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什么直到地球毀滅那一天也不會滅絕,毫無疑問,應該就是工作。
這幾個月睜眼就覺得欠著客戶資料,嘉琪快被成堆的文件砸暈。好在有心人天不負,這半個月的業績和客戶都已經整理出來。
她松了口氣,揉了揉發酸的脖頸,疲憊蓋不過興奮,捧著五顏六色的文件夾,敲開高舒辦公室的門。
“舒姐,這是今天的客戶名單,”她快速說著,調了個相對空的位置將文件放下,“著急的我給您放在最上面,用紅色夾子標準出來了..哦哦,還有,孫姐打電話來說上個月那批給新加坡的婚紗已經趕出來了,我還是讓大王去?”
高舒的辦公桌也是同樣的亂,雜亂的圖紙和文稿鋪滿桌面,這幾天高強度的工作讓她也倒了一回時差,晝夜顛倒之下,全憑一口仙氣吊著。
嘉琪的工作意見很合理,高舒欣慰,抬頭看見正抱起另一堆文件準備出門的嘉琪,不由笑著贊美。
“做的不錯嘉琪,剩下的工作完全你來安排。”
士別三日,她想到嘉琪三年前剛上崗時候常常鬧笑話,自己不知道給她收拾了多少爛攤子。但年輕人的潛力終究是無窮的,三年甫過,嘉琪已經可以獨當一面。
只是這孩子最近熬的太狠,看起來疲憊的不行。
嘉琪干燥的臉頰配上觸目驚心的黑眼圈讓高舒良心十分不安,她有些歉疚,沒道理自己拼了命工作,也讓員工陪自己去拼命。
高舒由衷感謝,“嘉琪,你做得真的很好,還有大家,公司能發展這么快,多虧了你們?!?
嘉琪對高舒崇拜的不行,見偶像如此情真意切,當下感動得黑眼圈都紅了,連忙推脫,“不辛苦的舒姐,你對我們這么好,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我,我們大家,都是這么想的!”
感情泛濫是嘉琪的特點,但高舒最怕煽情,眼看嘉琪的眼淚呼之欲出,她立刻將它們扼殺在萌芽,也是真心誠意地邀請:“等這批大貨和客訂忙完,我們放個小假,到雙子山去泡溫泉怎么樣公司報銷?!?
高舒粗略計算了一下時間,“現在是月初,估計下批貨半個月就能出完,再把一些突發狀況也算進去,月底怎么也能富裕個兩三天空閑?!?
“我愛你舒姐!”嘉琪開心地大叫,作勢過來想要摟住高舒,高舒不想掃興,只好苦笑著任她為所欲為。
連日的工作壓力大家都已經到了臨界點,嘉琪緩過神來,放開高舒,“那我馬上去通知他們幾個!”說著一陣風似地沖了出去。
快樂絕對可以傳染,高舒被嘉琪的快樂打動,連日的疲憊消減不少,也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她的腰有些酸,這是從事這一行的職業病。起身做了個拉抻,舒展的身體恢復知覺,高舒這才覺得有些餓,看了看時間,果然已經臨近一點。
自己早上只吃了一個漢堡,胃已經開始抗議。
一時想不出吃什么,正糾結間嘉琪跑進來告訴她已經訂了牛肉套餐,二十分鐘就到。
高舒不愛吃牛肉,但更不愛麻煩,她不挑剔,全盤接受。
嘉琪臨走又是一個飛吻。
年輕真好啊,連續工作這么久還能快速找回狀態,高舒自愧不如。
桌上的手機滴答一聲,是微信響。
“忙不忙晚上賞個臉,一起吃晚飯可否?”
沒有稱呼,語氣客氣又周到,高舒盯著那欄信息想,是陸伯陽的風格。
墻上的掛鐘滴滴答答,像在催著人回答。
陸伯陽的飯高舒按照五次拒絕兩次的比例有序的進行著,這是這個月的第三次邀請,再不去,太過刻意,無疑是往人的臉上打。
她想了想,委婉的試探,“我要八點下班,你不餓嗎?”
對面仿佛隨時待命。
“不急,等你?!?
高舒沒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心中對陸伯陽有些形容不出的歉意。
她放下手機,貼著椅背嘆氣,思緒飛回到與陸伯陽兩年前的初相識。
彼時她的婚紗公司剛剛成立,場地,貨源,運輸,各方面全部由高舒親自敲定,本以為萬事俱備,卻不想最開始定的宣傳公司突然宣布破產,一下子讓人措手不及。
當初推薦公司的朋友是高舒的高中同學,直到那間廣告公司破產,已經完全發福到面目全非的中年男人才慚愧告知:公司法人正是自己小舅子。
那位神奇的小舅子在姐夫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公司房產抵押出去,結果因為拒不履行債券被債權人一朝告到法院,只好申報了破產程序。
高舒那時正年輕,哪想過這般人間疾苦,一時被打擊的夠嗆。
她一籌莫展,但好在高中同學還算仗義,萬般羞愧之下向高舒推薦了自己的另一個朋友,陸伯陽。
陸伯陽是青岡的風云人物,在電視圈可謂呼風喚雨。他不僅在電視臺做監制,又在外開了一間傳媒公司,人脈遍及青岡的大小企事業,一個廣告對他而言自然不在話下。
前一天下午高舒同陸伯陽接洽,第二天高舒的婚紗廣告便在電視和各大平臺全天滾動播出。
果然禍兮福所倚。
高舒從前也隱約聽說過陸伯陽的名字,只是當時只覺這人離自己的生活遠的很,現在被這股力量親自澤被,高舒一下子便懂了人際關系的玄妙。
欣喜之余,她趕快按照市場價給陸伯陽打過去八萬塊錢,但卻被后者如數退回,并附風輕云淡一句。
都是朋友,談錢就見外了。
這話說得官方又帶點真情,只是恕高舒不能同意。
她再年輕,也明白成年人的世界背后其實就是金錢在催動的道理,人際關系無非兩樣,一為錢,二為情,不要錢,那就是個大人情。
只是金錢債好償,人情債難還。
高舒頓覺壓力山大。
虧欠別人的感覺并不好受,高舒從小便孑然一身,朋友相處也是明明白白,有好幾次,高舒都想方設法的要把這個人情平掉,但是陸伯陽仿佛能隨時洞悉她的心思,總能想出各種推脫辯白的好說法。
最后高舒不僅人情沒還上,反倒欠了陸伯陽好幾頓飯。
幾番你來我往之下,高舒再遲鈍,也看得出來這件事的玄機。
陸伯陽對自己有點意思。
這個認知像個倒刺,梗得高舒無所適從。
陸伯陽洞悉一切,八面玲瓏,將所有事都安排的恰到好處又不露痕跡。高舒性格直接,對這種運籌帷幄佩服之余,卻打從心底提不起一絲一毫那方面的意思。
有好幾次,高舒都想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與陸伯陽說清楚,只是話到嘴邊,陸伯陽好像知道高舒的心思,三兩下就把話題帶走,錯失了機會,高舒不知如何啟齒。
她不喜歡這種蓄力一拳,盡數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不同于一般男人目的明確的追捧,陸伯陽只是定期約高舒一起吃飯,或者偶爾出差給她帶些小禮物,除此之外其余的言行一概非常規矩,既不表白,也不會有過分的肢體接觸,死守朋友的界限。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夢里生氣也只是抿著小酒窩的江一舟破天荒的激動了一回,舉著一個臉盆大的手機沖高舒揮舞著手臂比劃著什么,她聽不清,但看那個夸張的嘴型,高舒猜測好像是在催促自己給他充電話費。
還敢管我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