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軒樓里,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坐在上首,右側一對年長夫妻,畢恭畢敬的向她行拜之后,這才坐下。
“老太君,那姑娘已經醒了”
這時候老太身邊的一個嬤嬤湊到她耳邊說道。老太原本瞇著的眼,頓時睜的大了些,眸中閃閃,精神的許多。
老太并不是旁人,正是木家最有身份的女人,現在都已經七十多歲了,保養得格外精致,整個人沒有老了之后的頹敗,反而更有一種女王的氣勢。
她下首的夫妻并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兒子木胡和兒媳熙雨晴。
“娘,這姑娘早些要來給我請安,不過被我讓人婉拒,沒想到這會倒是找到了這”
說話的正是熙雨晴,她是木予漓的姑姑,一個公主的身份,站在老太君面前,乖巧的很。
這也是他們木家的家訓好,每一個木家的掌家人,只能娶一位妻子,這也正是避免的兄弟奪權和手足殘害的悲劇。
當時這木家可是有不少的貴胄女子,削尖了腦袋都想要擠進來,但又這木家豈是什么女人都能進的。
熙雨晴說話的時候語調軟軟的,心頭卻是在揣測木槿是不是別有用心,本來是等她醒后,讓人打發了離去,自然是不會見她的,可沒有想到這姑娘執著,找到老太君這,他們木家一向低調,這種救人報恩的事情,不足掛齒。
她倒是沒有自作主張的打發木槿回去,反而是等著老太君發話,可見這位熙雨晴公主,是多么尊敬這位老太君。
老太君是個吃齋念佛的人,初見木槿昏倒的時候,見她可憐,如果不管不顧的丟在亂葬崗,沒準就成了餓狼的腹中餐。
他們救人倒不是為了一句感恩的話,而是有多大的能耐,就做多大的事,從不缺別人的幾句感謝話。不過這姑娘既然能找到這,想必也不是個簡單的姑娘,人家這般執著的要來,他們不見,反倒是顯得小氣了。
“讓她進來吧!”老太君慢悠悠的說道。
那嬤嬤動作麻利,躬身出去了,門外候著的木槿,聽那丫頭的意思,自然就明白是在下逐客令。倒不是覺得她一定要來,只是從丫頭口中知道這個木家,是西蠻第一世家的木家,心中存有尊敬感,所以邊想著一定要來說句什么再離開。
她身上穿的是件粉色的衣裙,并不是她從宮中穿出來的那一套,頭上別著的珠花襯的整個人活力滿滿,一點沒有生過病的痕跡。
不過她也納悶,她本來就沒有病,那時為何就莫名其妙的暈倒了?
還沒等她多想,出來了一個嬤嬤,說是讓她進去,她跟在嬤嬤身后,跨過門欄,低垂著眉眼,并沒有好奇的左看看、又看看,畢竟這木家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凡事還是謹慎的些好。
嬤嬤將人領到老太君跟前,木槿這才稍微抬了一下眼,正對著她的老太穿著暗紅花紋的錦衣,脖子上一串月牙白的玉石串,左手腕上的翡翠鐲子,一雙手保養得極好,一點都不像一個老太太的手。
再看她的臉,描畫的精致端莊,給木槿的第一感覺就是雍容華貴,一個睥睨天下的女皇一般,但是身上卻一點壓迫的氣勢都感覺不到,反而讓木槿心里有了幾分緊張。
在宮里的時候,她都沒有給人行過禮,初來哪日見他們對木予漓的行拜不同于他們東云的行拜之禮,一時間木槿倒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最后倒是將身子站的筆直
,然后對老太君鞠了一個躬,輕聲道,“多謝老夫人的施救之恩”然后瞟了側邊一眼。
木胡蓄著小胡須,頭上的發冠梳理的一絲不茍,旁邊的貴婦應該就是丫頭口中的夫人吧。木槿淡定的向他們也鞠了一躬,木胡倒是對這個小丫頭沒多大的興趣,但是見自己的老娘和夫人都不說話,他還是得把主人的姿態拿出來吧!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姑娘無需多禮”
然后又對木槿道,“姑娘身子骨還不是很好,還是坐下說話吧”
“謝大人”木槿頷首微拜,轉身尋了一把椅子坐下。剛坐下之后,便聽到熙雨晴說道,“姑娘不像是西蠻的人”
她的聲音很柔,木槿倒是尷尬的笑了笑,“讓夫人見笑了”
他們又不傻,木槿那一個不倫不類的行拜禮,這般拙劣都看不出的話,還叫什么第一世家。木槿簡單的一句見笑,一是承認了自己不是西蠻人,二又對自己的事絕口不提。
但是木槿不知道的是,熙雨晴一早就從木槿穿著的那身衣服上,看出了蛛絲馬跡,他們一早就知道木槿是從宮里出來的,所以便急著讓她走,不想給木家找什么麻煩事。
只不過這姑娘是不是傻,看她那身打扮,并不像一個宮女的服飾,既然是從宮里出來,給她機會,她怎么就不走。
不過木槿要是算的出所有利弊之事來,她會落到木予漓的手上嗎?
