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頭看, 杠上老太太的又是鄭敏。

鄭敏起身，跪到前面，“臣女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帝點頭, “講。”

鄭敏回頭問老太太：“剛才, 您老人家說, 孝道大過天？這話并不合適。意思, 您比天大？皇帝才稱天子, 您比皇帝還大？”鄭敏伸出大拇指，“您厲害，你比皇帝大, 您比天大。”

鄭敏又跟皇帝說，“陛下, 臣女一直以為, 孝道大過天, 這話并不合適。要是用這道理去管子女，豈不是做父母的可以要子女不聽君王的話, 只聽自己的。我只知道，忠孝，忠孝，自古以來，忠在前, 孝在后。不能以孝道為由, 就不忠了。剛才侯夫人和世子不愿撒謊欺君, 而老國公夫人以孝道威壓, 逼迫他們去欺君罔上。臣女以為, 老太太說的孝道不是真孝道。需知，曲意奉承, 陷親不義，是大不孝。”

潘家老太太又見到鄭敏跟自己頂嘴，還指責她欺君。一時大怒，上前就打。這老太太習慣了家里撒潑，什么都由著她，一時間，竟忘了這是什么地方。

鄭敏常年習武，本來能閃過，但是偏偏今天不想閃避，由著老太太在她身上打了幾下，侯夫人和世子連忙來阻攔，皇帝大怒，“拿下。”

“你在君王面前毆打小輩，實在不像樣子。給鄭小姐賠不是。”皇帝冷冷地說。

老國公夫人今日顏面掃地，若再給鄭敏道歉愈發以后別想出來見人了，她硬著頭皮辯解，“我管自己小輩，與他人何干。”她說的本是鄭敏，可皇帝卻誤以為是說君王，愈發惱怒起來。一個老太太，仗著多活了幾年，敢對君王不敬了。

皇帝正因近日太后干政而為難，太后也說過，孝道大過天這話，皇帝也很憋悶。今天的事情是個導火索，讓皇帝對太后黨的多日的不滿爆發出來。

看見皇帝臉色不好，潘家老太又解釋幾句，“孝道大過天，也是一句古話，不是臣婦自己的意思，難道還不能說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不讓人家做母親的管教兒子。”

宗室中的一位老人也說，“看在老國公夫人年邁的份上，您這君王就寬宏大量吧。”皇帝一看，宗室？這些日子，太后干政背后也有他們的推動，為了好處。

“那你的意思，我這個君王管教不得臣民了。好，今天就看看我能不能管得了這撒潑到的老婦。來人，給我掌嘴三記。”皇帝真怒了，完全不留情面，老人如何？老人就倚老賣老，不忠君王了？

眾人大驚，皇后想勸，但是想了想，還是沒說什么。旁邊坐著的皇子更是不敢多話，開玩笑，誰敢勸，皇帝真生氣了，看不出來嗎？

太監立刻上前“啪啪啪”響亮的三記耳光摑下去，太監手重，老國公夫人的臉立刻腫了起來。宗室長老們臉色都很難看，知道皇上借著個半大孩子的童言童語，借題發揮，這巴掌是打給他們看的。

潘老太懵了，侯夫人和世子傻了，連鄭敏也心肝顫，她可沒想到，皇帝會借機發作，鄭敏心想，這下又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

打完了，皇帝說，“所謂的，孝道大過天，是民間無知婦人胡亂傳的，并無出處。以后不許再提。不然任何一個婦人只要生了兒子，就敢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就敢教兒子不忠了。朕是天子，代天牧民。別以為，隨便一個年長一些的，就有資格教訓起天子來了。”

朝臣無人出一言，此后，大燕王朝再無人敢說孝道大過天這句話了。不要說官宦勛貴人家不敢提，就連民間偶然有人提起，別人也會提醒他，皇帝為這句話，打了一品夫人的臉，莫再提這話了。

萬沒想到，老也老了，居然還挨了嘴巴，一向囂張的潘老太回府就病了，好長時間沒臉出來。

太后沒有出席皇后壽辰，第二天才知道潘老太挨打，以及皇帝不許任何人再說“孝道大過天”這話，偏偏這話自己前兩天剛說過。太后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覺得皇帝是在打自己的臉呢。

可是偏偏又不得發作，又不愿意忍下這口氣，心里想著如何出氣才好。

鄭敏自從在壽宴上為侯夫人和世子出頭，后果十分嚇人，便自覺地又不出門了。祖父也說，“皇帝背后另有深意，你不用明白。后宮與朝堂的事情，不是我們能參合的。你的話說得很好，沒有錯，但是，有人恐怕不愛聽。近日就在家吧。”

然后，本以為平靜的生活卻被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二皇子。

二皇子在皇后壽宴上，見鄭敏又長了一歲，長成個成年女子的樣子了，覺得鄭敏居然變漂亮了。再想想家中有個河東獅，若是鄭敏做了側妃，兩個誰厲害？自己到時候可以偏著鄭敏些，讓她幫著自己對付皇子妃。

二皇子越想越覺得這主意不錯。于是，就特意打聽了大將軍什么時候到兵部，趁大將軍不在，帶了幾個人去鄭大將軍府上，特意去找鄭敏。

鄭大將軍不在，作為唯一的主人，鄭敏招待了二皇子。鄭敏雖然沒有特意關注，但是安樂王常跟她聊京中的事情，據說，這半年來，二皇子長大很多，也不那么莽撞了，雖然跟韋世子關系還好，但是不像過去一樣愛為韋世子出頭了。

鄭敏在前廳，招待二皇子喝茶。

二皇子端著茶碗，卻不喝，看著鄭敏說，“女大十八變，倒是越變越好看了，看你這活潑的樣子倒也有些趣味。我看你也別整天嚷嚷著招贅了，做我的側妃吧。本皇子不會委屈你的。反正正妃總惹我生氣，你來我府里，正好幫我殺殺她的氣焰。

鄭敏沒想到，二皇子說出這些來，但她知道不能不表態，不然人家以為你默認了，“我不去，我怕正妃欺負我。”

“她敢欺負你。我就教訓她。每天跟我說規矩，我早煩透她了。若是你惹了她，父皇那么向著你，應該不會怪罪。”二皇子難得的對鄭敏笑笑。

鄭敏也笑一下，“你一個大男人，對付不了老婆。請我幫忙？讓外人對付你妻子？做你正妃我都沒答應，何況是側妃？我又不是瘋了！更何況，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二皇子怎么自己跑來說去婚事來了，我祖父也不在，臣女什么都不能答應的。請回吧。”

沒想到就這樣被直接地拒絕，二皇子氣哼哼地起身要走，就看到安樂王站在院門口，他心情不好，就譏諷五弟，“你又來鄭敏的狗窩里打滾來了？”

“可惜，有人寧可呆在自己的狗窩里，也不愿意到你的金窩里去！”安樂王也不示弱。聽說二皇子來了，他怕這人為難鄭敏，就趕緊來看，哪知道，他在說著要敏兒給他做側妃的事情，側妃？還不是個妾？真好意思。

二皇子被安樂王擠兌，又不知該如何回擊，大怒，回到宮里摔了一套汝窯瓷器。

太后知道了孫子被鄭敏又拒絕了，決定新賬老賬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