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禮最講求一個吉利,梨餞諧音通“離餞”,有離別餞行之意。
胡掌柜是地道的揚州人,祖上世代居住于此,楊亭之要讓合慶樓關門也就罷了,連他胡家一門都不放過,實在是欺人太甚。
饒是胡掌柜城府頗深,此刻也繃不住了。
“楊掌柜這是要趕我出揚州啊?!焙乒褚а狼旋X的道。
楊亭之微微一笑:“不錯!”
“合慶樓立足揚州四十五載,歷經三代人,從一個小酒館到大酒樓,楊掌柜憑什么覺得能斗倒我?”
楊亭之笑著道:“聽聞合慶樓近日在蘇州、通州、鎮江、杭州等地購置了幾塊土地,莫非想開分號了?”
此話一出,胡掌柜勃然色變。
“這幾處都是繁華之地,想必買地花了不少銀子吧,再往后還要起樓、布置、招人、打點,處處都要花銀子,盡管胡掌柜家大業大,恐怕銀兩也有些難以周轉吧?”
胡掌柜目光滿是憤恨,咬牙道:“你怎么知道的?有人出賣我?是誰?”
楊亭之閉口不答。
胡掌柜開分號,主要原因便是因為全聚德,同慶樓在揚州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雖然蘇州、杭州等地不如揚州富庶,但也是大清首屈一指的大城了,同慶樓在那些地方開分號,至少能因為離全聚德較遠而拉到些顧客。
畢竟不是人人都像李連勝一樣,愿意為了吃頓飯,特意從蘇州坐一天的馬車來揚州的。
如楊亭之所說,這些地方地價都不便宜,胡掌柜這次也算是孤注一擲,下了血本了,現在手頭緊巴巴的,若是全聚德趁此時機發難,合慶樓還真的招架不住。
片刻后,胡掌柜低聲威脅道:“我胡家在揚州已有上百年了,認識達官貴人無數,非要死斗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楊掌柜你我無冤無仇,為何非要鬧到這最后一步呢?”
楊亭之冷下臉:“開酒樓的,最忌下毒,你既派人在全聚德菜里動了手腳,就該想到有今天?!?
胡掌柜盯著楊亭之看了許久,片刻后認命的道:“罷了,楊掌柜,如今全聚德強勢,你有什么條件我答應了便是。只是讓我胡家和合慶樓離開揚州絕無可能?!?
楊亭之玩味道:“我若執意如此呢?”
胡掌柜不可思議的道:“這對你什么好處?你們全聚德定宴都訂到半年后了,每日賺的銀子都數不過來,為何不愿放合同樓一馬?”
楊亭之默不作聲,許久,胡掌柜目光一凝:“好,我明白了,楊掌柜看來是心意已決,要我胡家離開揚州絕無可能,楊掌柜既要出招,在下接著便是?!?
楊亭之微笑拱手:“胡掌柜,你我再見之日,便是在下為你餞行之時,告辭?!?
胡掌柜一甩袖子,也不還禮,徑自回酒樓去了。
拿著梨餞的伙計有些尷尬,不知應當如何,楊亭之朗聲道:“便放在門口吧,送了人的禮物,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這話聲音頗大,胡掌柜聽了氣的渾身肥肉一陣哆嗦。
過了一會,合慶樓的伙計進來道:“掌柜的,姓楊的已經走了,您消消氣?!?
“啪!”胡掌柜將茶杯摔在地上,上好的景德瓷頓時四處飛濺。
“掌柜的,楊亭之這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打合慶樓的注意,還口出狂言,伙計們聽了,都替你打抱不平。”有人自樓內出來道。
這人是合慶樓的賬房,現在合慶樓門可羅雀,自然賬房也沒什么活,恰巧也聽見了楊亭之的那番話,出來打抱不平。
胡掌柜不屑道:“姓楊的這一手,是為了借我們抽干富春當銀子的,真是可惡至極?!?
賬房聽了驚道:“原來是這樣,那掌柜的,我們萬不可進了他的圈套?。 ?
“不進圈套怎么辦?現在合慶樓賬上還有多少銀子?”胡掌柜怒道,“楊亭之這是明謀,我明知道他想干什么,卻又無可奈何,這才是我生氣的原因。”
賬房拿出賬本道:“掌柜的,現在五處分號的地已經置辦好了,新樓也在起,只要找些伙計,簡單布置就能開張,馬上就有銀子流進來了。”
“蠢!”胡掌柜罵道,“楊亭之會讓我們輕輕松松開張?這王八蛋之前在京城就是開酒樓的,還是那種專門招待苦哈哈的,這人會的陰招可不比我少。全聚德之前不知道我們開分號便罷,既然現在知道了,我們就上下打點,要囤好食物食材,看好自己的廚子伙計,穩住供貨的商販,而且定價還不能高。這五家分號半年、甚至一年內恐怕都不會盈利,還會大筆的虧銀子?!?
胡掌柜頓了頓,又低聲道:“萬一全聚德也去那幾處對著開分號,我們處境就更糟。現在合慶樓正急需大筆的銀子應急?!?
“那掌柜的,我們……”
“只能去找富春當借了,柳家是徽商之首,不會見死不救的?!焙乒駠@口氣道。
賬房道:“小的明白了,這就去叫人備車?!?
“不急,晚上再去?!焙乒窠凶∷澳阆热臀艺規讉€清倌人來?!?
“技女?”賬房一愣。
“對!找五個……算了!十個吧!我今天要好好泄泄火。”胡掌柜獰笑道,“記住了,要身子清白的,秀色可餐的那種?!?
賬房結結巴巴的道:“掌柜的,這種女人……可不便宜……”
“去吧,銀子晚上就有了,不必在意。”胡掌柜急不可耐的催促。
……
傍晚,紙醉金迷的全聚德,楊亭之在三樓吹風。
伙計前門進來,拱手道:“掌柜的,王二傳來消息,胡掌柜剛剛前去拜訪柳府了?!?
楊亭之點點頭,這在他意料之中:“姓胡的有什么異常嗎?”
“據王二說,胡掌柜似是認命了,下午的時候,還叫他去找了十個貌美的清倌人,而后……嘿嘿,反正胡掌柜晚上再出來的時候,步子都走不穩了。王二說,那十個清倌足花了五千多兩銀子,初看時各個都如大家閨秀,沒想到行房時叫的……”
“罷了,住口吧?!睏钔ぶαR,“他一個做賬房的,偷聽別人行房算怎么回事,而且今日胡掌柜也知道身邊安插了我們的人,叫他以后小心些?!?
“是,小的知道了。”
“下去吧?!睏钔ぶ畵]了揮手,又想起什么道,“慢著?!?
“掌柜的還有吩咐?”
楊亭之從拿出荷包,從中拿出了兩張一百兩銀票,遞了過去道:“你們近來辛苦了,一人一百兩銀子的打賞,拿著吧。”
伙計千恩萬謝的接過。
“王二的錢直接給他老娘,以免這小子繃不住,跑出去找姑娘了?!睏钔ぶ謬诟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