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定竭盡全力。 ”太醫們戰戰兢兢地應下。
見此,孟慕晴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她又問了問有何方法能緩解病狀,太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去煎藥吧。”能控制心癮雖治標不治本,但對侯姐姐而言,亦是一種幫助。
太醫連滾帶爬地沖出房間,無人膽敢在里邊過多逗留,唯恐五皇妃會改變心意,再次問責。
“這五皇妃好強的氣勢。”下樓后,三人不由感慨萬分。
原以為五皇妃出身寒門,乃商人之女,與宮中貴人沒得比,沒想到啊,這發起脾氣來,竟不妨多讓。
“真不知道五皇子他是否曉得五皇妃這性子。”年輕的御醫怨念十足地嘀咕。
“行了,這些話你最好爛在肚子里,普天之下誰人不知,五皇子寵愛五皇妃都快把人寵上了天叫旁人聽到此話,有你好果子吃的。”在宮中過了半生的老太醫冷聲訓斥,“少在這兒嘀嘀咕咕的,你們去抓藥,老夫來親手煎藥,務必不能再叫旁人鉆了空子去。”
若不然,別說是保下烏紗帽,盛怒下,五皇妃指不定連他們的命也一并給要了。
人去樓空的廂房再度恢復了寂靜。
孟慕晴緩緩坐在床沿,神色復雜地看著那瘦得幾乎不成人形的女子。
愧疚嗎因為她執意斷絕關系,不曾來探望過她幾回。
是,她是愧疚,是自責,她恨不得時光能重來,給她一個機會,在一切還沒發生前,及時阻止下這件事。
“夫人,”清訖不忍見她這般內疚,穩步進屋后,低聲說,“侯雨姵與奸人聯手,如今落得這步田地,實屬她咎由自取,您不用為他人的過錯自責。”
“我是恨侯姐姐做過的種種,可我沒想過要她的命”即便她再惱,再恨,都未動過一分殺心,“我答應過侯夫人,要把侯姐姐安然無恙的交還與她。”
侯姐姐若一直無法康復,她曾經的誓言,就要落空了。
“清兒,你記得侯姐姐過去的樣子嗎”孟慕晴雙眼泛紅地問道,“她出門總愛穿得明艷,畫上最美的妝容,走到哪兒,莫不是引得無數才子驚艷萬分。”
她恍惚地喃喃著,像是記起了在蘇州時,那段雖屢有波瀾,卻又格外美好、安逸的歲月。
清訖緘默不語,她不懂,自幼作為主子身邊的影子,她知道的是舍身為主,任何試圖想傷害主子的人,是朋友也好,是親人也罷,皆是她刀刃所向之處。
“我沒能護好她。”害她落入今日的境地,她雖無心,卻何嘗不是幫兇
孟慕晴幽幽嘆了口氣:“清兒,我想求母妃網開一面,赦侯姐姐無罪,等她康復后,助她離開這個傷心地。”
清訖秀眉一擰,不太贊同。
“夫人,婦人之仁會害了您的。”
“她已經變成這副樣子,縱然活著,又能再掀起什么風浪”便當她心軟吧,孟慕晴只覺疲憊,“我只想任性這么一回。”
“若這是夫人的決定,屬下只能同意。”想來派些人手在暗中監視,這侯雨姵應不足為懼。
這時的她們絲毫不知,今日的決定為日后埋下了怎樣可怕的禍端,此乃后話。
親手喂完藥,二人方才離開太醫院,在太醫院外,孟慕晴喚小白現身,于一無人的角落追問他,為何不曾發現有人做手腳一事。
小白推說對方下手太過隱秘,以至他一時不查,讓對方得逞。
“此乃屬下失職,請夫人降罪。”小白沒有辯解過一句,徑直攬下了罪責。
孟慕晴抿了抿唇,沉聲說:“調查半生逍遙是誰人下的,將證據搜羅好。”
這事與高湛脫不了干系,若能找出證據,不論是認證或是物證,早晚有一天,能排得上用場。
侯姐姐受過的罪,皆是由他所害,想必上次助他偷天換日,破壞大婚,亦是他口吐蓮花迷惑了心神。
他必須得要為此付出代價
孟慕晴深知,大陽眼下局勢不明,邊關又或有戰火,縱然她掌握了證據,在這節骨眼上,也不是揭露的絕佳時機。
若能在高塵立下軍功,凱旋歸來的時候,將此案捅到圣上跟前,興許能一舉拉高湛落馬,使圣上重罰他。
如此一來,既能為侯姐姐討個公道,又能重創高湛,一箭雙雕
“此事暫時不要驚動五皇子。”她不想害他分心。
小白躬身應下:“謹遵夫人之命。”
孟慕晴點點頭,回身望了眼那座精美的閣樓。
或許她與侯姐姐不該相識的。
