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安樂侯真不想離京, 他也不能就撕破了臉,前面還兄弟情深,後頭就論起抗旨不尊來, 有些不近人情。後來只得派了一個宗人府的一個長老, 並一個刑部擅長審案的官員, 帶了100個兵丁, 前去北安了。
可是沒過了半個月, 皇帝又派人來了,安樂侯出去聽了宮使的秘旨,立刻回來跟鄭敏說, “我得馬上入宮了,這一次怕推脫不了了, 萬一我不回來, 你也有個準備。”
“又怎麼了?”鄭敏剛剛聽見說宮使來了, 就知道沒好事。
“北安王反了!皇上的人派出京,還在路上, 還沒到北安,北安王以爲皇上趁機捉拿,就先扯了反旗了。他倒乖覺,先猜出了陛下的心思,竟然猜得不差!”
“反了!”鄭敏一聽, 也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難道非得你嗎?朝中那麼多人, 都無用了?”
“敏兒, 我不會主動招攬這事, 但是國家有難,匹夫有責, 這已經不是我願意不願意的問題了,江山若是傾覆,我也護不住你。國家不能亂。我只希望你安心,千萬不要焦慮,不然你也難過,肚子裡的孩子長不好。”明潤過來抱下妻子,又跟肚子裡的孩子說話。
宮使在外面催了,明潤頭也不回地走了,他怕自己一猶豫,又走不了了。可是,這回再抗旨,皇帝能疑心他跟北安王勾結。
鄭敏沒有哭鬧,但是也不甘心,爲什麼這皇家就是不能放過自己的家人,鄭家爲朝廷做得夠多了。明潤雖然酷愛習武,可是他沒有獨自帶兵打過仗,上戰場行嗎?
過了一個時辰,宮使又來了,說安樂侯要要去平叛,允許家人給收拾點東西帶上。鄭敏沒有收拾東西,而是當機立斷,自己跟宮使走了。
一開始,鄭大將軍知道宮使叫走了孫女婿,但是他不知道北安王反了,還沒太當回事。可是聽說,鄭敏隨宮使進宮去了。這下大將軍知道事態不對了,立刻乘坐車馬也趕往宮門口。
宮中。
鄭敏大著肚子跪在了勤政殿,安樂侯去扶她,被她甩開,看著她的大肚子,安樂侯也不敢硬拽她。
“皇上,您有那麼多武將,個個都是驍勇善戰之人,明潤他又沒有帶兵打仗的經驗,只怕會辜負聖恩。”鄭敏心裡真正想說的話是,莫非您要一箭雙鵰,一次除掉兩個弟弟?
“你放心,朕又不用安樂侯親自披掛上陣,所謂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這次,朕會派出好手貼身保護安樂侯的。而且,朕會賜他尚方寶劍,代天子平叛,無人敢怠慢的。”
鄭敏又說,“小女子愚鈍,不懂朝政,只是腹中孩兒快要生了,不想孩子出生之時,沒有父親照料。”
“朕會派宮中的太醫去看護,保證萬無一失。”
“皇上,您有那麼多能臣悍將,爲什麼非得是鄭家人呢?鄭家已經爲國家犧牲很多了。臣婦腹中的是我鄭家的根苗,求皇上成全。”
“明潤是朕的弟弟,於情於理,都該爲朕分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就是入贅你家,朕要委以重任,他都不該拒絕,否則就是不忠了。”
皇帝這話說得重,鄭敏無話,但就是跪著不起。如果,這江山真的是缺了明潤,就垮了,鄭敏絕不攔著。或者皇帝信任明潤,鄭敏也不說什麼。可問題是,皇帝先前就疑心過弟弟,鄭敏對他不放心。明潤失敗,非死即傷,還要落個誤國的名聲;明潤成功,殺死二哥,只怕又要被多疑的大哥忌諱了。怎麼都落不了好的。
正猶豫間,太監通傳,“鄭大將軍求見。”
皇上讓請進來。
鄭大將軍一進來,倒頭便拜,皇上叫起,並把北安王謀反,欲派明潤代天子平叛之事說了一遍。
鄭大將軍聽完,沒有絲毫地猶豫,就開始請戰,“老臣雖無用,但是還有些作戰的經驗。願意替女婿出征,換他在家看護臣的孫女。”
這下,鄭敏也急了,“祖父,你多年沒上戰場了,這些年舊傷復發好多次,你不能去啊!”
