來后,同主子說去,或是告到皇上那兒。”小白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句話,大手一揮,兩名隱衛立即將身受重傷的兩個女人拎在了手里,幾個起落后,便消失在了坤寧宮的高墻外。
淑貴妃氣得渾身發抖,她半生榮寵,何時被下人甩過面子?
“端貴妃,這就是你教出的好兒子?本宮定要如實告訴皇上,讓皇上處置他!”
“姐姐適才也見到了,是有人想在塵兒大婚之日不軌,做出這等駭人聽聞的惡行,塵兒雖做得過了些,但也是人之常情,姐姐即便要告,也得等塵兒尋回慕晴,抓出這幕后黑手,在此之前,姐姐還是先找個太醫瞧瞧的好,畢竟啊,以色侍君,若沒了容貌,談何盛寵?”端貴妃穩如泰山,還好心情地捧起茶盞淺啄了一口。
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大致猜得到,雖說她并不認同塵兒的做法,可兒子既然決定做,為娘的,就該為其善后不是?
一席話,愣是說得淑貴妃怒火攻心,臉色瞬息間變換了好幾次,一陣青一陣白,很是精彩。
“好!好!”
“都傻站著作甚?還不快扶一扶貴妃娘娘?”端貴妃佯裝關切,揮手命身邊的奴才上前去伺候。
坤寧宮的鬧劇高塵已無暇理會,此刻,他人抵達偏門,皚皚白石道上,一長串干涸的血跡清晰可見。
把守宮門的禁衛軍正跪在地上惴惴發抖。
高塵不急著處置他們,更是等不及隱衛趕來匯合,撩袍追著血跡延伸的方向而去。
滴落的血跡一路蔓延直皇城貧民窟的巷子外,這兒囤聚的,皆是京城里最為低賤的下等人,流離失所的乞丐、被家人遺棄的乞兒、人老色衰的青樓女子等,龍蛇混雜,與另一邊高宅大院的官宦府邸遙遙相望,似兩個世界。
積滿污水的巷子彌漫著一股惡臭,巷口則是破敗的民居,不少衣著寒磣的百姓佝僂著腰身坐在門口臺階上,神情或麻木或死寂,宛如一具具行尸走肉。
他們竟敢帶晴兒來此?
一抹怒色點染眉宇,高塵忍住心中翻騰不息的暴虐之氣,穩步踏過污水灘。
“老伯,方才你可有看見什么人出入過這兒?”他停步在巷口最近的一老人身前,啞聲問道。
“那么多人,誰曉得你在說哪個。”老伯眼也沒抬的回了一句,神色頗為不耐。
高塵眉心一皺,當即以內力掰下腰間盤帶上鑲嵌的精美玉石。
他穿的新郎官的長衫,身無長物,未戴半兩銀子,唯一稱得上值錢的,就只有這條緞帶了。
一見那閃閃發亮的玉石,老伯立馬咧開一口黃牙樂了,迫不及待將東西搶走:“貴人,您找人啊!這兒我最熟!你想找誰只要說出名字,我李老三保管給你找著。”
“我要找的是這幾天出入你們這兒的陌生人。”那些人既然敢行動,之前必有所準備。
“哦,我曉得了,你說的是那戶人家吧,嘿嘿,這幫人打從一出現,我就知道不是啥好東西!好人哪會成天鬼鬼祟祟的,晚上還翻墻出門啊。”老伯一聽立馬有了猜測,“走走走,我為您帶路。”
高塵漠然頷首,跟著老伯穿梭過半個貧民窟,便在一處門房緊閉的四合院外止步。
“就是這兒了!里邊有男有女,剛才我坐路邊吹風的時候,還瞧見有漂亮姑娘運了個木桶來。”老伯指著房門說,一副邀功的架勢。
就在此時,小白與一干隱衛也尾隨著血跡追來貧民窟,尋著高塵的氣息,抵達民居外,同他匯合。
“傳我軍令,調驍騎營及九門速來此處,將所有離開的路口一并封死!”他要讓這兒變成一處進出不得的絕地!
那些個狗膽包天的混賬東西要是敢伺機逃跑,全都個個斬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