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醉金迷的宮宇被遠遠拋在了后方,夜風輕撫,吹起肩頭散落的幾縷秀發肆意亂舞。
孟慕晴頭疼地揉了揉眉心,見四下無人,才出聲問道:“皇上他該不會真的要答應星羅族蠻橫的要求吧?”
說實話,皇上臨走前的樣子,真讓她心里打鼓。
在文官的說動下,難?;噬喜粫粫r糊涂,做出錯誤的決定。
“行刺的事實為何,你在折子上不都寫明了嗎?錯不在大陽,何需答應星羅?”
“可我們并無證據?!边@是最要命的,更者,這件事牽涉到三哥,一旦真相曝光,大陽同樣會落入下風,星羅爵炎怕是想到了這些,才會派使臣攜帶文書來京,向大陽索取賠償,“星羅調頭討要補償,尚說得過去?!?
但他們提的要求未免有失分寸,叫人無法容忍。
“聽你這口氣,好像很贊同星羅族的做法。”孟慕晴沒好氣地剮了他一眼。
“若僅是少許的賠償,無傷大雅。”以最小的損失來終止干戈,大陽姑且能接受,“可惜,他們的心太大了。”
“你打算去見皇上?”孟慕晴深有同感。
“嗯,今夜怕是百官不會離宮了?!备邏m朝身后看了眼,隱約可見清瑯宮中行出的朝臣身影,“我命隱衛送你回府,你不許胡思亂想,宮中有何消息,待我回去后,會告訴你。”
“唔?!泵夏角缬行╅W爍其詞,在沒確定朝廷的風向前,她哪能安心啊?
“別讓我操心?!备邏m拍了拍她的腦袋,“不許苦等,回去后便回房歇息,我會讓清訖在房外守著,你膽敢不聽話,待我回府,定要好好教訓你。”
孟慕晴郁悶地翻了個白眼:“知道啦?!?
她答應還不成嗎?
“你自己也得小心些,千萬不要和皇上起正面沖突,把利害分析了,相信皇上心中自有定斷。”她沉聲叮囑道,唯恐高塵與皇上意見不同,又起爭執。
“好?!备邏m一口答應下來,把人送到宮門,親自護送她上了馬車。
孟慕晴挑開簾布,沖他揮手道別。
馬車緩緩駛離宮門,閃爍的宮燈下,那抹修長的身影始終站在洛陽門前未動。
直至再看不見他的影子,孟慕晴才放下簾布,疲憊地靠在車壁上。
今晚本該是熱鬧的慶功宴,結果就因為星羅族的出現給攪黃了。
說起來,這人到底是如何潛入京師的?
她擰眉深思,難不成是借著京師的暗樁,瞞過了隱衛的耳目混進城中?再特地挑在慶功宴的時候表明身份,就為了給朝廷添堵?破壞今晚的宴會?
不管她怎么想,也難想明白。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清訖,你在這兒守著夫人?!卑碉L從暗中現身,追趕著街頭那抹疾速離去的身影而去。
與此同時隱匿在暗處的隱衛也紛紛現身,一分為二,一部分人尾隨他追去,一部分人則把守在馬車兩邊。
“怎么了?”孟慕晴從馬車內探出頭來。
深夜的街頭行人罕至,各處民居大多熄了燈火,清冷的月光穿透云層,投射在地面坑坑洼洼的水洼中,折射出些許冷芒。
清訖抿了抿唇:“方才街頭有黑影行過?!?
“嗯?還有呢?”僅是如此,暗風不會有這么大的反映,“那人你們認識?”
“是,”清訖坦然點頭,“若沒有看錯,應是張冷張大人。”
“你說誰?”孟慕晴嚇了一跳,“張冷?”
怎么可能!
“屬下也覺不太可能,故而,暗風才會追上前去一探究竟。”是真是假,只要抓住那人便能弄個明白。
孟慕晴點了點頭,神色略有些恍惚,她剛欲回到車里,誰知,從旁側的民居頂端竟有暗器襲來。
“夫人小心!”清訖飛撲上前,將她穩穩壓入車內,袖中匕首豁然出鞘,筆直地朝暗器刺去,將其擊落。
馬車兩側的隱衛齊齊護在車前,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暗器掉在地上后,卻未發出叮當的碎響,而是冒起裊裊青煙。
“糟了,是迷煙!”清訖只嗅了一口,便覺頭重腳輕,她立即調動內力,試圖抵擋住腦中的眩暈感,可惜,已經晚了,視野一片迷離,就連孟慕晴的身影也出現了數道,模糊不清。
“清兒?”孟慕晴用力推了推身上閉目不語的清訖,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冷靜!這種時候她絕不能亂了陣腳!
