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芳菲, 院子裡的花樹下,鄭敏鋪了紙,在做畫, 安王在旁邊瞧著, 一點不覺得無聊。
可是鄭敏都替他無聊了, “王爺如今閒了?”
“我是安樂王嘛, 就該閒著, 邊關大勝,朝廷如今戰事了結。我自然也可以歇一歇了,告了幾日假。”安樂王坐在旁邊, 喝著茶,看花, 再看畫。
他老來, 鄭敏也就不跟他客氣了, 該幹嘛幹嘛。
“我說,你也17了, 大將軍還沒給你訂下婚事?”
“17還小啊,我又不急。”
這話讓安樂王高興,“對啊,急什麼,外面人議論, 你不用管, 成婚可麻煩了, 我比你大兩歲, 我都不急。先皇許我自己擇妃, 皇兄都不管的,我樂得逍遙。娶了王妃, 還有人管我呢,我纔不娶呢。我這輩子都不娶。妹妹,你要麼也別招贅了。一個人多好,想出遊就出遊,想會友就會友,一旦成婚,就有了拖累了。”
鄭敏一聽,這還是個古代的不婚主義者,隨他吧,反正跟自己無關,當年先皇可是有聖旨的,自己不嫁皇家人。
便沒有聖旨,自己也不嫁皇家人,鄭家不能再捲進是非中了,傳國玉璽的糾葛,祖父已經告訴自己了。真的是夠了。
誰知道,安樂王說歇幾日,竟然歇了一個月,都不當差。不過,皇上也不催,任由他逍遙。
有臣子議論起來,皇帝就說,“朕就這麼一個貼心的弟弟在身邊,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臣子一想也是,二皇子和四皇子就藩了。安樂王因爲是先皇在世時候分封開府的,再加上先皇臨終前也有意讓安樂王輔佐皇帝,所以沒有就藩。
安樂王成天往鄭家跑,日子久了,很多人就注意到了。有些人家就議論紛紛,尤其是有女兒的勳貴官宦人家,家裡的女兒想做王妃,可安樂王卻成天往鄭敏家跑,自然就討厭起鄭敏來。
甚至連皇帝都在想,五弟想幹嘛,他成天泡在鄭家,真的只是因爲無聊?先皇都下旨,鄭家小姐不嫁到皇家,他難道還不死心?還是他也知道了玉璽的事情?大臣都說五弟是個有才能的人,莫非他心大了,有什麼想頭了?還是他也想要傳國玉璽?
安樂王還不知道大哥已經重新審視他了,他只知道討厭的人回來了。
“你來幹嘛?”安樂王對霸佔了他的鞦韆椅的陳嶽十分不滿。
自從天氣暖和起來,鄭敏讓人在花園裡架起個鞦韆椅子,也能坐,也能蕩。安樂王看了喜歡,就宣稱自己霸佔了,誰都不能坐。結果今天來了就看見這久違的傢伙活著回來了,還霸佔他的椅子。
那傢伙笑嘻嘻地起來行禮,“多謝王爺當年相送之情,幸而沒讓王爺丟臉。邊關大捷,末將也出了一份力。”
然後,陳嶽轉身跟鄭敏說,“我終於有臉來見你了,敏兒。雖只是個六品小將,但是卻是我一刀一槍拼來的。你要招贅,我願入贅。至於王爺,他終是皇家的人,怎能與你廝守?”
鄭敏呆了,入贅,一個六品將軍?似乎不太合適啊。
“陳將軍,你如今光耀門楣,正該一鼓作氣,繼續奔前程纔是,何必入贅呢。”鄭敏還是搖了頭,自己和陳嶽並不合適,他思慮太多。
何況他孃親知道他立功了,要還鄉,就來過了,說只有一子,不能入贅,求鄭敏放過兒子,還帶了1000兩銀子過來,說是歸還當年的恩情。鄭敏沒收銀子,但是承諾她,不會答應她兒子入贅,也不會讓她兒子知道她來過的事情。爲了讓鄭氏安心,鄭敏還起誓,“我若讓陳嶽入贅,就叫我天打雷劈。夫人這下可以放心了,我對您兒子沒什麼心思,您多慮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就爲了對陳氏的誓言,也不能答應的。
陳嶽還以爲之前提過平妻、兼祧兩房,傷了鄭敏的心,他不急,“敏兒,我知道你還生我的氣,你先別急著推拒,日後,你就知道我的誠意了。”
但是陳嶽很快發現,他沒機會了,接下來的幾日,鄭敏沒再見他,倒是大將軍見了他,指點他些兵法。陳嶽見了大將軍說起入贅的事情,大將軍不置可否,只說隨孫女高興,自己不管的。其實大將軍是知道陳岳母親的意思的,長輩不同意的婚事有什麼好的,大將軍可以幫陳嶽,但是不能貼上自己的孫女。
只是這些背後的事情陳嶽都不知道,而且,他接到了調令,再次到西北駐守。據說,是安樂王保舉的。
陳嶽有氣不能發,因爲西北邊陲確實又有異動,敵人賊心不死,再次小規模犯邊,只是這次是以盜匪的名義,而非正規軍。作爲軍人,不能讓邊關有失,陳嶽再次奔赴戰場。軍務緊急,兵部要他立刻動身,帶著隨從,陳嶽騎馬出了城門,回望京城時,這次沒有了送行的人。
而陳家小院裡,陳嶽的母親聽到了兵部來人送信的時候,兒子已經走了,是了,他現在是個軍人,說幾時走就幾時走。虧得自己還癡心妄想,請了位姑娘到家裡,想讓雙方相親。知道陳嶽又去邊關了,人家母女起身就走了。
又是一場空。
昌平縣主還沒嫁人,自己前幾日,還想問問縣主願意不願意跟陳嶽破鏡重圓。哪知道人家郡主連門都沒讓進,一個門子就把自己打發了。真是奇恥大辱,也是,自己已經不是貴婦人了,只是陳家女。還是個不太體面的陳家女。
今日,兒子又走了,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呀。反正不能入贅,就算兒子不能跟心上人在一起,也是沒法子的。那樣的話,自己可就一輩子抱不上孫子了,兒子的孩子要跟人家的姓的,算人家的孫子的。
現在,只好等著了,希望兒子平安歸來。
想著,陳氏已經踱步進了老太太的院子,婆子出來說,老太太今天又不好好吃飯了。陳氏笑了,不怕,有辦法的。
陳氏端起湯飯,讓婆子把老太太扶好,親自喂老太太,老太太嘴裡嗚嗚地不知說什麼。陳氏問,“你要見兒子?”
老太太點頭。
“吃了飯,就讓你見兒子去,乖啊。”老太太趕緊配合著吃了飯。
陳氏看著老太太,自從搬出國公府,老太太就天天生氣,潘家族人打上門來,要替潘老國公休了老太太,那天,老太太暈倒了,潘家人怕出人命,就走了。
但是,醒來後,老太太就中瘋了,話都說不清楚,只是要兒子。可是她的兒子已經出家了,在陳嶽第一次出征的那天,說是爲邊關祈福,爲上戰場的兒子祈福。後來,皇帝知道了,還賜了袈裟,並賜了法號“明悔”。皇帝賜過法號的人,可就一輩子別想還俗了。老太太就算是被擡去見兒子,明悔也只是爲她多抄一卷經,根本不可能回來了。
世上少了一個尷尬人,佛門多了一個明悔僧。
陳氏如今看她可憐,也不再恨她了,這也是個可憐人,守著個秘密,一輩子都在焦慮中活著。甚至同命相憐地想,她如今癱了,還有我這個媳婦照顧。我將來老了,我的媳婦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