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的泡湯區(qū)實在太大,高舒站在山腳處,入目皆是外形各異的飛角亭子,丁美黛和嘉琪都不知身在何處。
高舒索性放棄尋找他們的念頭,與江一舟慢慢向半山腰處緩步而去。
這山坡並不陡,高舒極目遠眺,發(fā)現(xiàn)這裡原來也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應該是後來開發(fā)時特意自山腰攔腰而斷,挖了半截的山,填了這一處地勢相對較緩的大片空地。溫泉自山上順勢而下,也有一些泉眼就在原地源源流出,開發(fā)商便沿途建造了若干泡湯池,只是純天然流經(jīng)的山泉水畢竟有限,山腳下不顯眼處還停著幾輛蓄水車,想來那些泡湯池中也不盡然是這本地溫泉水。
山路由鵝卵石鋪就,人走在上面,敦實厚重。周圍紅花蹙著綠樹,成了不同區(qū)域隔離的天然屏障。偌大的園區(qū)稀釋了遊客的密度,高舒在登記處眼見那多些人絡繹不絕的進去,但現(xiàn)在走在這林海中,倒很難碰見什麼行人了。
江一舟不遠不近地跟在高舒身側,雙手插袋,長腿邁地輕鬆有型。小路蜿蜒曲折,但他走地興致勃勃。
山風不似外間輕柔,但勝在清爽宜人,一陣陣撫過,帶來山林特有的神秘清冷。偶爾有林間樹梢的水滴細細密密地落在兩個人的眉梢臉頰,彷彿天然的潤膚劑,高舒覺得瘦身溼潤又幹淨,心頭十分愜意。
“這裡的生活真好啊,”高舒小幅度地抻了抻胳膊,不禁嚮往道:“要是能每天都在這裡工作生活,一定非常幸福。”
“恐怕不行,根據(jù)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每天幸福,那就約等於不幸福。”江一舟一臉正經(jīng)地打擊她:“不過你要是喜歡,我倒是可以陪你。”
高舒翻了個白眼,不屑道:“年輕人不懂生活,返璞歸真懂不懂。”她自動忽略後一句話,說完便走向一邊,裝作去欣賞路邊的美人蕉豔紅的花朵。
江一舟也不再說,只安靜地跟上她,依然與高舒保持著之前的距離。
高舒探身,輕輕聞了聞美人蕉明黃色的花心,那氣味並不頂美妙,但卻自有一股別樣風流。一對白色的蝴蝶翩翩而來,輕盈落上高舒眼前的那片葉子頂端,悠然地煽動翅膀,黑色的複目擡著,一臉疑惑地與高舒對視。小巧又可愛。
高舒的眉目不禁完全舒展開來,芭蕉寬闊的葉子將她的身子遮住大半,深綠色的葉脈映著高舒紅豔豔的臉頰,一雙眼睛燦若明霞。
江一舟原本走在路的另一邊,故意不去看高舒在幹嘛。但他側光見高舒停住不動,本能地也停住腳步,回身去瞧身後的人在做什麼。
高舒像一幅畫完美地展現(xiàn)在江一舟的面前,他不忍打破這靜謐。一時無言,只留林間鳥語和風的呼吸。
自身後傳來陣陣交談聲,這聲音隨著腳步越來越近,終於在不遠處的拐角處露出來,高舒和江一舟同時轉頭,發(fā)現(xiàn)來人是一個包著頭巾的細眼睛女人。
她的上半身伏的極低,正在不厭其煩的同走在她身邊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講道理。
“你答應媽媽的話,都忘了嗎?到處亂跑,早知道就不帶你來了。”
小男孩自知理虧,一直垂著眼睛悶悶不樂,眼下聽見媽媽的話更重了,不由爲自己辯解道:“媽媽,我只是去追小松鼠,可是它跑的太快了,我一直盯著它,不知不覺就跑遠了……”小松鼠沒找到,還捱了批評,小男孩越說越傷心,不禁有些泫然道:“對不起媽媽,讓你擔心了,別生我的氣,我以後一定聽話。”
女人其實很好哄,誠懇的道歉和堅決的保證就可以讓一個氣急的媽媽瞬間心軟。男孩的媽媽聞言,不禁輕撫著兒子的肩頭,嘆著氣道:“媽媽當然不會跟你生氣,只是你這樣亂跑真的很危險,”她索性完全蹲下身來,認真盯著男孩的眼睛,正色道:“昨天的新聞報道,附近有一個壞人做了壞事跑到了這山裡,你這樣跑離人羣,萬一碰見壞人,後果很嚴重,你明白了嗎?”
高舒聽的一怔,一時有些搞不清楚這話到底是真有其事,還是這位媽媽在嚇唬自己的兒子。
男孩被嚇的瞪圓了眼睛,似是已經(jīng)能夠想象到碰見壞人的糟糕場景。於是小小的蒜頭鼻皺起來,扁著嘴道:“我知道了媽媽,我一定不再亂跑了!”
“那就乖了。”年輕的媽媽放了心,一手抓著兒子,邁著小步向山下去了。
高舒望著這孃兒倆的背影,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江一舟卻是慢吞吞走過來,抿著嘴看了高舒半晌,皺眉道:“聽見了麼?”他湊近高舒,高高的個子遮住日光的清輝,嘮嘮地將高舒圍在其中,“有危險,我得保護你,所以不能再離我那麼遠,知道了嗎?”
低沉的聲音偷著幸災樂禍的魅惑,江一舟的脣幾乎都要擦上高舒的額頭。
心頭倏忽跳起,對於江一舟的靠近,高舒第一反應不是躲避,而是一陣悸動。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沒有辦法無休止的拒絕這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