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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塵埃落定{增加了一些內(nèi)容}

丁美黛的眼神中盡是嘲弄, 像是對別人的,更像是自己的。

她倔強(qiáng)地盯著高舒,一動不動, 仿佛是一尊表情猙獰的雕塑, 兇狠, 但毫無殺傷力。

高舒定定看著面色扭曲的丁美黛, 并不回答。

她忽然想起上大學(xué)時, 兩個人那段親密無間的日子。其實(shí)那個時候,丁美黛也常常喜歡用這樣的口氣跟高舒談?wù)撈鸩? 喜歡的人和事。那個時候高舒完全不關(guān)心外界,丁美黛說, 高舒就聽,不會冷場, 但也在這方面沒有什么共同語言。

高舒有一陣子十分不明白丁美黛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但現(xiàn)在想來, 其實(shí)不是丁美黛變了,而是他們的立場對立了。

這世界上的美麗千萬種, 但無一不是放松的。糾結(jié)在一處的心不會綻放。

短短幾天,丁美黛的臉便垮了下來,嘴角微微耷慫著,像一根燃到一半變形的蠟。沒有任何粉飾的面容上疲憊一覽無余。她見高舒只是坐在那里不回答,嗤笑一聲道:“高舒, 你從小就是這樣, 故弄玄虛, 以為自己很高尚, 我最恨你這樣。”

高舒來這里不是聽丁美黛友誼的心路歷程的。她眼都沒抬, 不答反問道:“你就是讓我來聽你說這個的?那恕不奉陪?!?

毫無感情起伏的言語刺激了丁美黛搖搖欲墜的自尊心,她哽住, 但馬上更為激烈地分辨: “強(qiáng)勢,矯情,毫無女人味。男人為什么都喜歡你?”

高舒不明白丁美黛為什么變地這么不可理喻,不過也沒有心情再去探究。她說到做到,聞言再不停留,起身便走。

決絕的背影終于劃破了丁美黛心中那條紅色的警戒線,她想到今天千辛萬苦等來高舒的主要目的,立刻哽咽到說不出話。尊嚴(yán)讓她難以啟齒,但事已至此,她想不出更好的途徑來解決當(dāng)下的難題。

“別走,別走!”丁美黛忽然哀求:“別走舒舒,救救我,就當(dāng)為了墨菲!”

高舒一滯,停在原地,聽丁美黛繼續(xù)說下去。

停留的腳步喚起丁美黛心中的希冀,她直起身體,不由地快聲道:“舒舒,我承認(rèn)我嫉妒你,還害過你,但是你要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丁美黛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近低訴。高舒就算不會頭,也可以想象到她淚流滿面的可憐模樣。

“我無數(shù)次問老天爺,既生瑜何生亮?為什么我所有看重的東西,最后都要去到你身邊?男人,能力,尊重。幸福。我嘗試過不要去想,但你時時刻刻在我身邊提醒著我,你是我打不破的天花板,我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追趕上你,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所有的燈光,眼光,鮮花,掌聲,就在你的身邊,但卻沒有一個是給你的?你能想象那種孤獨(dú)和痛苦嗎?”

丁美黛十幾歲便半工半讀,在她的世界中,弱肉強(qiáng)食是無比清楚的道理,她信奉這個道理,因為簡單明了的金錢交易其實(shí)會讓許多事情更加有效率。但她也鄙夷這個道理,因為如果這世界如果不是這么現(xiàn)實(shí),她相信自己也不會過上這樣踉踉蹌蹌,坎坷不平的人生。

這世界對她而言太過冰冷了,冷到她不由地想撕碎別人,好讓自己可以暖和一點(diǎn)。

丁美黛的話句句泣血一般的痛苦,但恕高舒不能理解。

“我不能想象,你為什么要把那么多的目光都放在別人的身上,而看不到自己擁有的?!?

“擁有?”丁美黛顯然被這話深深觸動,情不自禁提高音量。

“我有什么,我有什么???”丁美黛無力笑笑,“我不像你,父母高知,條件好,又漂亮,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dāng)然覺得滿世界都是鮮花了。但我不一樣,我生在泥沼中,長在污垢里。沒有人真的愛我,如果我自己還不為自己籌謀,又有誰能幫我呢?你擁有的多,就不知道擁有少的人有多無助和絕望。這個弱肉強(qiáng)食的世界,我不這么做,我又能得到什么,保住什么呢?”

