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孟慕晴氣場全開,雙眸冷如冰凌,被她盯著的侍衛不覺有些心顫,“我不想為難你們,但今兒這門我定是要進的。”
侍衛們面面相覷,思索再三后,剛想放行,哪知這時,孟華遙身邊追隨多年的老奴,急匆匆從書房過來尋人。
“大小姐,老爺得知您回了府里,命老奴來請您過去。”
來得真好!
孟慕晴眸中冷芒乍現,放棄了進偏院與哥哥們商議的念頭,跟著李叔去往書房,路上,她問起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爹忽然決定抬秦氏進門,此舉太過突然,不像是爹的行事作風,孟慕晴憤怒之余,也在懷疑個中有蹊蹺。
是否是秦氏母女身份詭秘,爹迫于無奈,方才出此下策?
她心中存有一分僥幸,即便到了這一步,仍在幫孟華遙找尋理由。
李叔面含苦笑,搖頭道:“自打老爺從城南寺回府后,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對秦氏母女萬事上心,前天夜里,老爺本在書房處理各地店鋪的賬本,那秦氏深夜送了碗雞湯來,呈給老爺喝,之后兩人便……”
后來的事李叔沒說,但孟慕晴也不是傻子,怎會猜不到?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能干出什么,不言而喻。
她凜冽的臉廓黑如墨色,身側氣壓低得可怕,就連跟著孟華遙走南闖北多年,見慣了達官貴胄的李叔,也有些害怕。
“一個心懷不軌的女人為何能進入書房?”爹的書房向來是府中重地,在里邊辦公時,屋外定有人留守,未得爹的允許,何人敢擅闖?
李叔有些吞吞吐吐的。
一束凌厲的眼刀朝他投去:“李叔,你在孟家待了有三十多年,雖面上是主仆,但晴兒心中對您素來敬重,把你當自己人,對晴兒,難道你不肯說實話嗎?”
“老奴不敢,”李叔彎著腰,姿態愈發恭順,“不瞞大小姐,前夜,確是老爺親自下的令,請秦氏進屋的,老奴當時倍感困惑,但老爺主意已決,聽不進老奴的勸言,才會讓那秦氏的奸計得逞。”
提起這事,李叔亦是滿心不解,一個喪偶的婦人,深夜大獻殷勤圖的是什么,一看便知,老爺不可能不知道,卻仍給了秦氏機會,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這事出了,隔天早上就傳到大少爺和二少爺耳中,二少爺向老爺討要說法,還因此鬧得不甚愉快,驚動了老夫人和夫人,老夫人得知后,當天便把秦氏的名諱記進族譜,老爺也默許了此事,”李叔不愿瞞著,將孟慕晴不在府中的這三天里發生的種種,一五一十告知她,末了,善意地提醒道,“眼下誰與老爺唱反調,都會被老爺懲處,大小姐,你待會兒可千萬別觸怒老爺,若是連你也步了大少爺的后塵,那可如何是好啊。”
苦口婆心的勸言宛如一盆涼水,迎頭澆下,孟慕晴生生按捺住內心滔天的憤怒,沉聲說:“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李叔說得極是,現今唯有她冷靜了,方能想出法子解決好這件事,她不能自亂陣腳。
書房里,老夫人正與孟華遙商談將認親宴,改作納妾的事兒來置辦。
聽著屋內熱火朝天的談論聲,門外,孟慕晴心中的冷意更甚,在李叔擔憂的目光下,敲門進去。
“爹,奶奶,”她狀似鎮定地請了安后,方才扯出一抹笑問道,“女兒剛回府,就聽下人們說,府里有喜事發生了?”
“是啊,”孟華遙溫和地笑著,“爹給你找了個庶姐,菀菀她心性淳樸、善良,往后在府里,你可得多加照看,別委屈了她去。”
菀菀?叫得還真親密。
寬袖中,細長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可面上,卻是一副乖巧溫順的樣兒。
她不能和爹當面對持,破壞了父女情分,得先把納妾的事拖延了,再從長計議。
“嗯,女兒省得的,只是,認親宴的帖子已經發往各大世家,若臨時換了名義,外人會說閑話的。”此話一出,老夫人含笑的面龐頓時冷了。
將佛珠撥到腕上,眼皮微抬,直視孟慕晴:“怎么,你也同你那不通情理的哥哥們一樣,對此事有異議?”