但是木槿不走的理由,是因為心底對這個地方有親切感,不想就這樣匆匆離去。順著心底的意思,她“厚顏無恥”的想要來說一句感謝的話。
“丫頭可是來自東云?”半晌不說話的老太君,開口必然是讓人措手不及。不過對木槿來說,這也成不了什么秘密,所以她也大大方方的認了。
“回老夫人的話,小女木槿,的確來自東云”木槿站起身子,又是朝老太君微微一拜。
“你倒是和我們木家有緣”老太君輕聲道,木槿明白她說的是自己姓木這件事,熙雨晴卻隨機附和道,“沒準姑娘祖輩,與我們是一家人呢”
這雖然是一句玩笑話,可誰也沒能想到,居然一語成戳。
木槿與老太君和熙雨晴又聊了一會,倆人都發現這丫頭的確是有趣的緊,再加上木家的子孫少,從木胡這一代,府上的人就更少了,就別說什么孫子、孫女來陪她們玩玩。
木槿兩三句貼己的話,讓兩個孤獨的“老人”頓時心頭暖暖,心中對她的防備慢慢的放下,木胡倒是對她們女人之間的事情不感興趣,沒聽幾句,便尋了個借口走了。
再等木槿踏出老太君房間的時候,都已經叫起了曾祖母和祖母了,這發展的速度實在讓人咂舌。
木槿走后,熙雨晴收起了臉上的笑,對老太君輕聲說道,“娘,這個姑娘身世可疑,是否讓人去查查”老太君臉上的表情漸漸卸下。
“前些日子,聽說白小子去客棧接了一個姑娘去宮中,洛家長女可是沒少折騰呀!”老太君無厘頭的話,讓熙雨晴微愣,不過她熙雨晴豈又是個蠢笨之人,立馬就明白老太君的意思。
木予漓那般看重木槿,又怎么可能會讓她從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帶走,這一切分明都是計劃好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而他們木家的子嗣跑的無影無蹤,若是能再與皇家連上關系,木家第一世家的名聲,依舊還是在西蠻存在的。
木予漓
就是拿捏準這一點,才會把木槿送到木家來,到時候木槿再也不是沒名沒分的野丫頭,而是頂著木家世小姐的身份,住進鸞鳳殿,到時候再有人說什么,那可就是不把皇家、木家放在眼里。
突然熙雨晴的表情有幾分凄楚,低落的說道,“如果當初不是我,或許木家就不會要成為皇家的墊腳石”
老太君立馬冷呵一聲,“熙景小子的手段,恐怕不是你我能揣測的,成為墊腳石,總比毀在我們手上的好”
她們之前之所以拒絕見木槿,就是想試試她的底,如果只是個狐媚主子的主,她們說什么也不會讓這樣的一個人,污了她們木家的名。
然而作為當事人的木槿,絲毫都沒有察覺到自己被拽進一個漩渦。
接下來幾日木槿本來打算是要離開木府,趁著木予漓還沒發現自己藏在哪的時候,趕緊逃出去,可木家的人特別的好客,一定要讓木槿留下來多待幾日。
木槿也不好拒絕他們,畢竟救過她的命,還這般好心的待她,所以木槿這一待,就又過了小半月,琢磨著九安應該早就回去了,她的心就放下了。
“小姐,老太君說是前廳來客人了,讓您過去一趟”
木槿的眉頭微皺,客人?什么客人需要木槿一個外人去一趟,不過心里是這么想的,腳下卻還是緊趕慢趕的去了。
還沒走到,就聽到屋子里傳來木予漓的聲音,“老夫人近日身體可還好?”
緊接著又是老太君不咸不淡的聲音,“有勞皇上關心,老身的身子骨還好”
她剛說完這一句,木槿就走了進來,一一向眾人行禮。
“見過皇上”她在木府里見到木予漓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反而是更加的淡定自如,一向看人很準的老太君,此時都有些看不清眼前這個小姑娘了。
“夫人這些日子,倒是學了規矩,有進步”木予漓上來就是給木槿一些夸獎,絲毫都沒提木府藏著木槿的事。
他摸著木槿的頭,木槿也不躲,反而是順從的很,這讓木予漓大感意外。
木予漓之后又說了一些好聽的話,便讓老太君和熙雨晴帶著木槿先下去,大家都知道他應該是有話要與木胡說。
老太君領著眾人回到自個的小軒樓,屏退了所有人,包括熙雨晴,只留下木槿。
木槿見老太君只是盯著她看,許久都不說話,不由得先說道,“老夫人可是有話要問?”木槿一改平常甜甜的曾祖母,而是疏離的叫了她一句老夫人。
反正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了,在裝下去,就沒什么意思。
木槿打從一開始就沒想著要離開西蠻,別說是洛心柔,就是北澹寒城來了,也未必能將她從木予漓眼皮子底下帶出去。
哪日醒來她就覺得不對勁,自個身子明明好的很,怎么可能會暈倒,再說木家,她怎么又那么巧的能遇上木家的人,還是在亂葬崗那樣偏遠的地方,用腳趾頭想想都覺得其中大有問題。
他們說著不見她,還是會“不經意”的將消息送到她耳邊,第一世家木家,都使上欲拒還迎的手段,木槿那有不配合演出的道理。
她猜不到木予漓想干什么,但是她不至于笨的,一個男人想用她來威脅另一個男人的手段,都看不出來。
這本來就是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戲碼,不過這誰是螳螂誰是黃雀,不是一時就說的準的,走著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