孟慕晴逼著自個兒鎮定下來,伸手探了探清訖的鼻息,確定她還有氣后,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落回了一截。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吃力地將人推到身旁,豎起耳朵傾聽著馬車外的動靜。
但除了肆意刮動的風聲,她什么也沒能聽到。
隱衛呢?
孟慕晴緊張得額上滲出一層涼汗,微顫的指尖偷偷滑向車簾,剛要挑開,兩道黑影倏地從外竄入。
她立即將袖中的迷藥滑到掌心,但她快,黑衣人更快,他們就像是早知她有所防備般,一把擒獲了她的手腕。
“你們……”質疑的話未說出口,后頸傳來一陣劇痛,她眼前一黑,人徹底墮入了黑暗里。
黑衣人扛著昏迷不醒的孟慕晴凌空躍起,幾個起落后,便消失在了夜幕下,徒留這一地的狼藉。
半個時辰后,窮追無果的暗風率領一眾隱衛返回五皇子府,卻被府中隱衛告知,夫人還未回來。
“快,去城里找人?!卑碉L當即下令,將府中所有人全都派遣出去,全城尋找孟慕晴的下落。
而當隱衛終于在街頭找到那輛突兀停在路邊的馬車時,車上哪還有孟慕晴的影子?
“大人,他們全都中了迷煙?!彪[衛檢查過馬車外暈厥的同伴,一眼就分辨出人是為何昏迷,“是江湖上常見的五絕散?!?
這種迷煙只對身負內力的高手有效,一旦吸入,便會中招,而妄動內力,將會讓藥效發揮得更快。
暗風臉色鐵青,夫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蹤,他要如何面對主子?
“這里交給你們,我這就入宮向主子稟報,其他人,繼續搜查,就是把京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把夫人找回來!”說完,暗風施展輕功朝著宮墻飛去。
但皇宮守衛森嚴,御書房又門窗緊鎖,除非強行闖入,否則,任何人等都難以進入其中。
暗風聯系上小白,他曾陪同主子在第一次大婚時強闖后宮,由他出面,不會暴露主子麾下的全部勢力。
言簡意賅的把事說了一遍,小白一聽立即意識到事態的緊急,顧不得別的,當即從御書房把守的侍衛頭上飛過,奪門而入。
正在就賠償一事爭執不休的朝臣,齊齊轉身,滿眼驚訝地看著膽敢擅闖御書房的男子。
“這位不是五弟身邊的隱衛嗎?”高湛眸光一閃,貌似不經意地點明了小白的身份。
上方穩坐在龍椅上的高永帝神色甚冷:“御書房何時成了什么人都能自行出入的場所?”
威嚴的目光投向高塵,是他在縱容塵兒了么?便連他身邊的小小隱衛,都敢將皇宮視如無人之境肆意走動?
若換做平時,高塵自是會斥責小白一番,但他深知,若無要事小白斷不會做出這么失禮的舉動。
“何事?”高塵忽略掉上方投來的不善視線,啞聲問道。
小白咚地跪在他身前:“主子恕罪,屬下等把夫人弄丟了!”
“嗡----”
耳邊一陣嗡鳴,腦中所有的思緒在這一瞬全都化作了空白。
高塵身形微晃,隨后立時站穩,一個箭步沖到小白面前,五指成爪,將人從地上生生拽起。
“什么叫弄丟了?”深不見底的黑眸掀起滔天海浪,“把話說清楚!”
危險的殺意仿若狂風以他為軸心,席卷過御書房的各個角落。
“五皇子!”一眾武將暗叫要遭。
普天之下誰人不知五皇子有多在乎五皇妃?可這里畢竟是皇宮,而且皇上就在此處,他這般動怒,只怕會徒惹皇上不快啊。
相較于武將的擔憂,以高湛為首的高硫及眾文官,則是在驚訝后,選擇了作壁上觀。
孟慕晴為何失蹤,他們并不感興趣,只是,他們很樂意看到高塵因此失態,在皇上(父皇)跟前失禮。
小白有些喘不過氣,雙腿懸空著,一張臉早已憋得脹紅。
“就在……在不久前……夫人離宮回府……在半道上遇到了埋伏……人不知被誰擄走了……”他斷斷續續地把事實說了出來。
埋伏?
高塵霍地松手,冷冽的眼刀立時投向高湛。
冰冷得全無半分溫度的眼神,透著凜然殺意。
饒是高湛也不由愣了愣,竟在他的注視下,生出一股莫名的懼怕。
“五弟,你這是什么意思?”一瞬的失態后,高湛便恢復了鎮定,他挑眉問道,“難不成你懷疑此事與本皇子有關?笑話!本皇子自入宮后,一直沒有離開過,弟妹失蹤,怎會是本皇子所為?”
“不是你?”高塵喃喃反問,身形一閃,人已逼至高湛眼前,可怕的壓迫感隨之降臨,如巨籠,把高湛罩住,“當真不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