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玉吃驚得反應不過來，連問湯國榮，這是怎麼回事？湯國榮就把認識孫大哥的事講了一遍。靳玉有點不放心，問道：“孫大哥爲什麼要這樣幫我們？”湯國榮說：“孫大哥的親戚是專門介紹優秀人才出國進修的，這也是一種經濟投資，比如我們，一旦學成，將來總會有更大出息，演出會更受歡迎，票房收入多了，他們就可以從中得到一點提成。”

靳玉仍覺得此事太突然，需要好好考慮考慮。湯國榮急了：“這麼好的機會，你還考慮什麼？”

“我倆都是吃公家飯的，又不是農村人，想走就走。你在少年宮當教練，我在歌舞團當演員，我們要放下鐵飯碗出去進修，將來回來還能繼續回原單位嗎？”

這倒確實是個問題。湯國榮想起，自己的表哥王勇是在一家街道辦的小企業做工，企業隨時會破產，所以才巴望能出國，哪怕打份工也比留在國內強。可自己再差也在少年宮當教練，屬於事業單位編制，工資旱澇保收，一旦出國，以後的前程就要自己掌握了。湯國榮想了想，最後作出一個決定，自己先出國去，如果情況比較樂觀，到時再讓靳玉出去。

接下來湯國榮就忙著申請出國。少年宮領導得知他想出國進修，先是苦口婆心勸了一番，讓他安心工作，不要有什麼好高騖遠的念頭。湯國榮費了好大勁總算說服領導同意放他走。後面的事就順利多了。經過近兩個月的奔波，出國申請獲得了批準。

這天湯國榮前往孫大哥那裡。正好王勇和童香也在。此時小輝早已經回鎮上去上學了。孫大哥又成了單身漢。他特意做了幾個菜，招待客人。喝了幾口酒後，王勇望著湯國榮，羨慕地說：“還是表弟有福氣啊，可以去正式留學了。”童香打了一下他的手臂，白他一眼說：“你不是也出過國了嗎？”“我那個出國，只是去探親。我有一個堂弟在日本，現在有個表弟要去英國了。可就是我……”說到這裡想起了自己的病情，趕緊打住不說了。孫大哥則含笑說：“別灰心，以後如果有出國打工的機會，我幫你找。”王勇知道那是安慰他，只好假裝開心笑一笑。

不久，湯國榮可以出行了。不過他的行程不是直接到英國，而是要先到香港。經由香港再去英國。

湯國榮哪裡會料到，在香港，他意外地碰上一個熟人，竟然是王志遠。

飛機在香港啓德機場降落。事前孫大哥跟湯國榮說過，會有人到機場接他，幫他辦理轉乘飛機事宜。湯國榮從沒出過國門，在國內也偶爾去其他城市一次，無非是音樂方面的交流，現在孤身一人到了香港，一邊驚歎維多利亞港灣的美麗和九龍島大樓林立的景觀，一邊又擔心怎麼辦好轉道手續。他也猜測著來接他的人會是什麼樣的。可是剛走出大廳，迎面聽得有人在高聲叫他的名字。湯國榮一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怎麼是王志遠。

王志遠向他跑過來，熱情地幫他拿行李。湯國榮當然認得王志遠，因爲王志遠是王勇的堂弟，而湯國榮是王勇的表弟，有相同的親戚所以從小就認識。湯國榮吃驚地問道：“志遠，你不是去了日本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王志遠指了指不遠處，那邊還站著兩個人。湯國榮一看到這兩人，一陣恐怖感就掠過全身，那是兩個高個子青年，一看就是香港仔，穿著花格子襯衫和喇叭褲，留著大背頭的長髮，特別是都戴著一付大墨鏡，遮住了眼睛，給人一種陰險兇狠的感覺。王志遠悄聲問：“他們是誰呀？”

“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王志遠指著他們對湯國榮說，“他們哪，不是外人，是我的兩個表弟。”

湯國榮明白過來了，驚訝地問：“就是你臺灣姑媽的兒子？”“對對，就是他們。”王志遠介紹，這兩個表弟老大叫徐心高，老二叫徐心明，是一對雙胞胎，都是18歲。他們從臺灣來香港讀書，已經兩年。

“我就是從日本來香港，看望他們的。”王志遠又把湯國榮介紹給兩個表弟認識。

兄弟倆分別和湯國榮握了握手。隨後王志遠提議先去吃飯。四人就進了機場附近的一個餐館。湯國榮還想著儘快辦轉乘，他問王志遠，他該怎麼購買去英國的機票？王志遠卻一攤手說：“這個你就不明白了吧，飛機票都是提前預訂的，現在已經買不到了。”

湯國榮一聽就急了：“那怎麼辦？可是孫大哥明明跟我說，到了香港，會有人幫我買機票的。”

