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章〗初涉真相⑴
她只透過窗欄,看著深藍(lán)天幕上碎星燦麗,夜色清明通透,但是半空裡的風(fēng)聲,一陣大過一陣,遠(yuǎn)處林梢呼嘯盤旋不止,看不見的濃雲(yún)正在晴空萬里間聚攏密集,不知到甚麼時候纔可以變天?
她不敢肯定皇帝是否知曉刺客的真正來歷,但明明刺客案件鬧得風(fēng)生水起,魯國夫人雪中送炭式地救護(hù)行爲(wèi)有何深意?單單爲(wèi)了一念之慈,不忍見陽家血脈斷絕?清寧哥哥如此形容她的義舉倒是有些可笑,那魯國夫人在朝在野都頗有身份,又怎可能冒欺君之大不韙而做此不智之事?那麼她的目的是什麼,從中期望得到哪些好處?她言行笑貌宛然在目,可玲瓏發(fā)覺,數(shù)日來的親近並未能讓自己多靠近她一些,只恨不能清楚明白問上一問。
皇帝探病那天神態(tài)輕鬆、心情愉快,顯然那一切不是衝著她這女兒來的,所有的喜悅都向魯國夫人而去,他在魯國夫人面前不稱朕,魯國夫人答覆亦隨便,這要熟稔到何種地步才能如此,她的這位老師,在皇帝心目中佔(zhàn)據(jù)了怎樣的地位?
她是皇帝唯一送來向魯國夫人學(xué)習(xí)的公主,是對她好,還是對她不好?皇帝對她是否猶有戒心,因刺客逃脫一事,若原已淡薄的戒心會否加深?
她一點(diǎn)點(diǎn)想,一絲絲地抽,攪得五臟六腑都在疼,窗戶裡透過的縷縷寒氣也未能舒緩心頭煩燥,她只想能夠暢快一些,猛地推開窗子。
樹影莛葳裡白衣如雪,聞聲擡頭,四目相交。
夜那樣深,他又離得極遠(yuǎn),然而眸子璀璨如星,照舊射到了心底裡去。
北風(fēng)刀子一樣地刮在臉上,她竟也不曾發(fā)覺。
郭易鑫也想不到會看見她,乍然對上他的視線,她似乎忘記了驚慌抑或惱怒,清瑩如水,有些來不及掩飾的怔忡,有個宮女在旁閃了閃,窗戶立刻關(guān)上了,他等了又等,不捨離開,重重簾幕上灑下淡淡暈黃的燈影,那
上面照例是照不出人影的,他卻覺得她纖細(xì)的影子始終也還投在紗簾上面。
院子角落裡“噗”的一響,他立即警覺起來,跟著又是一響,他毫不猶豫地?fù)溥^去,卻閃了個空,耳邊嗤的一笑:“指揮使大人好敬業(yè)!”
他已看到花影扶疏後面,一個窈窕的身影,著紅,眉目看不清楚,沉聲問:“是誰?”
那人回答:“張玉蘭。”
郭易鑫臉色冷峻:“原來是青霜神劍的高足,何故在此鬼鬼祟祟?”
張玉蘭吃吃笑道:“郭大人在人家姑娘樓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難道是在守株逮兔,等著笨蛋刺客再次主動撲上來不成?”
郭易鑫懶得多言:“滾?!?
張玉蘭冷笑:“好威風(fēng),可別忘了這是我?guī)煾傅募?,也是我的家,你是客人。?
郭易鑫道:“處心積慮引我到這個暗角,也是主人作風(fēng)?”
張玉蘭道:“明人不說暗話,我就是有事找你商量,指揮使大人靠這種守株逮兔的死辦法,別說兩年,二十年也等不到人?!?
說中了郭易鑫心病,且風(fēng)儀宮裡打的賭,怎麼這麼快傳到外人耳朵裡?郭易鑫當(dāng)下就明白了,“你是魯國夫人的徒弟,卻聽命於金針聖手?”
金針聖手李清霞,時任少微堂堂主,神話般人物北醫(yī)孫道臨的關(guān)門弟子,她在朝堂上也有一個身份,乃是郭皇后的外甥媳婦,對郭皇后有著至深影響力,某些方面來說,郭皇后對其言聽計(jì)從,姑侄打賭這回事,最有資格知道的只有李清霞。
張玉蘭無聲地笑,並未否認(rèn),她的臉藏在花葉之下,蘭麝香氣微微沁人鼻端,近幾年青霜神劍的小徒兒張玉蘭迅速崛起,名傳四方,只約略看到體態(tài),便是名不虛傳,但郭易鑫一股子窩心火躥上來,只覺怒不可遏,兩年賭約他只當(dāng)是私事,然而事關(guān)玲瓏,郭皇后顯然不是這麼看的,這便是把他的心事明明白白昭告天下了,他不
由得攥緊了手,一時又緩緩鬆開,冷冷道:“去哪裡?”雖然極力剋制,怒到了極點(diǎn),目光有如冰雪,全身衣衫激盪,微微張揚(yáng)。
張玉蘭半歪著頭,不痛不癢地誇了句:“郭大人,好功夫?!鞭D(zhuǎn)過身,遙遙先行。
郭易鑫緊隨她出了尚書府,見她一路迤邐,徑自的去向,竟是這兩天他十分在意的地方。行約有盞茶時分,一條巷子的尾端,她也不敲門,直接推窗躍進(jìn),卻轉(zhuǎn)到前面開了門:“請進(jìn)?!?
普通人家,炕牀桌椅,只是分外逼仄陰冷,倒象是幾天沒有住人,光頭一閃,張玉蘭點(diǎn)起了桌上油燈。
剪水雙眸,巧笑倩兮,美得驚心動魄,郭易鑫一時之間有些口乾舌燥,瞬瞬目方能自持神色不變,道:“可以講了。”
張玉蘭道:“大人你先看看這個地方?!?
燈亮起來,見著地下桌上鋪著薄薄一層灰,但有幾個明顯的腳印,郭易鑫道:“白天我的人來過了,一無所獲?!?
“這麼說,大人其實(shí)是已經(jīng)查到那刺客來歷了。”
郭易鑫沉默了一會,估量她知道的或比他多,便回答:“我抓住一個活口,酷刑之下,沒有人可以挺得過去?!?
張玉蘭大眼睛忽閃忽閃,吃吃笑道:“想必這個發(fā)現(xiàn)定然爲(wèi)郭大人帶來不小的困擾。玲瓏公主若如前所料只是一伶仃孤女,大人那兩年賭約金石爲(wèi)開,還是很有贏的希望,可是現(xiàn)在情形轉(zhuǎn)變,玲瓏公主不再是僅需迴護(hù)的孤女而是一個必須去對付的敵人,大人心中是否有些百感交集,倍感壓力增大?”
她每一個字都說到他心底,刺客事件發(fā)生之前,他並不懷疑郭皇后對這位公主素懷戒備,可是他們原先也都至少認(rèn)爲(wèi),屬於玲瓏的風(fēng)光早已一去不返,戒備,而並不需要擡到更高層次,可是玲瓏那邊如果還有人,還有力量,那個怯弱嬌柔的女孩子,內(nèi)心深如瀚海,她會採取怎樣的行動與策略?
(本章完)