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呵。
孟慕晴暗自冷笑,先皇后仙逝這些年,宮中榮寵最盛的莫過于母妃,就連淑貴妃也難同她比肩,可是,數年恩寵一朝散盡,竟只因她和高塵,就落了個禁足至今的下場,真真是叫人氣憤!
“能讓清兒偷偷帶我進宮去嗎?”孟慕晴期待地問道,“我想見見母妃。”
“好。”高塵心頭一軟答應了她。
馬車行進的方向不變,只是在回府后,清訖掩人耳目地背著孟慕晴躍墻出去,而高塵,則堂而皇之策馬入宮。
兩人一明一暗進宮之時,街上,三皇子府的一名下人也到來了,那是高湛的隱衛,在替侯雨姵解開穴道后,帶著人返回府邸。
書房里,高湛慵懶靠著木椅,翻閱著手中的折子。
靜謐的房間,只有紙頁翻動的細碎聲響,侯雨姵局促忐忑地站在房中,臉色晦暗不明。
“啪”,晾了她許久,高湛方扔開奏折,深不可測的黑眸倏地抬起,目光冷峻,且透著一絲譏諷:“本皇子對你的期許似乎太高了。”
“三皇子,”侯雨姵臉色突變,竟咚地跪了下去,“求您幫幫我。”
她已經沒有辦法了,只靠她一人之力,根本不能讓五皇子對她上心,但就這樣放棄,她心有不甘!
那人明明是她先喜歡上的,是她先相中的,憑什么最后站在高塵身邊的,卻是孟慕晴?
嫉妒啃噬著侯雨姵的心窩,那張俏麗的容顏,此時如厲鬼般猙獰。
“只要能得到五皇子,雨姵愿意為您做任何事!”
“哦?任何事?”高湛似是不信,“先前本皇子念著往日與侯家的情分,派人尋你,你說你想回京,卻執意不肯出賣高塵,不肯做一件對他不利的事。”
那時她口口聲聲所說的話,猶言在耳。
“如今是打算改變主意了嗎?”
頭頂上落下的目光,冰涼刺骨,令侯雨姵有種被毒蛇盯上的錯覺。
“之前是雨姵未看清局勢,是雨姵太過狂妄,以為能用真心打動五皇子。”她字字藏恨,說得極其艱難,亦極其切齒。
她太傻了,有孟慕晴在五皇子的枕邊吹風,她做再多,在五皇子眼中都是居心叵測都是錯!
回想起方才在街上,如過街老鼠般受盡白眼、嘲笑的滋味,一股從骨髓里泛出的涼意立時讓心窩冰封。
“有她在一日,五皇子眼里永遠看不著我。”侯雨姵啞聲說道,神色頹然,卻又似癲狂,她離京的這些天,靠的就是對五皇子的執念,靠的這一份不死心,才費勁力氣將逍遙散解掉,那人是她堅持下去的信念,哪怕用盡手段,她也要得到他!
高湛凝視了侯雨姵許久,把她的覺悟,以及那幾欲噴出的怨恨一一收在眼底。
唇角一勾,起身繞過書桌走到她身前:“五弟終究是本皇子的弟弟。”
溫和如三月春風的話傳入侯雨姵的耳中。
“當初本皇子與五弟,兄親弟恭,天下皆知,可不知幾時,五弟他突然變了,事事與本皇子爭,與本皇子搶,”高湛一副唏噓、黯然的表情,“現在想想,約莫是孟家嫡女結識五弟之后,方令他心性大變,能讓五弟清醒的,現在只有你了,若能除去孟慕晴,也許五弟仍能變成以前霽月清風的人兒,只要五弟不再與本皇子對著干,本皇子亦愿在日后留他一命。”
侯雨姵失神地看著他,久久后,才問道:“雨姵要如何做?”
……
深宮,一抹疾風般疾馳的身影輕點過宮殿屋檐,未引來近衛軍的察覺,悄然潛入落軒宮。
尚未前往后殿,便見前院中圍滿了一大幫宮人。
“清兒。”孟慕晴瞥見這一幕,心里泛起些許不詳的預感。
清訖聰明地在院墻角的大樹上停下,借著枝椏隱匿行蹤。
著粉色宮裝的宮女成兩排立在石桌旁,石凳上,一席錦衣華服的淑貴妃,正不緊不慢地悠然品茶,在她前方幾步外,瑾妃與一眾宮婢跪在地上。
是悠悠……
孟慕晴一眼就認出了地上人中的丫頭,臉色驀地沉了。
就在這時,淑貴妃慢悠悠開了口:“端妃病了,本宮好意派人送了些養身補氣的藥材,你們倒好,竟敢把本宮的一番心意偷偷扔掉?”
在她跟前的石桌上擺放著的可不是一堆打翻了的凌亂藥材嗎?