王志遠親熱地把湯國榮按在凳子上，笑呵呵地說：“你不要著急，聽我說。這次你到香港後，就不用去英國了，到日本去吧。”

湯國榮一愣：“到日本去？爲什麼？”

“很簡單，讓你去舉辦個人音樂會。”

“到日本去辦音樂會？這怎麼可能呢？”

“可我就是爲這事來的。”

湯國榮糊塗了，不知王志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是一個勁地發愣。王志遠則微笑著，勸道：“國榮，你就聽我的吧，跟著我到日本去。正好我兩個表弟也想去日本考察，他們將來想到日本工作。我們跟你一起去。那邊什麼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去了。如果你願意，先給你預付一點錢。你猜猜，會給多少。”

湯國榮心想，既然叫我去開音樂會，這錢肯定不少吧。他鼓了鼓勇氣，伸伸一隻手說：“最少也得……五千吧。”

“五千？你太心平了。加個零。”

“什麼……5萬？”

“對，這還是預付。如果音樂會很成功，還有分成，我初步算算，你起碼能得10萬。”

湯國榮像傻了一樣張口結舌。要知道，他當時的工資每月98，還是不低的級別了，上萬元就算鉅款了，十萬簡直是天文數字，想都不敢想。“志遠，你不會拿我開玩笑吧？”他有點不高興了。

王志遠拍拍胸脯：“國榮，我是誰呀，還會騙你？”“可本來孫大哥爲我安排的，是去英國班培大學音樂學院進修的。你突然叫我去日本開音樂會，還說要給這麼多錢，我……我真有點……”“你有點不敢相信吧？這很正常，連我起初都不敢信呢。但這事確確實實是真的。辦音樂會是先要進行投資的，你知道是誰資助你嗎？”

“是誰？”“就是我姑媽呀。”

“你姑媽？她爲什麼這麼做？”

“是我向她介紹了你，我認爲你有那麼好的音樂天才，在國內根本沒能發揮作用，只有出國纔有更大希望。可是如果讓你以到日本開音樂會的名義申請出國，你會遇到很多阻礙，你那些上級會放你嗎？有關部門也不可能允許。所以姑媽就想了個辦法，通過在英國的朋友，與班培大學音樂學院聯繫，他們同意你自費去深造。但在你去英國前，姑媽想先安排你到日本開幾場音樂會。這有兩個目的，一是要證實一下你的音樂才能，只有辦過音樂會，你纔會知道你有多少才能以前沒有發揮出來，而姑媽想給你這個舞臺，讓你盡情發揮；二是想通過音樂會，掙一筆錢，但即使不掙錢，我姑媽也不在意，因爲我姑夫在臺灣有一家大企業，資財雄厚，我姑媽也不希望只賺不賠。但她是希望通過你，嘗試一下個人音樂會的前景。你聽明白了嗎？”

湯國榮有點明白了，似乎是王志遠的姑媽想通過他，做一場生意，自己將成爲她斂財的一個工具。不過再想想，這對自己也不錯啊，不論賺賠先付五萬，出手如此大方，足見她的誠意了。問題就在於事先沒告訴過他，讓他有點措手不及的感覺。他訥訥地問：“那我就去日本，英國再也不去了？”王志遠說：“當然還會去的。在日本開好音樂會，再去也不遲，那邊可以推遲半年。”

湯國榮只好答應了。但王志遠又提了一件事，他問湯國榮，爲什麼你對象靳玉不想同行呢？湯國榮說了原因，是怕兩個人到時都失了業。王志遠說：“我姑媽說了，讓你對象同去日本，也給她一筆費用。靳玉是歌唱演員，你們兩人搭檔，更會受歡迎。我看還是這樣吧，你先回去，動員靳玉一起過來。從咱們市到香港來，辦個手續領個護照還是挺快的，半個月之內吧。我們先在這裡等你。”湯國榮很吃驚：“等我半個月？”

王志遠笑笑：“半個月，沒什麼。爲了你們倆的成功，也爲了我姑媽的心意，大家都努力吧。”

湯國榮受了感動。答應了。接下來徐心明兄弟倆把他們帶到一個住處，先住下來。然後湯國榮再預訂機票，三天後就乘飛機回本市去。

湯國榮到了家中，就去找靳玉。靳玉一看他又回來了，不解地問他怎麼回事。湯國榮就把事情講了一遍。靳玉遲疑地說：“這麼個主意，誰想出來的？”湯國榮介紹是王志遠的姑媽。靳玉皺著眉頭，顯得有些不安。“你覺得這事，是不是很奇怪呀？”

“哎呀，奇怪什麼？現在改革開放了，大家都在尋找各種各樣的路子。人家既然賞識我們，我們還猶豫什麼。這樣的機會，人生能有幾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