“不可!”安樂侯也著急了,這是鄭敏唯一的親人,怎能讓大將軍替自己個年輕人出征。不說別人笑話,自己又情何以堪,他也跪下請戰,“明潤願意出征,雖不敢說手到擒來,但也會盡力而爲。”
皇帝在旁邊瞧著熱鬧,就給鄭敏個選擇的機會,“縣主,你自己選吧,二人都自願請戰,你說,讓誰去,你祖父還是你夫婿?”
這如何選?讓祖父去,他已年邁,身上多處傷痛,傷筋動骨,年輕時,還能忍,年紀大了,就常常發作起來,要靠艾灸、熱敷才能熬過去。
讓明潤去?明知道十有八九沒有好結果。
鄭敏真覺得皇帝是個小人。用人之時,好話說盡。等人真的立下大功,又百般猜忌。
怎麼選都揪心,怎麼選將來只怕都要後悔,這宮進的,讓自己兩難。
最後還是安樂侯替鄭敏做出選擇,“皇上,臣正年輕力壯,也想上回戰場,不枉費多年習武之功。只是臣有一事相求,如果此次平叛成功,求陛下準臣不再過問政事,從此做個真正的富貴閒人。”
皇帝其實有過一絲擔心,五弟萬一平叛成功,威望更甚。他願平叛後做個閒人,如此正好,於是,就痛快地答應了,還給明潤一個時辰,許他回府安頓家人。
回去的路上,鄭敏坐在車裡問丈夫,“阿潤,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自私,只顧自己,不顧社稷。”
“怎麼會,社稷本就該是皇帝操心的事,我一出生,我的身份就該是個閒人才對。我還是很高興,我的娘子敢跟皇帝要人,娘子果然是將門女,就是厲害!”明潤很得意。
“其實,我不是不識大體,若皇家能做到用人不疑,我也不用擔心鄭家的人功高震主。”鄭敏不想讓明潤覺得自己自私,還是要解釋一下的。
明潤大奇,“咦?你就知道我去了肯定立下大功?娘子這般相信爲夫?”
“你那二哥,是個連家務事都管不好的人,當年還想納我爲側妃,幫他對付他老婆,笑死了。太后活著他靠太后,太后去了他靠貴妃,一個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的紈絝子弟罷了。他要真有本事,還能後院起火?家不齊何以國治?他就算只把北安管好,王妃派出的人也跑不到京城。連個婦人都看不住,他還想要天下?”
鄭敏這一說,明潤還給逗樂了,“呦,我這娘子真是武將家養大的姑娘,還指點江山了?照你這麼說,我還不足爲懼了?那你還擔心,還跑到皇宮來要人?”
“誰擔心了?我是怕你立功立得太大,將來被人忌諱。再說了,萬一有人發現你能幹了,又扔給你一堆麻煩的事情,可怎麼辦?”
明潤點頭,“原來是這樣啊,那我此行豈不是萬無一失,娘子這樣想就太好了。我還怕你憂慮,影響身體,現在看娘子這樣信得過爲夫,我也就不擔心了。”
鄭敏收了玩笑的心,正色道,“玩笑歸玩笑,你一路小心謹慎。北安王到底手裡有太后留給他的人脈,府裡也有不少能人異士。還是不能輕敵。”鄭敏壓低聲音,在明潤耳邊說,“你要小心北安王狡詐,也要小心背後的冷箭。喝水都要小心。你要防的不止北安王一個。”
明潤也沒有了笑意,好一陣才說,“不至如此吧?”
“小心駛得萬年船。就算我小人之心好了,你要千萬當心,一定要活著回來。”
兩個人此後,沒再多話。
直到臨別時,鄭大將軍將老黑、大劉等幾個好手都安排到孫女婿身邊,還吩咐他很多事情。
明潤本來不要這些人,“好手都走了,家裡怎麼辦?讓他們護著孩子和娘子。”
鄭敏堅持讓他帶上這些人,“你安全了,我才能安心。”
顧不得多說,已經有人來催行,明潤最後看看家人,扭頭就走,再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