“奶奶您誤會了,”孟慕晴急忙解釋,“晴兒是為了孟府的名聲著想啊,您想想看,娘她懷有身孕的事,不少人知道,若這么快抬一門妾侍,總會引來風言風語,慕妹妹與秦夫人知道原委,也是能理解的。”
老夫人見她對秦氏母女態度親切,這才放了心,仔細想想,也覺這話頗有一番道理,便看向兒子,讓他拿主意。
“依你看,應當如何?”孟華遙凝眉問道。
看來,這事還有轉機。
“認親宴照常進行,對外,就說是我想認個干姐,等宴會過了,再晚個十天半月,便可說秦夫人家世可憐,爹對其甚是同情,將其抬入府中做妾,爹,您看女兒的主意可好?”一個月的時間,足夠她弄清楚爹和祖母詭異的態度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慕晴打從心里不愿相信爹當真和秦氏看對了眼,她仍記得,爹趕回家時,對秦氏極其客氣,并未心生歪念。
孟華遙同意了女兒的主意,還夸贊孟慕晴懂事,至于另外兩個兒子,卻被他貶成了不孝子,話里話外皆透著幾分不喜。
“爹,不如讓女兒去和大哥二哥說說,父子間哪有解不開的結?”孟慕晴的建議,得到了孟慶瑤的首肯。
退出書房,臉上乖巧的笑立馬沉了,抬腳前往偏院,這事她得和哥哥們合計一番才行。
孟慕晴去而復返,可這時偏院內,卻并不平靜。
一席素色薄紗裙裹身的秦氏,竟跪在院落中,周遭侍衛急得干瞪眼,幾名下人上前去,請她起來,她說什么也不肯,非得求來孟輕禮兄弟二人的原諒。
慕菀菀站在一旁垂頭抹淚,面龐略帶蒼白,惹人憐惜。
孟慕晴聽侍衛說起經過,心中陣陣冷笑,她們是來求大哥二哥同意的?可她怎么覺著,這二人是存心來惡心人的呢?
眼尖地瞥見有下人想去書房報信,孟慕晴徑直說:“都給我站住!誰也不許踏出院子半步。”
爹若知曉秦氏的行徑,不僅不會苛責她,反倒會對大哥二哥愈發不滿。
這事不能驚動爹。
“你們想清楚了,誰才是你們真正的主子!把嘴給我閉緊咯,不該說的,不該看的,你們心里最好有個譜,否則。”孟慕晴冷冷一笑,余下的話,她沒說,但下人們卻是明白的。
這些人不少人曾得過孟母的恩惠,平日里家中有個什么急事,孟母總會允了他們告假,若有困難之處,亦會賜些銀兩幫襯,更者,這事即便將來被家主知曉,他們也是奉了大小姐的命令,天塌了,還有個高個頂著。
想明白后,下人們便打消了要去報信的念頭。
“退到外邊去,今兒你們什么也沒瞧見,懂了嗎?”要跪是吧?那就慢慢跪著。
含著無盡諷刺的目光斜睨過滿面僵滯的母女,唇角一勾,盈盈淺笑著自秦氏身旁信步而過。
孟慕晴走得很是緩慢,鈍鈍的腳步聲,猶如一記記耳刮子,狠狠扇在秦氏的臉上。
比痛斥更狠的,莫過于高高在上的蔑視。
慕菀菀陰冷地瞪著已上至臺階的清雅身影,薄唇輕啟:“孟妹妹。”
“咦,有人在說話嗎?”孟慕晴無辜地歪著腦袋,好似看不見下方可憐柔弱的少女般。
聲音不大不小,卻足夠讓院外的下人聽見。
一名侍衛憋著笑,揚長脖子大聲道:“回大小姐的話,奴才們也沒聽見。”
孺子可教也。
孟慕晴贊許地睨了眼墻外助攻的侍衛,隨后,在慕菀菀陰鷙的目光下,翩然進了屋。
“小妹,干得漂亮。”孟輕歌嬉笑著,高高豎起了大拇指,“二哥我早想出去收拾這對沒臉沒皮的母女了。”
“男不同女斗,與她等爭執,自掉身份。”孟輕禮優雅地給孟慕晴遞來杯碧螺春。
他們倆與平日并無兩樣,看樣子,在這兒過得倒是自在。
孟慕晴暗暗松了口氣,心中涌現了一股勁兒。
“大哥,別理會不相干的人了,咱們說說正事兒,”在下首的木椅上落座后,孟慕晴把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我懷疑,她們倆施了什么手段,迷惑了爹和祖母的心智,否則,以爹精明的性子,怎會做出這等糊涂事來?”
孟輕歌把玩著鬢發,熠熠的桃花眼中,滿是冷意,“徹查起來太耗時,也太麻煩,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人除掉,永絕后患。”
世人只知,孟家二公子玩世不恭,卻無人知曉,那僅是他佩戴的面具,孟家人骨子里不僅護短,且冷清,所在乎的,唯有血脈至親。
孟慕晴不太贊同:“我曾在醫書上看過不少同命相連的劇毒,一方身死,另一方亦會同隕,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小心點好。”
畢竟,事關爹和祖母,任何風險他們都擔當不起。
“小妹所言極是,”孟輕禮亦有相同的顧慮,要除去她們,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但他們顧慮太多,此法不可行,“當務之急,是弄清她們耍的何種手段,只有知道了,才能想出解決之法。”
“我和你跟隨爹常年在外,也算是見過不少世面,卻從未聽說過什么毒藥能操控人的神志,若說是傀儡術,但爹的樣子也不太像啊。”孟輕歌低聲喃喃道。
兄妹三人合計一番,仍是想不通個一二來。
“不如這樣,”孟慕晴肅著臉說,“大哥和二哥先假意同意爹的決定,把禁足令解除了,恢復自由身,再與孟家有來往的江湖人士聯系,看看能否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說著,腦海中不期然浮現了雅懿的身影,那人素來神秘,也許他能幫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