若不識,便不會有現在的反目成仇,更不會換來這悲涼的近況了。
裝著滿腹的心事,孟慕晴沒精打采地來到端貴妃的寢宮。
雕欄玉砌的殿宇籠罩于一片璀璨的暖陽下。
還未進殿,便能聽到里邊傳出的木魚聲。
“主子這一兩天一直如此,白日祈福,夜里抄寫佛經,連膳食也一并改成了齋菜。”端貴妃身旁的貼身宮女在門外輕聲稟報,“后宮好些娘娘想來探望,都被主子拒絕了,便是連皇上夜里到訪,主子也不肯現身相見,說是要誠心為五皇子祈福,五皇妃您來了,請多勸勸主子。”
“我省得的。”孟慕晴強擠出一抹笑來,推門進屋。
裊裊檀香從內室的佛堂內飄出,滿室祥和、安寧。
清訖識趣地留在宮外,不愿跟隨進去叨擾她們二人獨處。
孟慕晴撥開珠簾,一眼便看見了跪在觀音像前,一身清雅長裙,一邊撥弄佛珠,一邊敲打木魚的端貴妃。
子在外,母擔憂啊。
她暗暗感嘆道,提了提裙擺,在端貴妃身邊的蒲團上誠心跪下,為高塵禱告。
“你來了”端貴妃默念完一遍心經,便停了手上的動作,幽幽睜開眼,看向她。
“是,慕晴扶您起來。”孟慕晴乖巧地攙扶著端貴妃,將人扶出佛堂,在寢宮的會客大殿前的軟塌上落座,還貼心地提壺倒了杯參茶。
母妃多年受寵,便連宮里的茶水,亦是價值連城的參茶,可見皇上對她有多恩寵。
“塵兒每每率兵離京,本宮總要擔驚受怕,怕他在外邊吃不飽睡不暖,怕那些賊子會傷了他。”端貴妃接過茶盞,卻不喝,只捧在手里,喃喃自語著。
孟慕晴陪坐在一旁,輕聲安慰:“母妃,五皇子他武功高深,身邊又有諸多將士守護,定能平安回來,您就放心吧,他啊,雖出門在外,可若回來時,見您消瘦了,指不定有多心疼,五皇子他最是在乎母妃你了。”
“是啊,”想到兒子,端貴妃臉上不由浮現了一抹欣慰的笑,“塵兒他從小就賴本宮,小時候雖是奶娘帶著,但只要離開本宮身邊,他就會哭個不停,就連夜里安寢,也得有本宮陪著,便是皇上他都說宮里皇子公主不少,卻沒一個像他一樣纏著生母的。”
孟慕晴幻想著小小的高塵哇哇啼哭的樣子,情不自禁笑出聲來:“他小時候還有過這樣的一面”
“可不是”端貴妃擱下茶盞,拉著她的手細細述說著高塵年幼時的樣子。
他幾時學會的踉蹌走路;
幾時學會的念三字經;
幾時去的上書房;
事無巨細,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說到動情處,端貴妃不由紅了眼圈:“本宮到現在都還記著,當年上書房的夫子問諸位皇子長大以后想做什么,塵兒他說,他要做大將軍保家衛國,不讓敵人傷害任何一個國民,要為他的父皇打下一片太平盛世。”
清淚順著面頰無聲滑下。
那是驕傲的眼淚,同樣也是一個為母者的心疼。
孟慕晴緊緊握住端貴妃的柔荑:“母妃,您別哭了,我們應當為他這份大義自豪。”
“都說母憑子貴,可本宮寧肯他癡傻些,愚笨些,不用時常離京,去那些個危險之處。”端貴妃哽咽道,有些泣不成聲,“塵兒他上回去剿匪,回來時沒說過一聲苦,也喊過一聲累,但本宮知道,他身上有好多傷,他總是這樣,什么也不肯說,一個人去扛,一個人去受,若他平凡些,也許就不會不會”
孟慕晴心酸地閉上眼,這樣自私的念頭她何嘗沒有過她何嘗不想高塵能任性一點,學學其他皇子,什么國家大義,什么天下太平,全都拋諸腦后。
可那樣就不是他了啊。
她認識的高塵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是個真正的大丈夫
“母妃,慕晴能理解您的心情,可五皇子他是為國效力,他是坊間人口相傳的英雄,是大將軍,慕晴以能嫁他為妻驕傲,您也應當如此啊。”孟慕晴重重拍了拍端貴妃的手背,眼泛熱淚的說道。
“這些理本宮都明白。”端貴妃摁下淚意,抬手拭去面上的淚痕,“本宮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要慕晴你來安慰。”
“母妃說的哪里話”孟慕晴破涕為笑,“能和母妃說些體己話,是慕晴的福氣,您也別胡思亂想了,得好好把自個兒照顧好,這樣,五皇子在前線戰場,也能安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