高舒無語。

這世界上哪有簡單的人生,紅塵往來,熙熙攘攘,每個人都要打起十分精神才可勉強(qiáng)應(yīng)對。不懂得承擔(dān)責(zé)任和面對錯誤的人,活到八十歲也枉然。

“那你現(xiàn)在又留住了什么呢?”高舒平靜道。

這話像一道劈開天空的利刃,讓丁美黛不由怔忡半晌。

是啊,又留住的什么呢?機(jī)關(guān)算盡,反反復(fù)復(fù),最后竹籃打水,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不,夢境雖短,但進(jìn)行中起碼還是快樂的,真實(shí)的,可自己呢?這十幾年,沒有一天是坦誠的,放松的,永遠(yuǎn)都是謊言,欺騙,利用,背叛。沒有真誠的生活仿佛一扇透不過任何光明的門,將她的世界阻隔的嚴(yán)實(shí),獨(dú)留她一人在這荒無人煙的世界里,禹禹獨(dú)行。

心里的某一塊塌縮下去,丁美黛終于忍不住捧住臉哭了起來。

“舒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求求你,救我出去吧,我知道你有辦法,你只要撤訴,我這邊證據(jù)夠不上立案,我就可以不用坐牢了。行嗎舒舒?看在墨菲的面子上,你之前不是還救過她嗎?你不是很喜歡他嗎?你也不忍心看她沒有媽媽吧?她爸爸不管她,如果我再坐牢,她就是徹徹底底的孤兒了?!?

高舒低頭,像在衡量。

丁美黛燃起希望。

“好嗎舒舒?”

“太晚了,”高舒抬頭,平靜地陳述:“這次不是我,是陸伯陽舉報的你。而且你這是市場經(jīng)濟(jì)犯罪,這是公訴罪,一旦提交,沒有撤案的可能?!?

這話像是一道生滿倒刺的荊棘抽拽著丁美黛的心頭。

她呆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你在推脫。你在騙我對不對?”

丁美黛兀自不相信,喃喃道。

高舒嘆氣。

“美黛,你該知道,我說出來的,一定是真話。陸伯陽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這么做的目的我不知道,但是他的確將這件事做到了再沒有回環(huán)的余地。我?guī)筒涣四??!?

丁美黛眼中噙滿淚水,她的眼窩淺,淚水很快便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倏忽滑落。

“你恨我嗎舒舒?”

恨嗎?高舒還從未體會過這種感情??词厮锢涞乜梢钥吹娇诒呛舫龅臒釟?。高舒動了動有些發(fā)冷的手指,正式看向丁美黛道:“美黛,我不恨你,但我不是圣人,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幫你,過去我做的那些,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必承我的情,但從今天開始,你和我,再不是朋友?!?

再不是朋友,短短五個字,讓丁美黛的手指尖無意識地攣縮了一下,她一怔,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心原來會因為高舒的決絕痛到?jīng)]有知覺。

過去的日子忽然在她的眼前歷歷在目,她看到大學(xué)時和高舒在一起時那個年輕,對未來充滿暢想的自己。那時候天藍(lán)云闊,萬物格新,一切都充滿生機(jī),一切都還來得及。她的性格孤僻,所以沒有別的朋友,每天跟高舒形影不離,所到之處,惹地男生側(cè)目,女生艷羨。

高舒對人好,不禁錢物不同自己計較,也十分考慮自己的感受,從不會讓她有一絲一毫的不豫。

那一切是什么時候開始變質(zhì)的呢?丁美黛恍惚地想著,也許就是從自己那顆可憎的嫉妒心像毒蛇一樣盤桓,像病毒一般蔓延的時刻吧。

wωw●Tтkan●co 得到的太過容易,容易到丁美黛竟然以為自己永遠(yuǎn)也不會失去。

她怔怔望著高舒,眼淚迷蒙中,看著那道高挑纖瘦的背影,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青春,友誼,全都再也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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