“說,是誰將本宮的禮物扔到后院的水井里的?”淑貴妃啪地拍了下桌子,清脆的碎響如惡魔低吟,讓這遍地宮人個個膽戰心驚。
瑾妃是宮里的老人,入宮近八年膝下無子,向來安分守己,一年中偶有幾次能得帝王寵信,恩分算不上多,以至這幾年宮中無人給她下絆子。
如今見到來勢洶洶的淑貴妃,瑾妃嬌軀微顫,搖頭連稱無辜:“貴妃娘娘,妾怎敢命人丟去您的恩賜?這其中定有何誤會,求娘娘明鑒啊。”
“哼,妹妹,不是姐姐斥責你,你這宮里啊,怕是有些不安分的家伙。”淑貴妃別有深意地掃了悠悠二人一眼,湛兒早就查探清楚,這兩名婢女是從五皇子府來的,且是孟慕晴的心腹。
在宮外,她拿這二人沒辦法,但在宮內,來到她的地盤上,還不由著她任意拿捏?
淑貴妃鄙夷地看著悠悠二人煞白的臉色,目光一挪,移向后方主殿。
打從被貶,那賤人一直深居簡出,未踏出過落軒宮的大門一步。
以為躲起來,就相安無事么?她做夢!
這些年,這賤人騎在她的頭上作威作福,瓜分皇上對自個兒的恩寵,現在,風水輪流轉,也該讓她還上一還了。
“本宮行事向來公正,是誰做的事,自個兒認罪請罰,這一宮的奴才,本宮絕不牽連。”淑貴妃恩赦般說道。
孟慕晴見此,秀眉皺得緊緊的。
淑貴妃賞賜的禮物,宮中奴才誰敢去扔?此事,要么是主子的吩咐,要么,就是她自導自演的一場栽贓戲碼!
母妃絕不會做這般后患無窮的事,而那人……
孟慕晴看了眼瑟瑟發抖的瑾妃,也覺她膽子極小,成不了事,故而,頭一個猜測被她否決。
“無人請罪嗎?”淑貴妃輕輕撥弄著指套。
話音剛落,一名宮女大聲高呼:“奴婢知道!前天夜里,奴婢見到過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往水井處走,當時奴婢也很奇怪,將近子時,宮里的人都睡下了,為什么會有宮人在后院行走,奴婢想看個清楚,但不小心踩到了石子,驚動了她們倆,被人逃掉了。”
“哦?”淑貴妃眼底掠過一絲幽光。
而孟慕晴也是臉色一冷,她很肯定,今日這一出必是淑貴妃安排的栽贓!而目的,只怕是悠悠她們了。
俗話說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母妃被幽禁于此,旁人不得見,她和高塵又在宮外,淑貴妃想要立威,想要給他們添堵、挑釁,便只能拿悠悠開刀。
就算鬧到了皇上那里,兩個奴才尚不足以讓皇上斥責一國貴妃!
孟慕晴冷冷瞪了找茬的淑貴妃一眼,手指不動聲色地探入袖中,“清訖,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做。”
在她與清訖耳語時,那名告狀的宮女竟從懷中拿出了一個荷包。
“奴婢雖然沒看清她們長何樣,但她們離開時走得匆忙,把此物給遺落了,娘娘請看。”她雙手捧著荷包,呈交給淑貴妃。
人堆里,悠悠下意識摸了摸腰間。
糟了!她的荷包!
怎么會,荷包她一直貼身掛著的啊,什么時候遺失的?
淑貴妃玩味地睨著悠悠,下顎輕輕一抬,身邊的婢女立即上前去,將荷包取來。
“此物是誰的?”
落軒宮的宮人定眼一看,緊接著目光紛紛轉向悠悠。
“是她的!奴婢在她進宮時曾見過,她連夜里休息,也要將這荷包放在枕下!”
“沒錯,奴婢也見到過,的確是她的貼身配飾。”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淑貴妃臉上不由得綻放出一抹得逞的笑:“人證物證確在,你……”
問罪的話沒能說完,她只覺脖頸間一陣刺痛,臉色突地一變,抬手摸了摸右側頸部,一條極其細小的血痕浮現在淑貴妃白皙的脖頸上,緊接著,渾身蔓延起火燒般的劇痛。
“啊----”
“主子!”兩側的宮女一擁而上,手忙腳亂地想要將痛到從石凳滑落在地上的人扶起來。
“娘娘,您怎么了?”
“問什么問?還不快去宣太醫?”
院中一片混亂,淑貴妃痛苦的嘶吼在眾人的耳邊徘徊著。
瑾妃也亂了陣腳,慌忙站起身來,哆哆嗦嗦地指揮宮人把淑貴妃挪去殿中,此時,哪還有人顧得上盤問悠悠二人?
孟慕晴輕拍了下清訖的肩膀:“做得好。”
哼,當著她的面想欺負她的丫頭,可能么?
“待會兒將銀針撿回來,莫要留下隱患。”她低聲交代道。
而石凳后數米外,一枚泛著寒芒的銀針正靜靜地躺在那里,早已慌了神的宮人無一察覺。
太醫很快就拎著藥箱子來到落軒宮,連附近巡邏的近衛軍也被淑貴妃凄厲的慘叫驚動,抬步往這邊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