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高舒返回辦公室,丁美黛手拿兩杯咖啡,也隨之走進來。
“你喜歡的美式。”丁美黛將左手的白色小杯子輕放到高舒面前,做出一副侍應生的樣子,調侃道。
高舒笑著接過,細細抿了一口。
“可以啊美黛,這么多年,手藝還是這么出類拔萃。”
棕色的泡沫上還有小小的粉末,公司的茶室有咖啡機,高舒知道這是丁美黛的手藝,又低頭喝了一小口,咖啡焦?jié)南阄朵仢M口腔,疲憊被撫平,高舒覺得舒緩了不少。
丁美黛謙虛地笑笑,“過獎了啊小舒,”她半真半假,“高總的滿意就是我最大的追求。”
高舒不習慣丁美黛這樣開玩笑,于是也不接茬,另起話題道:“美黛,剛才的會,你怎么看?”
丁美黛聞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靜靜看了高舒片刻,才道:“樂觀地說,應該是市場飽和,行業(yè)內有的供貨商分流客戶,惡意壓低價格,導致一部分忠誠度不高的客戶一味去追逐低價。”
“那不樂觀的說呢?”
高舒明白丁美黛隱忍婉轉的性格,她不愿意將壞話說地直白,高舒就很知趣地問下去。
“不樂觀地說,就是公司內部運作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甚至是……內鬼。”
話音落下,再無人出聲。偌大的辦公室里就只剩下出奇的安靜。
丁美黛的話只是猜測,但萬事皆有可能,如果是真的,那么就是相當嚴重的問題,相反,如果這一切真的只是猜測,那么沒有查證便鬧將開來,是會傷透員工的心,對公司內部團結十分不利。
公司的員工都是創(chuàng)業(yè)初期便加入的元老,這事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十分不好拿捏分寸的。
高舒不言語,丁美黛就也不便出聲,她看著高舒,一副等待她做出裁斷的樣子。
“美黛,你為什么會這么想?可以跟我說說你的理由嗎?”
g良久,高舒終于出聲,卻是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丁美黛緩緩將背挺直,斟酌道:“這也只是我的一個猜測……,我簡單說一下我的想法,僅供參考。”
她見高舒點頭,便接著娓娓道來。
“很簡單,我這些天做了一些調查,根據數據排出了表格。”她拿出身前的文件,遞給高舒。“我們公司成立時間并不太長,但三年以來,已經成交過的客戶回購率非常穩(wěn)定,原因簡單來說有三,第一,我們價格公道,成交價格低于市場平均價格的百分之8,第二,我們一直堅持進口海外貨源,打版也是最新的海外款,所以一直大受年輕受眾的好評。第三,我們有線下實體店來宣傳,相關的曝光這么多年也沒斷過,所以這幾年來,我們公司一直是性價比最高的合作對象,除非斷貨或者客戶需要的款式我們暫時沒有,否則短時間內,客戶很難舍棄我們,重新再去選擇新的合作伙伴。”
丁美黛說地緩慢又清楚,很顯然已經做過非常深入地調查。高舒認真地聽,不時點頭,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是,”丁美黛好整以暇,斷然繼續(xù)道:“我昨天電話回訪了之前一直合作密切的春雨公司,想試探一下他們?yōu)槭裁催@個月的訂單全部下給了別人,他們的采購非常直接地跟我表態(tài),就是因為我們的報價現(xiàn)在已經不符合他們的預期。”
高舒思索片刻,開口道:“就像你剛才說的,我們的報價實際是低于平均值的,為什么會突然超出他們的預算呢?”
丁美黛不笑了,臉上的線條繃地直直地,嚴肅道:“因為出現(xiàn)了一個公司,產品質量款式跟我們相差無幾,可偏偏報價永遠低于我們百分之十。”
高舒有些詫異。
“對于我們的品控和成本而言,我相信行業(yè)內沒有誰能做出更加低又賺錢的價格,這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這話不是吹牛,高舒出道始初,就做過客戶調查,最終將受眾層定在中等偏上的小資精英群體。這個群體講格調,追求生活品質,審美新潮。但年齡相對年輕化,知產積累還處在上升水平,所以對產品的要求肯定是既要夠新夠潮,更要價格親民。高舒經營很久,才將最終價格方案定下來,這么多年都沒出過錯。
丁美黛伸出手指,虛指了一下高舒面前的文件,念道:“未來輕工。”
“這家?”高舒更加詫異,“據我所知,這家公司之前一直都是針對高端客定,甚至還打出過廣告,放言他們會針對資產值來選擇客戶。這樣極端走高端的公司,為什么會突然紆尊降貴,來中端市場搶資源呢?”
丁美黛搖頭,“這個我不了解,我也嘗試過去查,但是我在青岡的人脈寥寥無幾,之前的關系網頁用不上,眼下 毫無頭緒。”
高舒陷入沉思,這一切來地太過突然,讓她一時有些摸不到頭腦。
但問題已然發(fā)生,解決問題才是關鍵,高舒想到這,立刻微笑著夸獎丁美黛道:“美黛,剛才的問題,我已經全部了解到了,真的謝謝你,你竟然幫我做了這么多,接下來的事情我再想辦法,辛苦你了。”
溫柔和煦的笑容重新回到丁美黛的眉目之中,“跟我客氣什么,你給我開這么多工資,又這么信任我,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說著站起身,輕輕撫了撫高舒交疊在一起的雙手,以示安慰。
“別著急,等問題調查清楚,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我相信你。”
“謝謝,”高舒真誠道,轉而又想起來什么,認真開口囑咐道:“對了,今天這件事還是先不要告訴任何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們兩手準備都要做,是公司運營方面的問題,一旦發(fā)現(xiàn)了,也不能回避。”
“那是自然,”丁美黛十分贊同地點頭。她轉身欲走,只是剛剛走到門口處,又回頭,欲言又止道:“小舒,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但我跟你不會藏私。”她飛快地掃了一眼玻璃門外,見無人注意這邊,才輕聲道:“小婉,她從溫泉山莊回來之后就一直不對勁,總是神神秘秘,你還是多關注一下她。”
丁美黛這話說地極隱晦婉轉,高舒怔了片刻,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高舒靜靜看著丁美黛,半晌緩緩扯出一個笑容,點頭道:“我知道了美黛,謝謝你的提醒。”
丁美黛再不說話,轉身推門離開。
高舒陷入長久的沉默。
她想起那晚之后,自己只在最后上救護車之前見了哭的淚人一樣的小婉一面,潦草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便匆匆跟著去了醫(yī)院。
小婉性格內向,心思細膩,從不開過分的玩笑,也不見她與誰過分要好。這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印象中一直都是穩(wěn)重自持,不多言多事的。她負責財務統(tǒng)計和一部分的客戶對接。工作以來,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從不出錯。
小婉出賣公司,恕她有些不敢相信。
但一切尚不明朗,過多我猜測也都是枉然。高舒很快處理好心情,開始投入工作。
未來輕工,這個突然蹦出來的對手,高舒有必要先去調查一番。她想了想,拿出手機,撥通了曾經幫自己聯(lián)系廣告的同學的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